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四重奏 - 幕间戏剧

俄国小说家巴别尔热爱莫泊桑，向往法国文学中的阳光、热度和肉欲。而法国音乐，尤其是浪漫时期的音乐，在刻意区别于德国音乐的形式与风格的同时，自然而然无可遮掩这些音乐诞生地迥异的气候。听法国的室内乐，总能听到夏天的特征。从弦乐四重奏这种德奥音乐最基本的体裁进入，可以看到法国式的偏离和独特，在夏日寻找一份夏日的惬意。

夏天的四重奏

文 ◎ 张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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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度热衷于贝多芬同时代及身后不远的大批交响乐作曲家，想从中发现被忽视的杰作，发现他们被遗忘的原因。总是叹息，也感叹音乐史的无情公正，不管有多少可喜爱的理由，他们中的多数终究个性稍逊。然而听翁斯洛（George Onslow），总让我眼前一亮。柏辽兹称他是“法国的贝多芬”。无论这一称号给他带来怎样些许的损害，柏辽兹的如下评论是恰切的：“翁斯洛是法国音乐的荣耀之一，他的作品不仅精良，而且为数众多。他的沉着美好的柔板和富于勇气的末乐章，足以证明他胜任截然相反的风格，他的和声语言则是我们这个时代中最有趣的。”

与施波尔、里斯同年出生的翁斯洛，写有4部交响乐、10部钢琴三重奏、36部弦乐四重奏和34部加一把大提琴的弦乐五重奏。他的交响乐并未摆脱“既不能太像贝多芬，也不能完全不像贝多芬”（1829年一评论家语）的窠臼，找到新的出路。但对于他最热衷的弦乐四重奏、五重奏，则不可同等置之。早些时候的大部头音乐史，往往把他当作伪浪漫主义者捎上一句，如今想要复兴他的人将他视作法国浪漫主义之源。

夏天的四重奏

▲ Chilingirian 弦乐四重奏乐团演奏

肖松和丹第弦乐四重奏录音

翁斯洛和凯鲁比尼之后，直至1890年晚年的弗兰克写出那首宏大的弦乐四重奏，这一体裁在歌剧和标题音乐的法国出现了长时间断档。而后，丹第、德彪西、肖松、拉威尔、弗雷相继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首或唯一一首弦乐四重奏。那时的法国人醉心于民族的音乐，似乎早忘了德奥传统中的翁斯洛。

丹第的D大调第一号弦乐四重奏，似乎并没给法兰西学派带来太多新的东西，而只是证明法国足以产生能与德国相较的同类作品。从四个乐章的安排和一、三乐章的主题来看，它背后隐约的蓝本是门德尔松1827年创作的A小调弦乐四重奏Op.13，而门德尔松那部在一定程度上是含有对贝多芬A小调Op.132手法的归纳、秩序化的。丹第综合了从门德尔松到舒曼到晚期浪漫派的众多特征，加上这位“法国山歌”交响乐作者的香颂般的旋律，把它们混杂得既整饬，又显得不太规则。

有两个段落足以使这部作品难忘并永存。类似于门德尔松Op.13间奏曲的第三乐章，用同样的手法——独奏的歌谣在每个乐句首尾的拨奏中摇摆。然而它比门德尔松的更悠缓、更黯淡，仅这旋律就带着暗绿色、带着阴影、带着热衷的冷，像雷诺阿画中池塘边的野餐，那些似乎静下来的人们慵懒地感受着间歇的清凉。另一处则在第一乐章的发展部中，一种气氛的和声突然辟开常规变奏，引向深谷泉源般的神秘场景。

肖松的C小调弦乐四重奏笔法更简练、没那么多野心，却饱含他一贯的热度，和他的降B大调交响乐一样，如暮晚拂面的热风。相比之下，丹第那理性所达到的高音却显得更冷。肖松的中晚期浪漫派风格在于他的旋律已缺少特性，而仅有抒情的普遍性，也在于为了达到某种强度他足够狠。丹第和肖松的弦乐四重奏仍以主调旋律为中心，第一小提琴声部是音乐的骨干，这一点与门德尔松没有本质区别。对于新的形式，它们仍是过程中的产物。这两首四重奏的录音不多，创始于1971年的Chilingirian四重奏乐团在九十年代录制的这张唱片，是完美的、无需寻找参照的。

对于弦乐四重奏，舒曼、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还能保持“三”这个数目，而在法国，却通常维持于“一”，似乎一个作曲家只能且只需写一首，这一首浓缩了作曲家全部性格经验所转化的唯一不可重复的风格。“一”似乎说出，对于法国人风格是比经验更重要或更迫切的东西。圣桑的“二”（小提琴奏鸣曲、大提琴奏鸣曲、弦乐四重奏都是两首）使他陷于风格的困境，并且通常只有一首较为人所知。丹第是个例外，他写有三首弦乐四重奏、一首弦乐六重奏，Joachim四重奏乐团录制了全部，值得一听。

夏天的四重奏

▲ EMI公司发行的拉威尔室内乐作品集

德彪西和拉威尔的弦乐四重奏成为最流行的法国四重奏，通过它们我们辨认法国室内乐，法国的四重奏终于接入弦乐四重奏发展的一环。德彪西的G小调弦乐四重奏，在并不十分关键的方面受到格里格同调四重奏的启发，如第一乐章的副部主题。然而吸引他的，也许只是格里格的民族性。终究格里格的那首是一半内在一半外在的，而且三、四乐章往后越来越外在，也就越不有趣。德彪西这一首是完全内在的、内心的，一种整体性的和声模糊了尤可辨认的曲式布局，自由和即兴风格冲溃了重复和变奏的必然性，成为波荡的情绪流，涨落着灼烧和悲伤。非常像加缪《反与正》中的那些文字，所有回忆中的事物都融入暑热发颤的空气。德彪西的方式又反过来影响了北欧，在丹麦的小尼尔森（鲁道尔夫）的弦乐四重奏中就可看到。

我听过不多的版本，发现德彪西的四重奏一旦失去某种流动的气氛，就会失去魅力。诠释德奥经典的大师级四重奏乐团Italiano，显然在用德奥的逻辑演奏德彪西，太过严肃了，充满对转折对比的分析、用力。Belcea的英国式沉思也缺一点味道。我推荐法国Via Nova四重奏乐团，他们带来的暖热是殖民地的、加缪的阿尔及尔的。

他们的演奏，可以在Erato厂牌发行的双碟装德彪西室内乐中找到。这套碟集合了6、70年代法国有名的演奏家。德彪西最有个性的大提琴奏鸣曲、小提琴奏鸣曲，标注着如下名字：Jean Hubeau、Paul Tortelier、Charles Cyroulnik。同一班底还完成了Erato的福雷室内乐。Via Nova四重奏乐团还为舒曼的室内乐全集录制了三首弦乐四重奏Op.41，也是我听得最舒服的一个版本。德彪西、拉威尔弦乐四重奏与舒曼有着亲缘关系。

当舒曼刚写完他的弦乐四重奏，门德尔松批评他没发挥出四把提琴各自的特性，那是因为舒曼把它们当成一个制造和声的群体使用了。这一尝试成为拉威尔F大调弦乐四重奏稳固自足的方式。门德尔松与舒曼一直被视同一个传统，他们本质的分野直到这时才彻底显现出来。

德彪西的四重奏是动荡的，而拉威尔的四重奏则是一副摆脱形式危机的舒适，甚至像模像样地按古典曲式布局他的乐章。但需看到拉威尔第一乐章的奏鸣曲式是场景性的。像Italiano四重奏那样按主副部对比的逻辑演绎，让副部带有从属性，这个乐章的魅力就失去大半。最好让主部作为歌唱的副部的前奏、铺垫，就像Parrenin四重奏乐团所描摹的，副部主题的出场，必须是一种脱离。就像镜头先绕视环境，而后女主人公走进来，她异质于环境。副部不是歌唱地抒情，而是歌唱性的场景，如一幅东方风味的小型装饰画，诸如土耳其浴女之类。这首四重奏的第二乐章是最斑斓的，我第一次听到时惊异于四把提琴所造成的奇妙音色，那些拨奏就像正午树叶下的光斑，喧哗着摇曳。而乐章中部就像没有风的时刻，凝视树枝上快被晒化的虫子，用这种凝视打发与之同等境遇下的炎热。

同样发行过德彪西、福雷室内乐集的EMI公司，发行的拉威尔室内乐集，收录了诸如Ferras和Barbizet演奏“茨冈”等著名录音，当然还有Parrenin四重奏乐团演奏的弦乐四重奏。我推荐这些法国的四重奏乐团，因为他们演奏自己的四重奏，既不会勉强，也不用模仿，就像熟悉童年生活过的城市、街道，最知风情所在。

选自《真享乐当认真》

作者：张杭

《4.48精神崩溃》

艾申巴赫倾力推介

法国蒂莫斯四重奏

中国巡演北京站

5月13日，国图艺术中心，

蒂莫斯四重奏首度中国巡演最后一站！

1912年，法国作家都德的短篇小说《最后一课》首次翻译介绍到中国，由此成为中国家喻户晓的法国文学名篇，作为爱国主义的符号融入近代中国人百年的情感之中。

115年后，巴黎管弦乐团4个同样颇负盛名的优秀提琴演奏家首次来到中国。将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通过高超的音乐表现技艺、极富想象力的理解，表达他们对于音乐源于灵魂理念的认同和追求。

乐队由四位巴黎管弦乐团的优秀提琴演奏家组建，古希腊哲学中关于θυμ?? (Thymos) 这个词有一种表达，即当灵魂嵌进呼吸的时候，身心获得合一，以它而冠名，表达乐团对于音乐源于灵魂的追求。

在他们成立的15年以来，他们受邀参演了诸如法国Luberon国际弦乐四重奏音乐节、波尔多大剧院国际比赛嘉宾、法国蔚蓝海岸传奇小提琴音乐节等，并与当今在全球享誉盛名的指挥家亦是蒂莫斯四重奏和室内乐团的主席——克里斯多夫?艾申巴赫 (Christoph Eschenbach) 的关系始终紧密相连， Eechenbach 盛赞蒂莫斯乐团是他见过最有趣的乐团，在多次的合作演出中肯定他们的高超的音乐表现技艺。

夏天的四重奏

（Eechenbach 手写推荐信）

华盛顿邮报曾盛赞这支重奏组，“他们是极具想象力和精湛技艺的组合”；对于艾申巴赫在舒伯特作品中的表现，纽约时报也大加赞赏，称其为“犹如水晶般的音色”，“被不断前进的韵律而迷幻”。这些年来，蒂莫斯四重奏的足迹不仅踏遍世界各地，包括音乐节、博物馆、音乐厅与艺术中心。

盖布里尔?理查德 (Gabriel Richard) 是巴黎管弦乐团第一小提琴的终身制演奏员，同时也是Thymos弦乐四重奏的创始人。他毕业于里昂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小提琴演奏和室内乐专业，他与众多顶级指挥大师有过合作经历，盖布里尔?理查德使用一把著名法国制琴师Jean-Baptiste Vuillaume制作的小提琴。

安娜索菲?勒罗于1990年出生于法国巴黎，四岁学习小提琴，毕业于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并获得硕士演奏学位。年仅21岁时，勒罗即成为巴黎管弦乐团签约演奏家，足迹踏遍世界各地。2012年勒罗加入蒂莫斯弦乐四重奏，演出作品包罗万象，从古典横跨至先锋主义。

尼古拉斯?卡尔勒于1965出生于法国巴黎，随后1981年以中提琴专业进入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师从Colette Lequien，获得高等演奏学位。卡尔勒的演出足迹踏遍欧洲、亚洲和美洲等，其中多次到日本、台湾、西班牙等地巡演。2010年卡尔勒加入蒂莫斯四重奏，并亮相诸多法国的音乐节。

巴黎管弦乐团的终身制大提琴演奏员，出生于1983年。拜荣在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师从Michel Strauss，2003年获得大提琴高等演奏学位，随后同样又获得室内乐学位。同时她对巴洛克音乐有着深厚的兴趣，曾师从巴洛克大提琴家Christophe Coin, Bruno Cocset 和 David Simpson。

旅欧青年古典萨克斯演奏家姜汉超1988年生于上海，作为独奏家，他曾受邀与世界多位知名指挥家、作曲家及乐团合作，并首演众多古典浪漫至现当代的交响和室内乐作品，包括与Gábor Takács-Nagy合作Frank Martin《灰姑娘》并灌录数张音乐会唱片、与Jean Deroyer和瑞士罗曼德管弦乐团合作Sergei Prokofiev《罗密欧与朱丽叶》、与Gottfield Rabl和上海交响乐团世界首演陆培《上海韵律》协奏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