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栗鹿的小说几乎是最吸引我的那种类型:轻盈、雅致,在日常中见力量。一个治愈系的精灵“类”,何尝不代表着一个挣扎的少女(或者是城市中生存的所有人)神行百变、超越“实在界大荒漠”(齐泽克语)的愿望和勇气?不愿接受莲婆已死的想象,来自代际和爱人的隔阂和冲突,还有饱含着复古主义的叙写——“类”变成张国荣后到楼下买烟却被围观拍照等等,这些妙笔无一不凸显着作者对于人性中记忆创伤的暗示和观察。
——索耳
栗鹿,写诗和小说。作品发表于《诗刊》《青年作家》《青春》《扬子江诗刊》《作品》《蓝诗歌》等。
本文原载于《青春》杂志,2017年第10期“跨文本”栏目
阿休是坐绕山巴士来到潺缘山的,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巴士短暂停靠,她跟随人流跳下车,自顾自转入一个小巷子,消失在斑驳的竹影里,再也没有回到巴士上。她并非遭遇什么不测,而是经历了一件稀罕的事情。
animal motif for a picture book
小巷子的尽头别有洞天,四周传来奔腾的流水声。像是有人领着路似的,阿休爬上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坡,在那里,她遇见了一只类。
阿休是第一次来潺缘山,她听随车导游说,远古时山上住着一种野兽,名叫类。类颇有点妖气,它们形似猞猁,雌雄同体。每到繁殖季节,类就会变化出两个模样,自我交配。不过这终究是传说而已,从未有人真正看到过这种生物。
“没想到竟碰上了这种事情。”阿休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孱弱的幼兽护入怀中,生怕它下一秒就落入他人手里。她忘了如何下山,如何回到了几百公里以外的家中,是坐公交 、打的还是搭车,一概都不记得。回到家后,她便昏睡过去,直到一阵白兰花的香气充溢鼻间。
“醒了?”莲婆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休睁开了眼睛,原来莲婆就在她眼前,她衬衣的纽扣上牵着两朵白兰花,有点蔫了,但香气依旧。眼下已是六月,每到夏天莲婆就喜欢在地铁口的小地摊上买白兰花戴,她说这种香气最好闻。
animal motif for a picture book
阿休说不出话,身体也动不了。
“别着急起来,先叫叫自己的名字,看有没有忘记。”莲婆叮嘱道。
阿休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轻易丢了姓名。于是她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果然很快醒了过来。屋里上着一盏橘色的落地灯,屋外漆黑一片,很难知道具体的年月时辰。
“莲婆,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你好像累着了,所以没叫醒你。”
阿休想起了什么,她扫了一眼屋子,着急地说道:“莲婆,我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就是那只像猫一样的东西啊。”
莲婆诡秘一笑,指了指阿休的床褥。
阿休掀开被子一看,类正温顺地呼呼大睡。
“喂了点羊奶粉,睡得挺香。你在哪里捡到它的?”
“就在潺缘山上捡到的,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你认识它吗?”
“知道一点,没想到这东西竟被你遇上了。”
“我可以养它吗?”
cupid winning souls
莲婆欲言又止,她让阿休先去吃点东西。家人早已睡下,阿休和莲婆不得不蹑手蹑脚地从阁楼上爬下来,老朽的木质楼梯发出为难的吱嘎声,每踏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原来莲婆早已为阿休备好了绿豆粥,小菜配的是五香烤子鱼、酱黄瓜和半个鸭蛋,阿休吃得很尽兴。
“很久没吃到烤子鱼了,现在休渔期刚刚结束,价钱不便宜吧。”
“在老菜场买的,价钱贵不到哪里去。”
莲婆在阿休家做了三、四十年保姆,薪资方面从不计较,家运不济时,她还时常自己掏钱贴补。
“你年纪大了,也该为自己留守点。”
“傻瓜,莲婆还需要用什么钱。”说完,她又往阿休的碗里夹了一条烤子鱼。
“这烤子鱼我能吃一盘。”
“喜欢吃就多吃点。”
她和莲婆聊起了这次并不愉快的相亲之旅。见面之前,她和男方就用微信聊过几次。阿休不想见面,但她又怕屡次拒绝使父母不快,于是勉强答应。
“我听说那个男孩子卖相不错,还是个公务员。”
“嗯,可人家瞧不上我。”
“怎么会呢,你们又没见过面。”
“他看了我的朋友圈里晒的香水,指责我太过虚荣,如果奔着结婚去的话,得改掉一些坏毛病,比如爱打扮乱花钱什么的。他说,两个人在一起,要为将来多打算一点,不能只贪图眼前的享乐。”
Forest brook with deer
“哦,居然说得这么直接?”
“是啊,没有添油加醋,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误会你了。不过第一次见面就那么横加指责,看来也没什么家教。”
“反正我也看不上他。”阿休两手一摊,轻松地笑了笑。
闲聊了一会儿后,她们又谈起了那只类。
“类可不好养。不过我听以前的人说,类会百变,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要是莲婆有一天不在了,它还能陪陪你。”
“我喜欢的样子?”莲婆的话引起了阿休的兴趣。从小到大她连一条金鱼都没有养过,她发现自己很渴望养一只宠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渐长的原因。
“对啊,你喜欢猫它就可以变成猫,你喜欢狗它也可以变成狗。甚至,如果你喜欢的是一棵树,它也可以永远不吱声,就做一棵本本分分的树,不过……”
“不过什么,莲婆你不要卖关子呀。”这时,楼梯又发出了为难的声响。
父亲缓缓走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端着饭碗的阿休,几乎不假思索地关了灯,然后转身走了。 黑暗中,阿休和莲婆呆坐在原地,半晌没说话。在六月末的夏夜里,阿休感觉屋子里有怪风平地而起,窗外传来植物纠缠的声音,很快雨云就轰隆隆压下来。
上海如期迎来梅雨季,到处都湿漉漉的,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早晨的雨落在屋顶的青砖瓦上,咕噜噜漏进来,淹没所有喧嚣。床就浮在雨里,变成了一叶无人掌舵的小船。
autumn forest
阿休家住的是石库门房子,小小一栋三层建筑,竟然住了十几户人家,由于居住条件差,邻里邻舍经常为了区区半个平方的公共面积争得面红耳赤。他们全家都在等拆迁,然而盼了十几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房子老了年久失修,每到雨天就漏水,阿休住的小阁楼总是最先遭殃。大雨过后,房间里灌满雨水,几乎可以养鱼。阿休醒来,发现类不在身边,一下子从床上惊起。看到一半的床腿都泡在水里,拖鞋也不知所踪,阿休急得哭起来。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生物从“水域”里探出脑袋,朝阿休眨了眨眼睛。
“唔,居然变成了一条鱼!”阿休脱口而出。
似乎是受到惊吓的关系,类又躲到水里去了。阿休很快恢复平静,她相信了莲婆说的话。她温柔地探出手招呼类快点回到她的身边,就像招呼自己的孩子。类懂得了阿休的意思,一溜烟跃如阿休怀中,轻如一个神话。阿休发现它的身上长出了蓝色的鱼鳍,不仅如此,耳后还有若隐若现的腮。
夜幕已沉,大光明影院打开灯光,将往来的人们揽入它的明亮中。撤去了多余的鲜花、横幅、展台,电影节变得从容起来。检完票,阿休来到4号放映厅,他看到门外的电子屏上滚动显示着:法外之徒,请在电影开场前10分钟入场。阿休会心一笑,她轻轻推开大门,感觉自己被打上了“让·吕克·电影·戈达尔”的标签,成为了一名“法外之徒”。
夏屿姗姗来迟,他们用眼神打了招呼,并没有说话。电影很快开场,没有让冷场继续。虽然组委会为所有大师经典回顾单元的影片进行了4K修复,但由于年代久远,断片的情况时有出现。在一次长达半分钟的断片中,阿休悄悄回过头去,看到一对情侣偷偷地接了吻;一个正在打喷嚏的阿姨将口水飞溅到一个年轻人的睫毛上,年轻人没有发现口水,也没有发现她……
电影散场时,已是午夜十一点,天气闷热难耐,像是有无数难言之隐。影院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他们双手叉腰大声聊天,颇有特警的派头。路边小商贩卖雏菊和马鞭草,流动小推车散发着初夏的香味。
“好像快下雨了。”阿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是啊,六月好像总是在下雨。”
“电影好看吗?”
“刚才的掌声还挺让人触动。”夏屿扯开了话题,他对戈达尔的片子没有太大的热情。
阿休想起来影片散场时的掌声,认真得和下雨一样。
forest, 1906
“电影节都是这样的,不管片子好坏,观影结束后大家都会鼓掌。我看你都快睡着了,电影不合胃口?”
“最近没什么精神。”
“对了,我记得你喜欢贾木许,我们应该看《唯爱永生》而不是《法外之徒》。”阿休带着娇嗔的口气说。在潮湿的空气里,她微卷的短发萌动起来,像珊瑚一样感到饥饿。(它们不断向四周试探,伺机捕食对话中的龃龉。)
戈达尔的电影里有不少梗,比如男主角和卡夫卡长得很像,他的名字也叫卡夫卡,而另一个男主角姓兰波,看着卡夫卡和兰波在影片中打家劫舍,还挺有意思的。另外,阿休发现影片中著名的一分钟其实不到一分钟,她为此专门戴着电子表过来计时,显然夏屿对这此毫不知情。他们之间是无关紧要的,没有需要互换灵魂的时刻。
“我喜欢的是《离魂异客》,可惜没有排片。”
“希望下届会有吧。”
他们慢步走着,虽然已经做过爱,但却没有在公众场合牵手的意思。起风了,低矮的夜晚瞬间直立起来,香樟和梧桐也从小睡中苏醒过来。他们忽然感觉到渴,便在一家24小时便利买了冰咖啡,一边喝一边散步,粘腻的衣领很快就干了。
阿休淡淡地告诉夏屿,家里又为她安排了相亲。夏屿听着,没有发表特别的意见。他和阿休说,如果有了合适的对象,他们就分手。另外,等雨季一过他就要去肯尼亚工作一段时间,据说是要拍一个广告片,所以很久都不能见面。因为工作的关系,夏屿一年到头都在满世界跑。阿休知道,她没有办法让他停下来,也不能完整地进入他的世界。因此他们之间没有表白,也没有多余的关怀,这样的关系维持了近两年。
“最近打了很多疫苗。这两天总是觉得很累,做什么都没精神。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有精神了。”
“是啊,只要一做爱,什么毛病都好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夏屿轻声说道。周围的小商贩突然移动起来,整个夜晚也跟着移动起来。
阿休低下头,她并不想进入这个话题。
“这次的模特是白犀牛,白犀牛是有灵气的动物。”夏屿知趣地岔开话题。
阿休没有接话,她想到了她的类。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在家里捣乱。这段日子,她好像把类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你在想什么?”
woman in the forest
“一件很难说清楚的事情。”
“说说吧,或许你想说说。”
“相亲那天,我在潺缘山上捡到了一只类。”
“类?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会百变的动物,很罕见。养了一个月,慢慢有了人形,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屿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以为阿休在讲述一个梦。
“那就让它变成人吧。”
“变成什么样的人?”
“那得问你。”
“我希望它就是我,一个更好的我。”
夏屿愈发感到困惑,但他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眼前的阿休藏着许多秘密,就像一口望不到底渊的井。穿过马路是一个公园,白天他们从来没有进去过,晚上倒是想走一走,尤其是午夜。夏屿跳上了一个凸起的建筑,上面盖着层透明玻璃,走近一看才知道下面是地铁站,能望见追赶末班车的人流。
“瞧,上帝视角。”夏屿肯定地说。
“果然到了晚上人就容易轻浮。”阿休戏谑道。
“不信你看看。”
那是一个白色的依旧在焦虑的世界,时间流逝得更快。人们脚步匆匆,赶车的节奏略带疲惫。
“城市的夜晚真短暂,没一会儿就天亮了。”阿休说。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一切都来不及细想。”夏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感觉胡子正在蹭蹭往上冒。
阿休忽然觉得清醒,她雀跃地窜进公园的林子里。夏屿觉得她像一只得到了果子的松鼠,也被吸引过去。两人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看到一张长凳,便想坐下来歇歇脚,却被横在眼前的睡袋吓了一跳。里面有一个睡着的流浪汉,只露出了眼睛,像一具没人要的尸体。
snowy path
阿休疯了一样地拉着夏屿往光亮处跑,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穿睡衣游走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同志恋人,打赤膊玩滑板的外国青年,还有躺在草地上玩手机的小白领。大家好像都不介意是不是要下雨了,直到一声闷雷从云层中传来。人们异口同声地大声惊呼,就像传染了一场集体癔病。
阿休深深地呼吸,某种气息坦白又难以解释。
“世上所有的香水都比不上暴风雨的味道。”她脱口而出。
暴雨将至,他们亲吻起来,带着肉欲的冲动。他们知道接下来要找一个青年旅舍,洗个澡,然后赤裸着拥抱一会儿。
阿休喜欢初夏,一切还没有太坏。
自从上次相亲失败之后,阿休和父母已经一个月没有说话。他们希望她早点嫁人,然后搬出去住。阿休的弟弟现在还在澳洲留学,不过明年他就要和女朋友一起回国,然后结婚。阿休的父母合计之后决定把老房子重新装修当新房,这样省下的钱可以办一场体面的酒席。而阿休的房间,会被改成未来孙子的房间。阿休心知肚明,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但她还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或者说,她还没有找到适合的房子。地段、房租、环境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但又好像什么都不重要。很多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
“干嘛赖着不走,这里很需要你吗?”类打断了阿休的思绪。
阿休无言以对。虽然她承担着一部分弟弟的学费,但除此以外这个家好像对她并没有别的期待,也许是她离不开这个家。
最终,类没有变成小猫小狗,也没有变成一棵树。自从阿休把它带回来以后,它就慢慢有了人形,刚开始长出的腮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小伤口。事已至此,阿休干脆把类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起来。才一个月的功夫,类已经长成了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除了脸上还有些许未褪去的橘色毛发,几乎和阿休长得一模一样。
阿休给她穿上了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薄荷色百褶连衣裙,出乎意料的合身。这件衣服是莲婆用家里的老式洋针车亲手缝制的,一直收纳在樟木箱里。
“我不喜欢穿裙子,你去给我买一套运动衫吧。”
“你长得太快了,老是买新衣服太浪费啦。”
被拒绝后,类立马脱掉了裙子,光着身子在屋子里晃荡。自从它学会人类的语言,就变得越来越乖张。
“真不应该把你捡回来。”阿休赌气说道。
“那就趁早给我取个名字吧,到时候就不会麻烦你了。”
阿休想起了莲婆临走前的叮嘱,不要给它取名字。
“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阿休是不是想起莲婆了?”
阿休没有说话,她担心莲婆可能要离家很久。
“莲婆说她的妹妹在老家种了片玉米地,每年的收成都很好。等今年的玉米熟了,要送点给我们尝尝呢。不过这些天大风大雨的,玉米倒了一大片。除了玉米,刚插下去的水稻可能也要遭殃。老妹妹正伤心呢,莲婆说她要回去看看。”阿休不自知地胡言乱语起来,“我从小就是莲婆带大的,这个家除了她,我没有人可以依靠。”
“阿休,你别傻了,莲婆死了都快一年了,你看到的只是她的鬼魂。”
阿休一时语塞,没想到类竟如此直接,未留任何余地。
“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我就觉得安心。”阿休回答得很无力。
“不,莲婆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类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么你又属于哪里呢?”阿休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类,深觉事态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只要你不叫我走,我就一直属于你。不过,你得先给我买一套运动衫。”
阿休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忽然伤心起来,她隐约觉得莲婆不会再回来了。
夏屿在肯尼亚的日子,经常打电话给阿休。
“今天我在保护区看到一只长颈鹿,晃晃悠悠的,老跟着我们。”
“它不怕人吗?”
“这里的很多动物都被圈养起来了,和人类很亲近。”
“圈养?是被驯服的意思吗?”
suset forest edge, 1900
“还不到驯服这个层面,但它们大多都有名字。”
“那只跟着你们的长颈鹿想必也有名字,说不定谁叫了它。”
“大概有。所有的长颈鹿都在吃金合欢树的叶子,只有它看见了我,正好我也在看它。”
“以前莲婆给我唱过一首童谣,歌词好像是: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它看着花……我觉得小屿你就是那只看花的羊。”阿休直接称呼他为“小屿”,显得很亲密。以前她甚至不敢叫他的名字,所有的对话都是直接开始的,就像没有前奏的恋曲。
“为什么我会看着花?”
“因为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夏屿离开后,阿休自在了很多,说话也更坦白,而他们在有时候一起的时候,却从不这样。或许是因为她不再对这份爱情报以希望,她也不再掩饰对夏屿的情感。
“最近上海热得让人受不了,都快40℃了。电视新闻里说,很多人为了蹭空调,白天就打铺盖睡在地铁站里,场面很壮观呢。”
“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吗?”
“或许也有像我一样的人。”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夏屿很想趁此关心一下阿休的生活,却不知从何说起。有时他感觉之所以没有和阿休成为更加亲密的人,是因为他们都太体谅彼此。
“小屿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半个月吧,很多拍摄项目因为临时的事件被搁置了,这几天要赶工,所以会推迟些回来。”
“那我们就做半个月的恋人吧,不要拒绝我好吗?”阿休近乎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怎么会拒绝你呢?为什么只做半个月,一直做下去不好吗?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不,只做半个月。”阿休一边流泪一边挂断了电话。
夏屿结过婚,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婚后他们始终没有孩子,感情也渐渐因为生活琐事消磨殆尽。两年前,妻子忽然服毒自杀,留下的遗书上只写着“对不起”三个字。从此夏屿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痛苦中,他怀疑妻子的死是对自己的报复。“我不会再结婚了。”——这是夏屿说过最肯定的一句话,肯定到可以刻在墓碑上。
未完待续,阅读小说全文请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 飞地策划整理,转载请提前告知 #
更多精彩连载小说请移步飞地APP
责任编辑:颖川
yingchuan@enclavelit.com






已展示全部
更多功能等你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