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时空与现实境遇——南超和他的艺术创作

南超 《游山玩水图捌拾壹》布面油彩 2008.232x205cm

    关于东西方、中西文化问题的争论一直是中国当代艺术创作和批评的核心问题之一，无论是20世纪70年代末期北京的无名画会，80年代的新潮美术运动，还是90年代具有标志性作用的威尼斯双年展“东方之路”展，都鲜明地提示出这样一个课题，并逐渐形成一个可描述的文化创新轨迹。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艺术家南超开始了他的创作道路。至少在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求学期间，南超就开始了这方面的理论思考和艺术实践。在这所高等美术学府，他不但研习了各种不同的绘画创作方式与材料，并不断地积极思考中西方文化、艺术的异同，以及在这种矛盾交杂的复杂现实语境中，人的生存境遇和艺术创造方向。展现二者之间的差异、矛盾、冲突，揭示个人对社会文化现实的真实反应，从中国文化的基本角度表达人类生存理想，成为南超艺术创作的基本动力。

    正是如此，南超从2004年开始实验《游山玩水》系列作品。纵观艺术家这些年该系列作品的创作，大致可看出几个不同的阶段和差异性的风格。最初阶段的创作带有较强的实验性，他将不同的、典型的现代人物形象置于古典山水的背景中，以此来呈现跨越时空的现实、文化和心理冲突。这个时期的作品并不算多，背景上的山水多是元以前的全景式山水，这些古代的全景山水通常采取了散点透视的俯视角度，为了达到视角上的统一，南超同样将人物也以俯视的角度放置到画面中。这种空间处理方式的目的在于将两种矛盾冲突的时代文化象征融入到统一的物理空间中。与靳尚谊1984年创作的《青年女歌手》相比，后者同样运用了古典山水与现代人物两种元素，但靳尚谊古典油画的创作风格更直接地将山水作为屏风式的平面背景来处理，与前景的人物之间形成了两个不同的物理空间，简而言之，画中画；而南超却是将山水作为真实的物理空间来处理的，上述两种不同的元素所达成的关系是统一空间中的差异性对比。

    从最初的几件实验性作品开始，南超开始将山水中的现代人物处理得更加丰富，不但增加了人物的数量，放大了人物形象，并且开始有意识地营造人物间的关系。画中人物通常取自现实生活中旅游景点的人物组群造型。旅行是现代人生活休闲中最常见的方式，逃离城市水泥围墙，回归自然，是旅行的主要目的，然而，这些被放大的组群形象却是以一种混乱、浮躁的印象出现，与空间中悠然、消散的山水意境大相径庭。这种难以调和的差异性矛盾似乎真实地提示出现代人的生存境遇。现实中的旅行不但未能实现理想中的自然意境，更有与之冲突的倾向。人类社会的不断前进使得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越加尖锐，伴随现代化、全球化的进程，城市不断扩大，人口持续增长，“悠然见南山”的人文理想不仅失去了物理基础，也正在丧失其心理基础。人类社会的现代化正日益与人性的本真诉求背道而驰。南超不断地通过自己的画笔揭示我们的现实境遇，在几乎同时的另一些作品中，南超将人物局部放大，以更加刺激的形象、色彩、构图来加强画面中两种元素的对比与矛盾，实现一种对立的极致。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他开始将绘画中的人物形象转变为女性。

    正如艺术家感言，“当下最新之流行风向，与社会上思想观念的变移，都会在女性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穿衣戴帽中第一时间显现。”南超对女性形象的采用，在很大程度上是因其象征当代、时尚之典型性。在主体人物形象夸张描绘的同时，山水空间则处理得更加简洁。其结果是二者间的对比被进一步强化，这或许是与中国社会在新世纪的变化，以及生存其中人的心理密切相联的。另外几件作品则聚焦于人的脚与行走的行为，与前面的极端对比相比，后面一系列的描绘则可以看作是艺术家力图调和这种矛盾冲突的理想表现。从画面中可以看出，人物的行走与山水空间更加协调统一，或许，在作者看来，现代社会尽管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但其根源仍应建立在对传统的守望之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很多学者在这一时期都不约而同将中国传统文化视为解决现代性问题的途径之一。在随后的创作中，南超将融合的理想进一步落实到画面上，主体人物被缩小，并采用与山水相似的方式进行描绘。

    在中国古典的山水画中，人物通常仅仅是点缀，一般不进行细节的描绘，而人物画则是与山水并列的另一画科。南超则将二者结合起来，企图在“人”被放大的现代社会背景下，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理想。在最新近的作品中，艺术家则将“减法”进一步加强。全景式的山水空间被简洁的明清山水，甚至折枝花鸟的场景所取代，人物也被进一步缩小，并与景物形成各种倚靠关系。因此产生了《骑鱼》、《上树》系列作品。这种新的图示可以看作南超对一直以来思考问题的发展。实际上，在南超的创作思路中，表现人与自然、中西文化、古今现实等的冲突，与追求调和不同矛盾间的人文理想是一致的，其根本是对现代社会中人类生存现实和生存理想的深层追问与视觉表现。

    艺术家在沿着自己创作道路进行探索和实践的同时，还有一些不同的尝试，譬如，将山水意境人文理想与超现实的艺术风格进行结合，用水墨绘画的形式来改造塞尚的经典结构，将水墨描绘的单体鱼形象植入树脂。南超的创作已经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和思路，在艺术道路上，他还在不断前进。在表现差异性的文化时空与现实境遇中，对社会人生的关注，对现实体验的表现，对艺术传统的执着，对人文理想的企盼，都构成了南超艺术创作最重要的基石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