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教育 | 艺说：第八十二期 —— 长谷川等伯的梦想与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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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就像颜料，越多的色彩越能丰富画作，正如同安土桃山那纷飞的硝烟战火。越混乱的时代，越能孕育出独树一帜的画风。乱世不仅出英雄，艺术家也在此刻应运而生。长谷川等伯就是这一时代的艺术巨人。

16世纪中叶，等伯出生于北陆能登国七尾城一个武士家中。七尾离政治以及战乱中心的京都很远，是个小小的城下町。但它却是以“小京都”闻名的文化盛极之区。等伯在家中排名第四，幼名又四郎。因为不是长子，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给染物屋的富豪长谷川家做养子。等伯跟从开染坊的养父处学到一些绘画技巧，并体验过染坊的工作，自然而然掌握了图案设计、构图技巧，培养出了无意识的美感。

历史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在日本战国时代，武将们争斗的背后。画师不动刀剑，而是用一杆画笔战斗着。怀着成为天下第一野心的长谷川等伯也不例外。而等伯不过是一介地方画师，让他怀抱野望的契机是那副谜之画卷。

和歌山系的高野山有战国武将武田氏的菩提寺。保留着等伯30多岁时的作品，武将肖像画，整幅作品呈现暗金色，画面简单空旷，一人一鹰，没有多余背景与装饰。武将在室内，身旁却有一只站在树枝上的鹰，构图十分独特。传说这幅画中藏有武将们的秘密暗号，而等伯描绘的人物就是武田信玄。日本山形大学教授宫岛新一认为，“等伯的这幅画以绘画常识来看很不自然。

有榻榻米就表示在室内，但是鹰的存在又让人觉得这是在室外。还有提在手中的小袋子，一般是悬挂在腰间，并且掩藏起来的，但在画中却特意拿出来给大家看，有很多很奇怪的地方…”确是如此。七尾近郊，位于羽咋市的寺院正觉院中，有现存的等伯最早期的作品，多为宗教佛像画。鲜艳的色彩感，细致的笔触，从中可以看出等伯年纪轻轻就有绘画的才气。市民们听闻等伯画艺精细，都纷纷前来委托。

等伯就在这里与家人过着宁静的生活。34岁是等伯人生的转折点，改变他人生的绘画委托出现了。邻国越前的领主，朝仓义景，委托等伯画一幅某武士灯具肖像画。对等伯来说，这是向权力者展示自己才能的大好机会。

当时，在京都的室町幕府的将军是足利义昭，他是政治权威的象征。但是织田信长突然崛起，让义昭感受到了威胁。他号召越前的朝仓义景以及本愿寺完成对信长的包围网。武田信玄统治着甲斐信州，为了对抗信长，信玄的力量不可或缺。为了拉拢信玄成为盟友，因此诞生了这幅肖像画，并被送到了信玄手中。画中的鹰代表朝仓义景，也就是这幅画的委托人。朝仓家在室町时代末期，每年都向将军进贡鹰，因为越前的鹰很有名，这是朝仓作为盟约的信物送给信玄的。而信玄提在手中的小袋是用来放打火石和弹药物的，代表为了对抗信长而准备了大量炮火的本愿寺。

此外，这幅画中的匕首则暗示了另一位人物——足利义昭。信玄腰间刀上的花纹是二引雨纹。武田家的家纹是花菱纹，与出现在刀上的纹样不符，而足利将军家的家纹正是二引雨纹。这幅画暗示着以朝仓义景为首的信长包围网寻求信玄的加盟。等伯意识到自己的画具有政治意义，因此萌发了野心，希望通过这个机会成为出入足利将军家的画师。等伯为了成为权力者所认同的画师，离开了故乡七尾来到京都。

现在我们提到画师会联想到艺术家，但那个时代的画师更像是一种职业。像等伯早期这样为寺院和町人画画的人被称为町画师。有这样一群人，在那个时代被称为御用画师，专为权力者作画，垄断一切绘画市场。这就是等伯的梦想与野望。等伯为了接触权力者而努力扩张人脉，位于京都本法寺中的《等伯画说》记录了很多与等伯有过交流的人物。这些人物都有一个特征，他们的身份是居住于堺的富裕茶人。

堺是繁荣的商业都市，也是当时战国武将热衷的茶道中心。这种茶文化与权力者们关系密切。等伯努力结识茶人，积极交往，最终见到了茶道的权威千利休，是能向当时的权力者丰臣秀吉进言的强大后援。51岁的等伯为千利休所建造的金毛阁画了《迦陵频迦图》，此作让他声名大噪。

《枫图壁贴付》，被称为安土桃山时代的杰作。大量使用金箔，采用多重艳丽的色彩，构成一幅豪华绚烂的画面。日本人喜爱的秋日风光得到了精细的描绘。这幅画是等伯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天正18年，丰成秀吉完成了日本统一，成为第一权力者，委托等伯画一幅放在早逝儿子的菩提寺的画。为了得到秀吉的赏识，等伯费尽心思去了解秀吉的喜好，并借鉴了永德的“桧图屏风”作画。等伯认为，秀吉喜好铺满整个画面的巨大树木，但是要画出超越永德的作品还需下一番功夫。

为秀吉所作的枫图，绚烂的金色背景，画面中央巨大的枫树魏然而立，铺满整个画面。巨木占满画面是永德的手法，等伯在细节部分加入了自己的运用红色和绿色描绘枫叶与草丛，使构图平衡合理。这毫不刻意，浑然天成的美感是等伯早年在染坊中所学到的。离开七尾到京都15年，等伯终于成为了能担任权力者重大委托的画师。

春风得意仅在一时间……隔年，等伯的长子久藏英年早逝，年仅26岁。五年后，认可等伯才能的秀吉死去。60岁的等伯，在进入晚年的时候接连失去了继承人和后台。这时等伯的人生终于迎来了第三个转折，《松林图屏风》便在此刻应运而生。用水墨的浓淡来表现隐于浓雾中的松林，这一幅稍纵即逝的光影美景令观者不禁被吸引其中。但是近看的话，会发现松树的针叶手笔粗犷，仿佛是要一吐心中烦闷。但等伯究竟为谁而画下了这幅画则是一个谜。据说松林图可能就是故乡的景色，等伯故乡七尾近郊有着与《松林图》相似的松树。

人们沿着能登的海岸种植了许多松树，以此抵抗海风的侵袭，《松林图》描绘的就是这些松树在强劲的海风中细身而立的情景。这便是等伯理解中的千利休和久藏在他脑海里的映现，暗示了佛家所说“人世诸行无常”的道理，等伯通过水墨画来探究人生的真义。已过不惑之年的等伯，作为画师得到了地位和名誉，但回过头来，他也失去了许多。接连面对在乎的人的死亡，此时等伯心中满怀对故乡的思念。最后他领悟，不为他人，而为自己画下了心中的风景。枫林图也许是为权力者奔忙的等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留下的作品。

等伯死后，长谷川家族继续了町画师的职业，而且专攻等伯的佛像画，作为一个流派传承下来，并在京都寺院中留下了不少作品。长谷川一族沿袭至今，等伯第17代子孙仲春洋先生至今仍在京都以画师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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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编辑：张启帆 西安美术馆 公共教育部

　　本期讲解：赵君曼 西安美术学院 艺术史论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