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计生观

新近，二胎政策全面贯彻，意味着自1980年以来举国上下的大街小巷中“只生一个好”的标语全面下架。假如，我们借用行为艺术的方式，拎着涂料桶，用大板刷抹掉这些伴随了国人30余年的口号时，应该不会被临近派出所以“扰乱国家政策”的法条带走吧！当然，对此最给力的属于网络，因为事关子孙后代，各式反思文本和“段子”此起彼伏，跟帖狂热，令人啼笑皆非。

作为计划生育政策的同龄人，我的童年时代，就经常听到计生工作者的种种“劣迹”，比如，今天听说某家媳妇躲计生，负责看家的待嫁小姑子被拉去做了计生手术；明天就目睹邻居家的房子被掀了瓦、砸了门……

在计划生育如火如荼的1995年，艺术家王晋在山西太原同一头骡子举行了一场别致的婚礼。他把自己装扮成新郎官，一手捧着鲜花，一手牵着骡子。那骡子则被戴上了白色的女款礼帽，披着粉红色的婚纱，还整齐地穿起了黑色丝袜，经过艺术家的精心设计，骡子摇身一变成为一名摩登的“新娘子”。接下来的环节大约同当时多数人的婚礼一样，千篇一律地走过红地毯，交换礼物，接受亲友的祝福。

略有生物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骡子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由于染色体不成对，生殖细胞无法正常进行减数分裂，几乎没有繁衍后代的生育能力，它仅仅是一件农耕时代的好“劳力”。娶一个不能生育的“新娘子”，是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伦理观念的挑衅，但却是对新时期计划生育政策的某种顺应。艺术家以这样自我嘲弄的方式，打破了一种伦理关系，也给带有猎奇心理的观众下了一剂猛药。.

回到20世纪60年代，“铁姑娘”是一个响亮的所指，王霞《海岛姑娘》、温葆《四个姑娘》、王文斌《夯歌》等油画作品，都强化了女孩子健硕的体格和劳作的“官能美”，而忽略了柔美、优雅、纤巧的女性自然之美，成为对“半边天”的口号的视觉响应。《取头骡子》的拟人手法如果落实于平实的生活之中，亦即这场婚礼为家庭迎来了一个不会生育的劳动力，它同此前的艺术形象和计生政策表现出双向的吻合，带有对时代的强烈讽刺。

在人伦、娱乐与政治之间，王晋的《娶头骡子》没有成为一场社会青年宣泄情愫的闹剧，也没有演绎成以艺术的名义引人注目的社会事件，而更多地凸显了行为艺术直观地对大众隐而难发之心声的诠释。因为，在2年后的今天，虽然这件作品的前卫性已经淡化，其所承载的伦理意识趋于消解，但其娱乐化的呈现方式同严肃的国策的碰撞中所衍生的另一个问题，却得到了一种时代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