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在场】邱志杰：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北京大学视觉与图像研究中心编辑整理）

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

邱志杰

90-95年，录像、行为

简介：

从1990年到1995年，邱志杰在一张宣纸上反复抄写了一千遍中国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兰亭序》并用录像记录了前50遍的过程。反复书写的结果纸呈现出黑漆一片，字迹无从辨认。

作品介绍（整理自中国现代艺术档案文献收藏）

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相机、电脑、电视机、投影仪等各式各样的新媒体工具渐渐进入中国社会，这不仅丰富了人民的生活，也影响着敏感的艺术家在这样的生活新潮流中开始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这些工具及相关技巧进行艺术创作，从最初单纯的对艺术品的“写实”记录到记录形式本身被作为独立的艺术品被认可，由此，诞生了中国的视像艺术。到了90年代初期，随着新媒体工具越来越普及且影响力不断的扩大，视像艺术发展迅速，涌现的一批艺术家中，比较突出的有邱志杰和他的将传统书法行为和新媒体录影结合的作品，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

1969年出生在福建漳州的邱志杰，在88年以专业课和文化课双第一的成绩考进浙江美院（现在的中国美院）。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是他在大学时就开始创作的作品，从90年到95年，历时5年。之所以借用书法，跟邱志杰扎实的书法功底分不开。他自幼跟随家乡的大师郑玉水学习书法，不仅临帖，还经常随同郑玉水去庙里拜访和尚，和弘一法师的弟子们交流，看到有的和尚日复一日只做一件事，这种传统儒者的哲学和精神以及传统文化的精华的耳濡目染深深影响着邱志杰的成长。邱志杰在一次采访中也提到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的作品灵感也是这样过来的。

另一方面，在对艺术中“时间”的探索和思考中，促成了邱志杰在同一张宣纸上重复书写一千遍书法经典《兰亭序》的完整。第一遍的临写，是模仿，且文字具有识别性和文学性，随着临写次数的递增，墨迹在纸上占据更多的空白空间，文字功能逐渐消失，直至第五十遍，纸面上一片漆黑。录像记录的就是这前五十遍的书写过程，呈现了纸面从空白空间的逐渐隐没到黑色空间的逐渐显现的过程。第五十遍之后，书写完全在黑底上进行。邱志杰在此作品的自我陈述中写道：“最初在时间中展开的是对中国书法的原则的知识考古，用剥洋葱的方式逐步把传统书法中非实质性的因素加以清理。首先排除的是文学性，将书法还原为造型活动，即墨迹的构成，从而达到了抽象的视觉纯粹性。第二步是将书写还原为书写动作本身而非形迹的制造……在墨底上的重复书写，即严格遵守着中国书法的所有古典规范又强化了其作为'书禅'的固有内涵…因此书写1000遍《兰亭序》就其媒介而言是对中国书法所进行的还原，而不是任何意义上的革新。”他还提到“1000遍是一个随意设置的目标，就其功能而言，该数字可以任意延伸或掺入水份。选择《兰亭序》主要不是出于对祖国文化的特殊情感，而是因其高知名度。因为熟人的尸体比陌生人的尸体更有魅力，更使死者生前表演过的姿态有其在场性。”

选择录像而不是照片则是因为“一旦你使用录像，你就会发现，你在录像面前表演一个行为，那么画面本身非常重要，你会去考虑你的画面怎样去衔接…在时间中人的感觉的流连。” 在金锋和邱志杰在访谈中，邱志杰也并不否认作品里含有他自身的感性因素艺术能够帮我做的是让我不表达：“就是这种对感性的强调，亦使我选择了录像这种新媒体录像媒体…对我来说， 它就是提供一个现场， 它不可还原成文字，它是一种综合体验，从各种感觉途径进来，声音、空间、光线、运动的造型、甚至互动性。” “我一直同时在做两个工作，一个是把传统里面积极的东西提炼出来，从中找另外一些可能性，强调一种形而下的锐利；另外一方面在新媒体里面找出非常人性的东西。 以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把这两种东西合到一起来。” 则道出了邱志杰之所以把录像和书法结合起来实践的最基本原因。

邱志杰自己把这个书写过程的美学归为典型的“激浪派”。并且在舒可文的采访中，邱志杰评论自己的创作时说“是关于一个形象在其背景中失去边界的过程…这方面的考虑一开始是比较物理的，比较观念的。”高士明也把这个作品归为邱志杰“观念艺术时期”的代表作。

在作品的解读上，邱志杰写到：“在无形迹的书写中，对古典规范的意识才真正获得清晰化。这些规则的存在表明艺术的根本功能：将生命分割为目的性的操劳和思悟性的操劳，分割为理性和非理性。主体在其对规则的追寻中进行的自我搁置是一种必要的死亡，是反思性的想象力的立足点，这时，书写1000遍《兰亭序》就成为对艺术的本体论论证。” 不仅如此，邱志杰在接受舒可文的采访时分享了他对书法的理解。他认为一旦把书法当作艺术去完成，那书法就堕落了，“只有摆脱艺术的考虑，…他才有可能得到好的书法艺术。” 储楚认为正因为邱志杰的艺术推崇“无意为之导致完美”…“ 一遍遍的书写正是要达到这种‘忘我的境界’…他也许本来是想用无休止的行为方式和经典书法进行对话，结果不仅暗示了对传统的无限重复只会毁灭传统的观念，也是对传统书法和传统文人的行为方式进行了解构。”

鲁虹在评论这件作品时也提到了“解构”，鲁写到“这是邱志杰对不可重复的时间与空间、日常生活与个人经验所做的禅宗式的感悟。…这个令人困惑的、无任何革新意义的传统书法临摹练习，既是对中国传统书法的一种解构，也暗示了中国历史上不断出现的毁灭前人文化的事实。”

邱志杰用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试验了一种书法与新媒体、传统与现代的交流与对话。作为后89的少年英雄，他的创作领域还跨越了绘画，摄影，装置，同时他还是知名艺术评论家，策展人，大学教授。在中国现代艺术史上，邱志杰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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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黄丹妮

责任编辑/中国现代艺术档案（CMAA） 温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