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计划”舞美班丨张庆山谈《舞台美术设计与呈现》
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主办，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中国戏曲学院承办的2018年戏曲艺术人才培养“千人计划”高级研修班7月16日在中国戏曲学院正式开课。高级研修班自2016年开始到2020年，将连续五年，每年举办一期戏曲编剧、导演、作曲、舞美高级研修班（第二期开始增设评论班），共培养1000名戏曲创作人才。
这一期的专业教学以“戏曲舞台美术设计”为重心，力图广泛探索和解决舞台美术创作和体现过程中的多方面问题。在专家组合和课程设置方面体现了行业分布全面、专业成果优秀、学术研究高端、技术解决创新的课程体系。专家们将以戏剧为本谈舞美价值；以导演调度谈空间布局；以演出目的谈戏剧构建；以完整统一谈舞美的追求。既要完美的体现设计方案，又要强调技术解决中的安全管理意识等，专业课题多维全面，精彩纷呈。
授课方式有“集中授课”、“远程辅导”、“集中讲评”、“评优推优”等多种模式。
7月16日，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国际舞台美术联盟副主席张庆山举办了以“舞台美术设计与呈现”为主题的讲座。
中国戏曲学院舞美系精心整理出讲座实录，今天通过学会微信平台与全国戏剧同仁分享。
专家介绍
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主任、博士生导师
国际舞台美术联盟副主席
长期从事舞台美术设计与造型体现工作。对欧洲古典布景体系有全面系统的研究，在当代舞台造型体现领域有较高的声誉和成就。多年来，与多位世界著名的导演和设计师合作，完成了数百部优秀剧目舞台造型体现工作。
舞美设计及舞台造型体现主要作品：
2009.5 国家大剧院 歌剧《艺术家生涯》
2010.4 中央歌剧院 歌剧《白毛女》
2011.8 福建大剧院 歌剧《土楼》
2016.10 中国剧院 昆曲《飞夺泸定桥》
2016.11 江苏省昆剧院 昆曲《醉心花》
舞台造型体现主要作品：
2006.6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 话剧《白鹿原》
2008.4 中央芭蕾舞团 芭蕾舞剧《天鹅湖》
2010.5 国家大剧院 歌剧《卡门》
2010.6 国家大剧院 歌剧《爱之甘醇》
授课内容：
《舞台美术设计与呈现》
▲张庆山教授在讲座现场
什么是舞台美术的二度创作？舞台美术如何继承传统？又是如何带来新的创造？怎样合适地运用现代科技的手段？如何通过对材料新的发现与应用来体现舞台美术的独特语汇和可能性？张庆山教授以其舞台设计及舞台造型体现的8部主要作品为例，分享了他的艺术理解与实践经验，并通过分析他所策划的两位国际舞台美术大师作品展——古尼拉·帕姆斯蒂娜-魏斯（Gunilla Palmstierna-Weiss）及帕梅拉·霍华德（Pamela Howard）的作品，展现国际舞美大师的创作理念。
“舞台美术造型体现”专业名称在中央戏剧学院的前身是“舞台绘景”，将原来注重二维平面的“舞台绘景”改为更符合当今舞台美术需要、注重立体造型和综合手段的“舞台造型体现”。这种认知的改变，意味着舞台造型在立体、空间、全因素观念的转变。张庆山教授以自身的创作体会及开阔的国际视野，与在场的学员探讨舞台设计与舞台造型体现的诸多话题。
歌剧《艺术家的生涯》
▲《艺术家的生涯》模型照片
《艺术家的生涯》又名《波西米亚人》，讲述的是住在法国巴黎拉丁区的、梦想成为艺术家的贫穷青年和造花女工间发生的有笑有泪的生活与爱情故事。
“做一版中国式的歌剧。”是主创们对该戏的总体构思，因此张庆山教授选择北京“798工业艺术区”的环境形象为设计构思，作为《艺术家的生涯》的舞台美术设计符号。
当时法国的拉丁区，不会像今日中国的艺术区一样带有商业痕迹，而是一群比较贫穷的，但又怀揣梦想的艺术家所生活的环境。而北京的“798”就是类似这样一个地方。改革开放初期，许多国营企业破产倒闭，大量工业化的空间闲置，朴实本真的工业空间，是新世纪的文化经过积淀转向成熟的载体。当“798”逐渐变为艺术区，这里形成的文化，体现了先锋意识与传统情调的共存，精英与大众的互动，这里是个人理想的社会化，是艺术家的自由圣地，也是这部经典歌剧及其思想与追求在中国的延续和生活。
▲《艺术家的生涯》所呈现的丰富细节
“真的不是真的，真的是假的。”
面对《艺术家的生涯》所呈现出的丰富细节，在艺术创作中可以进行概括，也可以进行艺术加工进行相对地细化处理。“在这部戏中，我想淳朴地表达工业空间和艺术家内心世界的强烈反差。因此将细节真实化，让现实与理想形成反差。”这种真实是经过提炼的真实，是经过艺术加工和处理的真实。但这种制造真实的能力是艺术创作者在对真实生活认识观察的积累之后，所表现出的再现能力。如果没有观察的体验和积累，那做出的作品只能是概念的重复，而不是从生活中挖掘出的丰富内容。
▲《艺术家的生涯》中高达十余米的大体量布景
▲《艺术家的生涯》第一幕 剧照
▲《艺术家的生涯》第三幕 雪景局部
“在这个空间当中你想象不到会出现什么？它才有感染力、有情感力，有艺术魅力，它不是胶片，不是电视剧，它就是现场。”
谈及设计《艺术家的生涯》所留下的遗憾时，张庆山教授向我们描绘了这样一个画面：在开场时，一个带有月亮的星空出现在以室内三面墙为主的空间内。剧情接近尾声时，女工咪咪死的时候倒在艺术家怀里，三面墙降下舞台，所有台面所有的人物，包括楼梯、画架子、车床保留在台面上。通过一去一留的对比，以此产生虽然走了，但是艺术家的精神和纯真的爱情依然永驻的象征意义。同时张庆山教授还提及，由于歌剧演员在演唱时，不能够戴麦克风，歌剧的布景通常都具拢音、返音的作用，以产生原汁原味的试听效果，因此歌剧的舞台设计需要设计者懂得歌剧的演员表演和观众的关系，这其中包括演员与乐队、指挥的关系，声音和建筑声场的关系，这是歌剧必须要遵循的基本原则。
策划
“世界舞台美术家
古尼拉·帕姆斯蒂娜-魏斯”
▲ 古尼拉女士与她的舞台设计作品《调查》的模型
古尼拉女士是二十世纪下半叶欧洲最负盛名的舞台美术家。作为舞台设计师、舞台服装设计师、陶瓷艺术家和作家，她多次荣获国际奖项。与知名导演彼得布鲁克合作的《马拉·萨德》赢得戏剧最高荣誉托尼奖、最佳舞台设计等四项大奖；与英国著名导演格玛·伯格曼有长达25年的合作，其中大多数作品成为瑞典当代戏剧的代表作；她将其丈夫、知名作家彼得·魏斯的创作过程，策划出版了魏斯的作品集和回顾展；并撰写了自传式作品《记忆场域》。鉴于她在国际戏剧领域的重要影响力和对国际文化交流做出的贡献，瑞典皇家文学院授予其“瑞典皇家奖章”。
▲《调查》演出现场
“政治和艺术是什么关系？古尼拉认为艺术家一定得有责任感，艺术家得有观点、有判断、有思考。”《调查》取材于二战结束后闻名世界的纽伦堡审判，古尼拉与该剧编剧彼得·魏斯前往奥斯维辛集中营，搜集了大量素材，古尼拉将《调查》的舞台形象设定为一个近似封闭的方盒子，审判席中坐着所有待审判的人，他们没有姓名，身上却有一些数字符号，如23号、2号或1号。这是古尼拉对戏剧本身的理解，舞台上的人物这个时候成为一个符号，像是一个放在箱子里面的“物”。舞台上的方形盒子空间具有封闭感，她在盒体上方设有几个圆孔，象征毒气室里的管道，实际上，这些圆孔也可以进行灯光投射。《调查》的设计具有高度的概括性，而这其实是艺术创作中值得追求的、最朴素的艺术观。
“戏剧是要有观众的。”《调查》上演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轰动，在戏剧史中极具影响。所以说，戏剧艺术得有观众，排了一台戏，装好台，如果没有观众，只能称其为排练室，失去了戏剧的功能。艺术家也需要观众，古尼拉女士在《调查》中表达了对二战的态度，她的反战思想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很容易使观众产生共鸣。这就是戏剧的力量，也是戏剧的本质。
“我们认为反面人物的颜色一般是蓝色、紫色，英雄人物一般是红色，这是带有我们民族文化特色的。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讲，色彩关系需要更多元一些。”张庆山教授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是，这些大师对于色彩的剖析和应用。比如，在这部《调查》中，古尼拉选择的是一块灰色及黑色，其他剧里她又用的是不同的颜色。这一定是最打动她内心的某种形象，她对此概括成为不同层级的色彩。这些颜色包含了她的不同理解和认识，她通过解读剧中人物的性格，并放置在其民族文化的背景之中，因而具备了它们的独特性。颜色不仅仅显现了一个民族的思维习惯、地域特征、民族特征，也具有艺术家对色彩的认识。所以，颜色不能停留在一个概念化的层面上。在我们创作每一部戏的设计及造型时，不应该总是带有概念性使用颜色，而应该有其独特性。”
▲古尼拉女士设计的《马拉·萨德》
策划“国际学术周”
并邀请英国舞台美术家
帕梅拉·霍华德举办工作坊
▲帕梅拉女士（第二排中间）与参加工作坊的师生合影
帕梅拉·霍华德（Pamela Howard）教授是英国顶级的舞台美术家、导演、服装设计师、视觉策划，英国皇家威尔士音乐与戏剧学院名誉教授、伦敦艺术大学圣马丁学院荣誉教授、伦敦艺术大学伯恩茅斯大学客座教授。她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OBE），赢得布拉格国际舞美展英国馆“金马车奖”、世界舞美设计展“特别奖”、国际舞台美术组织英国教育委员会“特殊贡献奖”等荣誉。帕梅拉教授从业六十余年，在各个国家完成了300多部演出，尤其关注特殊场域的演出形式。
2018年，在张庆山教授策划的“国际学术周”中，帕梅拉教授的工作坊围绕“ 从文本到视觉形象是如何进行转化的？”进行。她为参加工作坊的同学们带来了18张纸条和18句话，让同学们在画架上围绕每一句话展开创作。起初，同学们没能读懂她的意图，画得很拘束。随后，她逐渐开始引导同学们发掘文字以外的叙事性画面，以及叙事结构中的“转换点”，从文本到视觉进行转化。在两天的配合之后，同学们发现，所有创作出来的画面，联系在一起竟然是莎士比亚的《麦克白》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同学们摆脱了一些既定的陈规，创造出《麦克白》中最本真、最真实的感受。最后通过一系列的表现形式，用非常简单的材料塑造了这部剧的演出空间。
通过这次工作坊，张庆山教授认为帕梅拉带来的创作方式，拓展了同学们的思维能力，并对认识和表达民族文化自身有了新的启示。张庆山教授认为，“艺术创作应该扎根于生活，我们每一个艺术家站在什么样的文化土壤上？我们的生活经验和文化养分启示非常多，像各个地区的戏曲如豫剧、皮影，以及非遗文化等，这所有的一切，就是我们艺术家的土壤。”
▲帕梅拉女士为《卡门》所绘制的人物造型设计图
歌剧《托斯卡》
▲张庆山教授在罗马采风时拍摄的万神殿
“各种各类的戏剧演出都脱离不了我们对生活的一种认识和态度。”为了更好地舞台呈现效果，张庆山教授带领他的团队前往意大利罗马实地考察。最后选用了他拍摄的万神殿的素材。在演出过程中，配合着巨大香炉的摆动，合唱队从低处冉冉升起，音乐里面最辉煌、最振奋人心的过程和视觉做了到了一种咬合、一种衔接。
▲《托斯卡》中涉及到的众多假透视布景及装饰性建筑元素
“站在导演的角度看待舞台美术技术的应用。”
关于舞台布景与歌剧演出内容的关系，张庆山教授与大家分享心得：有时候使用最好的进口轮子因为它在移动时没有声音。站在导演的角度考虑布景的话，他不会希望演出，尤其是歌剧演出中夹杂着轮子转动的声音。无论是舞台美术还是造型体现的角度，都应该具有导演意识。带着导演的思维角度，舞台美术的每一个造型、每一个动作、结构，甚至每一个五金件，都自然而然地应该达到一定标准。就舞台美术制作而言，它最终的结果不是工作室或者车间公司工厂完成的，而是由所有的专业在合成这个阶段当中完成的。因此我们经常谈到的合成阶段实际上综合了表演、导演、灯光、人物、化妆、服装等等，是一个牵扯到众多门类的一个综合体，从这个过程中可以检验舞台布景的呈现是否完全准确。所以在车间里做得只是半成品，我认为并不能算是成品。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托斯卡》中所运用到大量的假透视形象，它与大量装饰性的建筑图案相结合，给舞台呈现带来一定的挑战。同时，用松紧带加金属挂钩的办法使巨大的油画布看上去几乎没有接缝，以产生平整恢弘的视觉效果。
▲《托斯卡》最终的舞台呈现
歌剧《茶花女》
▲《茶花女》的舞台呈现
《茶花女》的设计运用到位于天幕区的一块面积达16米宽乘26米高的镜面材料。同时，七张巨大的、由丙烯绘制的平面软景铺设在舞台地面上。当镜面材料垂直于地面时，观众会在镜面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画面。当镜面与地面呈45度角的时候，地板上的平面软景与镜面产生了一种互动、一种很特殊的视觉关系。
歌剧《爱之甘醇》
▲《爱之甘醇》的舞台呈现
“如何看待经典？” 在《爱之甘醇》的演出结束后，有的学生觉得一般，而舞台美术系教授章抗美却觉得非常精彩。“在教学里面我们通常困恼的一个问题，很多优秀作品、很多经典之作容易跟我们擦肩而过，我们看到伦布朗、拉菲尔、毕加索、梵高的画说是大师的，其实没有人看懂。只有在艺术行为中有所心得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价值所在。因此艺术思考和艺术实践是艺术行为的过程，认真学习艺术经典，经典之所以能够存活并成为历史一定是有道理的。”
歌剧《灰姑娘》
▲《灰姑娘》的舞台呈现
歌剧《假面舞会》
▲《假面舞会》的舞台呈现
▲《假面舞会》中呈现的逼真树干
张庆山教授认为，真实的物体呈现在舞台上不一定能塑造真实感。因为在观演关系中，尤其是在镜框剧场中。真实的物体在人造光源的聚焦下，光的元素产生了，距离产生了，变化产生了，它的形象会被弱化。这需要我们具备专业的经验去主观的处理这个物体的具体造型形态。
歌剧《奥赛罗》
▲《奥赛罗》呈现的地中海地砖
▲《奥赛罗》的舞台呈现
张庆山教授在谈及《奥赛罗》的呈现过程中，强调了深入考究的重要性。例如，出现在《奥赛罗》中的地中海地砖，它的锐度、光泽度、硬度，以及包括它的年代感，都是我们要考虑在内的因素。他认为，当你反复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会觉得枯燥，当你遇到一个富有挑战的舞台美术工作，你才觉得有干劲，你才觉得这个挑战能拨动你的心弦。
歌剧《游吟诗人》
▲《游吟诗人》的舞台呈现
课后问答：
学员：请问《艺术家的生涯》的第三幕中，雪景是用什么材料呈现的？
张庆山：其实特别简单，是腈纶棉制作的。在装台后用金银剔透的闪烁亮片撒在上面营造一种晶莹剔透的材料质感。
学员：请问《茶花女》的地面布景如何切换的？
张庆山：这个布是特别柔软的小帆布，在其背后大概每隔一、两米会有一个铁环从铁环穿过来，总共有七张不同的小帆布，一层一层的，然后伴随着随着音乐拉走。
学员：我们做柱子的时候基本用的都是是泡沫，您做的很多柱子造型很复杂，像蜡一样的材料，我想问柱头什么材料做出来的？还有一个缝隙问题，你们装台的时候怎么处理的？
张庆山：柱子是树脂做的，为了持久性。泡沫的话，整个造型线条和尖锐度会随着运输和装台慢慢磨损最后变成圆的。其实古典主义建筑都需要特别精致的花纹线条，用树脂，这样成本高了，柱头、柱身部分可能材料不一样的，分别对待的。对于无缝其实是存在着两种概念，一种是看起来无缝，另一种是本身无缝。如果本身无缝的话，我们会使用无缝布，例如刘杏林老师经常用到的。如果是追求看起来无缝，则需要看演出是否是一次性的。如果是一次性演出，会需要现场修补，驻场演出或巡演中追求无缝布景，则会使用到特制的松紧带及金属挂钩等，如刚刚提到的《托斯卡》的制作。
学员：请问如果您拿到设计师的方案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或者有些东西做出来很笨重，该如何去寻找新材料？
张庆山：我很少遇到这样的问题，一是传统的这些材料，传统的做法几乎囊括了我们所有的形象形态。新材料的运用我说来可能话有点长。我现在在做一个学校里面的事，学科交叉，比如说，我们的一些专业，例如服装化妆专业跟中科院化工、机械研究所、光学仪器研究所等等合作，作为一种学科交叉，会建立一个实验室。因为中国舞台美术真正有史没有多长时间，和西方不一样。随着科技这种发展逐渐逐渐有一些新的技术新的材料填充进来。
-张庆山教授课后与学员们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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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戏舞美
图文整理：喻言 杜雨凡 李国辉
排版校对：喻言
责编：卫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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