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新建曾评价自己“是一个复合体,一个从小被压抑过,又被传统滋养过,又过了十几年的自由生活,后来又是一种无所寄予的情况下在宣纸上的一种宣泄”,他寻找到的宣泄出口,就是用文人水墨的形式来画“美人图”。1987年的湖北青年美展上,朱新建送展了一套《金瓶梅画册》,用木版插画形式表现春宫图册,引起轩然大波。
▲参展艺术家朱新建
生于南京的朱新建1980年从南京艺术学院毕业,留校任教,并于1981年参加了第六届全国美展,此时距离1956年对传统国画家“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已过去四分之一个世纪。一直到1976年之前,对中国画传统笔墨趣味的推崇和传承是不被允许的,与“雅”“趣”“清”“高”“逸”“气”“孤”“寂”有关的精神状态作为旧观念被批判,中国画自有一套贴合工农兵美术的模板。
▲《月明山水》,中国画,34×66cm,1997年,中国私人藏
从朱新建的自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幼年生存的环境:
我们稍微懂点事的时候大概是1960年左右,60年代初期,中国进入了一个向乌托邦进军的时候,就是开始弄什么人民公社、大跃进,然后就是这个运动那个运动……全部是泛政治的一种生活,每一个生活的细节和角落里都充满了各种政治口号、政治标语。我们小的时候能在马路上看到一个戴黑眼镜的人就会一直跟着他到好几里地,然后报告交通警察,发现一个特务分子。1
▲《桃红柳绿图》,中国画,53×65cm
这种经历是朱新建同时代中国人的普遍背景,但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朱新建仍认为自己“吃的第一口奶就是国画的奶”2,因为在从《人民日报》上临摹潘天寿的作品画在折扇上,还被同学家的邻居老头——其实是南京工业大学的一位教授——认为他学过石涛。这位“邻居老头”在无意中体现出的眼力和趣味,是南京这座城市的“文气”,也是中国人对传统审美暗中延续的“文脉”。朱新建就曾这样谈论齐白石:
可能他的画在文脉承传上不够理想。但是恰恰这一点是他的长处,他居然开出另外一条路出来,他主要是靠自己的感觉,而不是笔墨的文脉承传。我自己在痰盂、练习本、铅笔盒上面经常看到齐白石的画,画一个黑咕隆咚的虾子,画一个螃蟹,画点牵牛花什么的,让你感觉到什么三笔两笔也能画一张画,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读的那种什么《儿童时代》《小朋友》《少年文艺》这一类,封底封面上一般都有比较大的画家的一些作品印在上面,这时候其实也在起一些传递的作用,后来我去查我周围的一些朋友,他们跟我年龄差不多,大多数是靠家庭在承传,他们家里是画画的,比如说陈之佛的女儿陈修范画画,陈修范的女儿叫李璋也画画,她年纪比我小一点,我们都认识,她家里有各种画册可以看。还有一种家庭,也就是我这种,我父母没什么文化。家庭不可能传给你太多的文化,就靠你周围的日常生活。3
▲《盼望你真心真意爱我》,中国画,53×65cm
▲《客在北京》,中国画,53×65cm
在发表该言论的讲座中,朱新建还评价自己“是一个复合体,一个从小被压抑过,又被传统滋养过,又过了十几年的自由生活,后来又是一种无所寄予的情况下在宣纸上的一种宣泄”,他寻找到的宣泄出口,就是用文人水墨的形式来画“美人图”。1987年的湖北青年美展上,朱新建送展了一套《金瓶梅画册》,用木版插画形式表现春宫图册,引起轩然大波。
▲《疏帘半卷野亭风》,中国画,33×33cm
▲《美人图》,中国画
曾接受过“社会主义改造”的中国画家叶浅予等对朱新建的作品表现出极大不满,但经历过“文革”,却依然通过不同渠道接触并保留了对传统文化的兴趣的艺术家,并非只有朱新建一个,人们的关注点也不在于“美人”“春宫”之类的图式本身,而在于这种行为,用荒诞不经的态度对抗80年代“后文革”的话语环境,在中国的传统笔墨中寻求出路,与其他同代艺术家从西方现代主义油画中寻求意义的做法殊途同归,他们对传统笔墨的趣味也不是全盘传承,而是反叛和利用,这也是80年代中期一种普遍的文化态度,拒绝历史叙事,拒绝“权威”和套路化的改造,画自己有兴趣的,做自己想做的。
▲《观花图》,中国画,53×65cm
1989年4月,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和香港国际文化科技交流中心共同举办的“中国新文人画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出了南京、北京、天津、河北、广西等地25位画家的125幅作品。在新潮艺术多少表现出疲倦的时候,那些不乏笔墨趣味的国画让人感到清新。在展览所举办的中国新文人画研讨会里,批评家将大量的画家重新找回古人的趣味的现象认定为“当代艺术中的文化现象”。殷双喜以题为《新文人画:众说纷纭的文化现象》的综述文章记录了批评家们对这个现象的看法。?可以想象的是,在传统成为并不好听的代名词的时候,批评家们显然不愿意将这个时候的绘画与传统古人的绘画看成是没有区别的东西,他们告诫画家要具备对中国社会、文化发展的自觉的历史意识,在观念、思想境界上处于整个文化人的前列(水天中)。刘骁纯将“新文人画”的出现看成既是对写实水墨的反拨,又是对写实水墨画的补充,郎绍君甚至认为“新文人画”是“一种以复古为革新的思潮”。
▲《观寻常心是道》,中国画
▲《为什么美丽的梦容易醒》,中国画
对于“新文人画”主要发起人之一陈绶祥则提示说,尽管“‘新文人画派’在中国当代画坛上形成并受到广泛关注是80年代中期以后的事,但对于‘新文人画’的思考与探索却以各种方式迁延了大半个世纪。特别是本世纪最后的四分之一阶段中国社会发生了根本变革之后,新文人画作为一种绘画主张与文化追求,成为中国画发展中最清醒最突出的主流之一。”参加了这一系列展览的朱新建自此被认为是“新文人画”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也对这个概念进行了调侃式的辩护:“有人说,新文人画应该是诗书画印,都是大才子,风格应该很优雅,清逸。你们画的这些配不上这个名字。我站出来说,画得难看就不能叫新文人画吗?就像我有一个女儿长得不好看,就不能叫王美丽吗?”
1 朱新建:《在中国美术学院史论系上的讲座录音》,2006年
2 朱新建:《在中国美术学院史论系上的讲座录音》,2006年
3 朱新建:《在中国美术学院史论系上的讲座录音》,2006年
4 参见《美术》1989年6月号
《艺术史:40×40——从四十位艺术家看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中国当代艺术》宣传视频
编辑:L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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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展出
展览:《艺术史:40×40——从四十位艺术家看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中国当代艺术》
时间:2018年11月9日-2019年3月3日
地点:上海宝龙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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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韩国抽象艺术:金焕基与单色画”
时间:2018年11月8日-2019年3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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