
“1860年夏天,到英国怀特岛度假的人,常会在淡水湾散步时,遇见卡梅隆这位奇人而大吃一惊。她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脸上、手上、鲜红天鹅绒的衣服上,都沾满刺鼻的显影液黑斑点。她会突然从花丛背后伸出头来,用沙哑的声音命令:请进,来个仪容不朽吧!”传记作家格拉翰为这位早期摄影史上伟大的女摄影家卡梅隆所著传记的开篇如此写道。
印度出生、法国长大的茱丽亚·玛格丽特·卡梅隆(Julia Margaret Cameron 1815-1879)是拉斐尔前派摄影艺术中一位不可替代的代表人物。如果你拥有足够的耐心仔细观赏她的作品,就会发现她为自己作品中的人物都赋予了戏剧角色,在情节设定的背景里,他们看起来显得敏感深邃,极具感染力。
卡梅隆的肖像 1860年
1864年,48岁卡梅隆收到了女儿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她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这个具有纪念性的礼物,激发了卡梅隆内心原有的对美的向往。
仅仅六个月后,卡梅隆就申请加入伦敦摄影学会(现更名为英国皇家摄影学会),她决心成为一名摄影师。“我渴望尽一切可能沉浸到诗与美的世界,把理想和现实结合起来,不牺牲任何真理,让摄影变得高贵,让拍摄的人物得到稳妥的对待,并捍卫对高雅艺术的运用。”卡梅隆在1864年给她的朋友、导师天文学家约翰·赫舍尔爵士的信中这样写道。
1864年卡梅隆第一次成功拍摄的照片
在维多利亚时代,摄影是一项完全由男人主导的新鲜事物,对年近50的妇人来说,这一举动实属胆大妄为。
当时的卡梅隆尤为推崇拉斐尔前派,主张回归自然, 倡导一种反对工业化速度的艺术创作方式,都倾向于运用舞台布景。借助服装和道具,她将选中的人——朋友、家人和仆人等请到由装配玻璃窗的养鸡棚改造而成的摄影间拍摄。
卡梅隆拍摄的她的侄女 1867
《女孩的玫瑰花园》,1869年
据卡梅隆的侄女回忆,作为她的模特即便并不清楚照片最终的呈现样式,但对卡梅隆都非常的信任。如果卡梅隆要求模特们保持不动,即便需要数小时,他们也会这样做。这位摄影史上赫赫有名的卡梅隆夫人,不仅家境优渥,还拥有高端的社交圈,彼时的时代名流、艺术家、科学家都曾被邀请进入她的镜头。
卡梅隆拍摄的达尔文
卡梅隆的很多摄影作品都有着神话、文学和历史寓言故事的场景。例如她在作品中重现了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李尔王》中的场景,描述了李尔王受到大女儿贡纳莉和二女儿里根的挑拨后,将三女儿考迪莉娅排除在遗产继承的范围之外。
古代不列颠国王李尔年老昏聩,要根据爱他的程度把国土分给自己三个女儿 1872年,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
《缪斯耳语》,1865年,保罗盖蒂博物馆
“国王和皇后”(Kings and Queens)系列也是卡梅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受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Alfred Tennyson)的邀约,为其叙事体诗歌《国王之歌》(Idylls of the King)选配插图,卡梅隆创作了25张与诗歌情境匹配的摄影作品。她为此付出了很多的努力,除了精心选择服饰道具外,卡梅隆还在拍摄的镜头上覆盖一层薄的织物,只为了营造作品的迷离之感。
虽然这种舞台化风格现在看起来感性而颇具维多利亚时代风格,但在当时无疑成为彻底的后现代作派。
《保罗与维吉妮亚》这两幅系列作品让观者瞥到卡梅隆的工作流程(来自: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伦敦)
《圣母子Vigilante》,1864年,卡梅隆完全刮去了作品右上角的乳剂(来自: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伦敦)
然而,卡梅隆的摄影作品最有趣的一点还在于,她常在冲洗照片时加入刮擦、污点等痕迹。这在当时的批评人士看来是无法接受的瑕疵和错误行为。摄影在他们的意识中,技术要远大于艺术本身,摄影师有义务运用这项技术清除作品中的任何缺陷, 但卡梅隆并不在乎。虽然没有进行正规的摄影培训,但她有自己主张的个人信念和美学信条。图像上的污渍和划痕正是她肖像摄影美学的一部分。
“当我的照相机前站着这样一位人物时,我的全副精力都落在怎样忠实地纪录被摄者的内在神韵,以及他的外在容貌……这样摄得的照片,其状当如一位祈祷者的化身”。
——卡梅隆《玻璃屋手记》
《和撒那》,1865年拍摄,体现了卡梅隆仅聚焦于图像某一部分的倾向 – 如果对准了那么一点(来自: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伦敦)
除此之外,在拍摄的时候,她还会刻意散焦。因为在对焦的过程中,影像如果已经呈现出非常美时刻,那么摄影师只需要按下快门,而不需要更清晰的焦点。卡梅隆拥有女性敏锐的直觉,能通过捕捉人物面孔的特征去映照模特内心的情绪,那才是她认为最有真实感的肖像作品。
拍摄赫舍尔前,卡梅隆甚至叫赫舍尔爵士去洗头,把头发弄乱,展现一种智慧的光环。
卡梅隆拍摄的作品《赫舍尔爵士像》,特写构图、年迈却坚毅的眼神、双唇紧闭、飞起的白发和极富特色的眉毛、以及额头深陷的皱纹……利用强烈的光比,浓重的阴影用去强化和凸显赫舍尔(J-Herschel)是一位有思想和独特个性的人。
卡梅隆是一位擅长唤醒他人内心理想角色的女人,也是一位善于帮助人们通过扮演虚拟人物而提升内在品格的摄影师。据说当时卡梅隆的人像作品,使得画家们感到迷惘,因为她的人物摄影,比画家所画的肖像更能把那个时代的真实面孔栩栩如生的刻划出来。
人们说都说,她拍摄的人像,可以让容颜不朽...
朱丽亚·玛格丽特·卡梅隆(Julia Margaret Cameron,1815-18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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