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本博司《佛海》——末法时代的妄像

佩斯香港展览现场，2016，佩斯香港供图

佩斯香港群展“何处惹尘埃”将延期至11月17日结束。展览展览以洪浩、刘建华、宋冬、杉本博司、张洹五位艺术家的作品呈现了东方的宗教哲学理念对于艺术家在观念探索上的深远影响。

杉本博司的三联张《佛海》在此次展览中展出，艺术家曾在其2005年出版的《直到长出青苔》中撰文提到拍摄《佛海》的经历。作品创作的想法诞生自1988年，花费7年时间最终完成。杉本博司在书中引用了西行法师的和歌：“歌咏一首和歌，要带着制作一座佛像的心情，每句话都如同在唱咏秘密的真理”。而他则试着将制作一尊佛像的思考，带进当代艺术的创作里。

本文摘录自2012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直到长出青苔》中文版中《末法再来》一节，译者：黄亚纪。

杉本博司，佛海002（三联张局部）, 1995，银盐相纸 ? 2016 杉本博司，佩斯香港供图

末法再来

文／杉本博司

Q：你为何想拍千体佛？

A：因为我既是艺术家，也是收藏家。

Q：这是什么意思呢？

A：因为我非常想收藏千体佛，但这是不可能的。

Q：所以才想拍摄下来吗？

A：是的，我用摄影来偷取它。

对于已经丧失信仰的现代人而言，观看佛像究竟是怎样的体验？

平成六年，我获准拍摄京都妙法院三十三间堂千体佛。事实上，我已经花费七年的时间申请，之前两次都未能取得许可。

我之所以如此执着，是因为这里头有着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目睹的东西。京都妙法院三十三间堂，原是平安末期后白河法皇离宫内的法住寺殿，由平清盛所建，并于镰仓时期再建。而今日的一千零一座千手观音像和二十八部众，几乎全都保留了再建时的模样。所以我一直有个心愿，希望能从中再次见到寺殿创建时的理想光景。因为在末法时代重现西方净土的想法就隐藏在这座建筑中。

我穿过御堂，身旁挤满一千个活生生的人类，和千体佛数量相等。此时的我突然有了这样的设想——或是妄想：被放置于西方方位的佛像，将在晨间受到来自东山升起的朝阳照耀。当朝阳擦过御堂前的屋檐往内殿深处照射之时，沉没在凌晨黑暗中的一千零一座佛像身上的金箔将突然闪耀，而西方净土将如此再现于庄严的内殿之中。我认为这法悦的瞬间，必定存在。

某日，当朝阳升起时，我站在尚未开门的御堂正面，由东大门门上的格子细缝望去，此时，我看到御堂内的光几乎像画着平行线条般直直射入佛堂正面的障子门。我的妄想，变成了事实。

京都妙法院三十三间堂千体佛

终于在七年后的夏天，我获准于每日早上五点半进入殿堂拍摄3个小时，为期十天。我进入堂中，看见真实的佛像被阳光朝阳的景象，我发现我被自己的妄想背叛了，因为我看到的是远远超乎我设想的绝美之景。更让我震惊的是，在如此净土出现的法悦时刻中，堂内居然完全没有护摩的烟，也没有读经诵佛的音，是彻底的无人状态。

当我独自一人伫立在堂宇间，被闪耀的一千零一座佛像包围时，我感到自己宛如身处《来迎图》之中。然后，我也预感到所谓的“死”，不过就是如此到访的东西吧。夏日的阳光灿亮，移动快速，不到半小时的光景，阳光已越过佛堂，方才那闪耀刺眼的佛像，再次潜入黑暗的影子之中。不久，佛堂僧侣点亮堂内的日光灯，把我拉回到最不可解的末法之世的现代。

因此，我仿效奈良时代孝谦天皇奉纳百万座小塔的史事，在拍摄完千体佛后，付梓出版一千份，也就是刚好一百万尊佛像。

杉本博司，佛海001（三联张局部）, 1995，银盐相纸 ? 2016 杉本博司，佩斯香港供图

西行法师有首诗歌，据说是描写拜访明惠的情景。“因此，歌咏一首和歌，要带着制作一座佛像的心情，每句话都如同在唱咏秘密的真理。”而我将制作一尊佛像的思考，带进当代艺术的创作里。但是，究竟哪一天我才能得法，我并不知道。在信仰已经消逝的现世，深陷在错误时代淤泥之中的我，脑中开始浮现自己成为佛像的姿态。

直到长出青苔

作者: 杉本博司?

译者: 黄亚纪?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丛书: 理想国·日本摄影家书系

何处惹尘埃

2016.10.01-2016.11.17

佩斯香港

中环皇后大道中30号娱乐行15楼C

佩斯香港正在展出群展“何处惹尘埃”，展览呈现了洪浩、刘建华、宋冬、杉本博司、张洹五位艺术家的作品，将延展至11月17日结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前卫艺术运动的兴起使得艺术家对于创作的思考逐渐脱离技法走向观念上的探索，来自东方的佛教以其极富内省与哲思的独特思考方法给西方艺术世界带来了思想上的启迪与衝击。而亚洲作为佛教思想的发源地，已深深融入民族文化之中的佛教禅思与来自西方的前卫艺术观念也将不可避免地产生碰撞并诞生层次更为丰富的艺术作品。此次群展通过对五位风格各异的亚洲艺术家的作品进行呈现，进而探索亚洲当代艺术如何重新理解禅宗思想及艺术形式，不仅仅是表现在艺术创作的新形式上，更重要的是一种对沉思体验及艺术自我角色转变的新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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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画廊是一家世界知名的当代艺术画廊，代理了众多享誉世界的20世纪和21世纪艺术大师及作品。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画廊已经成功举办过超过700场展览，包括在博物馆推出的以学术性展示为主的展览在内；并出版发行了近400种画册。佩斯画廊自1960年创立至今已在全球范围建立了多个地点，包括3间纽约画廊、1间伦敦画廊、1间北京画廊，1间香港空间，1间巴黎办公室，1间最新揭幕的硅谷帕罗奥多空间，以及位于硅谷门罗公园的PACE ART + TECHNOLOGY新媒体项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