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万英在苏黎世的油画展是瑞士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在文化与艺术方面的承诺和合作的延续。事实上,对作为艺术家的乔万英来说,苏黎世是助其作品通向世界的最佳国际起点。在过去的三十年间,由瑞士机构主办的的中国艺术展览的数量与范围可以说已经为欢迎和接受这位中国画家做了充分的受众准备。
瑞士人与中国艺术与文化
山坡系列之三十五310-76cm,100cm2011年 油画
瑞士是最早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建交当年,也即1950年, 苏黎世大学建立了汉学系,1968年至1969年间,又增加了日本学,从此改名为苏黎世大学东亚研究所。
自1970年以来,苏黎世大学始设中国艺术史学科。东亚艺术史系发展为瑞士唯一教授这门学科的高等学府院系,其教学重点旨在教授中国和日本艺术史。2002年,东亚艺术史系在中国山东省临朐县开展了一个考古学项目,该项目致力于探索公元6世纪的佛寺遗址。在白马寺发掘出了120多块佛寺雕塑碎片,以及陶瓷、瓦片和其他一些日常用品。这个项目便诞生于“佛的回归”展览的筹备过程之中。 日后该展览还分别于2001、2002、2004年在苏黎世、柏林、伦敦和华盛顿举行。
东亚艺术史系和苏黎世最主要的艺术品博物馆苏黎世美术馆之间卓有成效的合作促成了两个关于中国古代艺术与文化的国际展览。1980-1981年的巡回展览“中国文物展”(哥本哈根、柏林、希利德斯海姆、科隆、布鲁塞尔)展示了中国从新石器时代到唐代的考古发现,包括首次在欧洲展出的陕西临潼兵马俑。1996年,另一个里程碑性质的展览在同一个地点展出,“古中国:中央王国的人和神(公元前5000年-公元220年)”,再一次重点展示了来自中国的考古发现,这些借自19个中国博物馆和三星堆殉葬坑出土的200件展品之前从未在中国国门之外展出过。
自1950年建馆以来,全球闻名的苏黎世李特伯格博物馆一直是中国文化在西欧的推动者。该博物馆拥有欧洲最重要的中国艺术品收藏之一,主要是佛寺雕塑、墓葬艺术品(青铜器、玉器、瓦片),还有来自明清时期(1368-1911)的绘画作品。今年,该博物馆展出了超过600件来自世界著名的玫茵堂藏的藏品,为观众展示自新石器时代到18世纪以来中国艺术的独特概观。
通过与中国机构的合作,数个短期展览获得巨大成功。2009年,中国的两大博物馆,北京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携手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在里特贝尔格博物馆的指导下,组织了十八世纪中国杰出的艺术家罗聘(1733-1799)的作品展。
瑞士对中国当前先锋艺术的参与也同样有目共睹。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当国际艺术圈开始对中国的行为艺术家们产生兴趣的时候,瑞士的画廊和私人收藏家已介身在此领域的最前沿。 前瑞士驻中国大使-乌利•希克也就在此时期开始建立自己的收藏,到目前他收藏的350多位艺术家的作品,仍被誉为是世界范围内最全面的中国当代艺术藏品。2005年在瑞士首都伯尔尼美术馆展览的“麻将-乌利•希克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展”展出了大约400件艺术作品,涵盖了1979-2004年25年间的中国先锋艺术,这也是西方对中国当代艺术认识的分水岭。今天,希克先生仍旧活跃在中国并在中国艺术圈中扮演中间人、推动者和艺术家赞助人等重要角色。2011年,他宣布捐出他所有藏品中的1463件给香港M+视觉艺术博物馆,该博物馆预计2017年开放。
瑞士策展人和画廊廊主们也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的拓展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1996年何浦林开办了香格纳画廊,它是中国当时仅有的两家当代艺术画廊之一。2000年,香格纳画廊成为第一家代表中国艺术家被巴塞尔艺博会承认的画廊,与此同时,巴塞尔艺博会成为第一个展出中国先锋艺术的国际性艺术盛会。作为在上海和中国最享有盛誉的画廊,香格纳画廊拥有50多位知名艺术家的上千件艺术作品。
另一位瑞士艺术商先锋是乌斯·麦勒, 他在上世纪中期密集涉入中国当代艺术油画、雕塑、照片、设备和展览。目前,乌斯·麦勒的麦勒画廊共两家,总店在瑞士的卢森,北京分店坐落在艺术家与画廊的集合地—芳草地的中心位置,该分店已成为收藏家、策展人和艺术迷们的国际聚会场所。
另外,首批自由策展人中的瑞士人开始把目光投向中国蓬勃发展的艺术市场。随着1999年哈德拉·泽曼策划的以20名中国艺术家为主的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的召开,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艺术舞台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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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几年间,瑞士,尤其是苏黎世,见证了与中国合作次数的增加和范围的拓展。在2009年的“剪纸艺术:东方与西方”展览上,瑞士的阿彭策尔之家邀请了许多来自中国的顶级剪纸艺术家到瑞士东部的阿彭策尔和图根宝旅游,文化交流的目的是把艺术家与民间艺术实践者聚到一起。受瑞士东部的景色和文化的启发,这些中国访问艺术家使用特殊技术把他们对瑞士的印象变为传统的抽象作品。
2010年,非盈利基金组织文化风景线的所有计划都是关于当代中国的文化景观,有大约180个来自全瑞士的节目和超过400位来自不同领域的中国艺术家,包括音乐、爵士、戏剧、表演、文学、电影和视觉艺术等,据报道该节日吸引了6万多参观者。
2011年,巴塞尔文化博物馆与北京梅兰芳纪念馆、上海京剧团合作推出了“粉墨登场:中国京剧艺术展”。一年之后,苏黎世大学的民族博物馆推出了“文化大革命文化:毛时代的个人崇拜与政治设计”展览。同年五月,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当代艺术机构之一的苏黎世艺术馆为中国艺术家杨福东(1971年生人),中国当代艺术景观和独立电影运动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举办了一场个人展。该展汇集了杨福东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的电影、设备和摄影作品。
另一个值得一提的机构是苏黎世艺术大学。在过去的几年间,各种各样的以中国为主要合作伙伴的项目在这所国际性学术机构蓬勃发展。苏黎世艺术大学的其中一个成就就是与中国的数所优秀艺术院校建立联系,这些学校为瑞士的学生和老师提供在中国学习和教学的机会。苏黎世艺术大学也发起了多次与中国院校在设计、音乐、戏剧、电影和文化学习等领域的合作。与它合作的院校中有中央美术学院、中国戏曲学院、江南大学设计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电影系和中国美术学院。一部分合作项目得到了瑞士文化基金会 “2008-2010中瑞文化探索” 推动项目的大量支持和资金赞助。
最后,今年瑞士的文化精点台面又再次留给了中国丰富的文化遗产。目前在伯尔尼历史博物馆展出的“兵马俑军队与统一的秦汉王朝—中国陕西出土文物展”将于2013年11月17日截止。此次展览是瑞士博物馆第一次整套展出来自秦始皇陵墓的真品兵马俑。同时与兵马俑一起展出的还有大约220件出自中华帝国早期的历史珍贵手工艺品。
这个简短的历史介绍展现了过去三十年间的努力终于培养了瑞士人民对中国艺术和文化的认识和理解。无论是有数千年历史的老古董,还是前沿的先锋艺术。正是在这个包容性极强的接受环境里,乔万英将向我们展示他对于中国现代油画的独特贡献。
乔万英油画中的回忆与梦想
院系列之四281-76cm,100cm2005年 油画
“每完成一件作品,我就像从梦中醒来一样。其中的快乐难以用语言表达”
-----乔万英(1961年生人)
乔万英的中国北部乡村梦境给了整个当代艺术世界一个惊喜。无论是风格还是内容上,乔万英朴素和热烈的油画都与西方观众对时尚的、商业的、成功的中国油画潮流的认识相去甚远。大部分的政治波普艺术和批判现实主义的特色是技术性、光滑的表面和讽刺的、愤世嫉俗的、颠覆性的故事。
当这么多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忙于关注有关这个国家快速的现代化和喧闹的城市化带来的问题时,乔万英的灵感和主题全都来自于中国所谓的“落后的”农村文化和淳朴自然景观。当其他人用更“当代”的媒介创作时,如各种装置、照片、视频、表演和数字艺术等,乔万英选择油画。
乔万英因此在多样性的中国当代艺术中获得了独特的地位。不关注国内外当代艺术和艺术话语的潮流,自学成才的乔万英仍旧发展出了一种真实的、形象化的表述语言,这种语言深深扎根于他对家乡昔阳县(山西省)的感情中。在这方面,乔万英的作品抓住了被许多艺术评论家称为“乡土表现主义”的精神。
在中国,乔万英经常被称为“农民画家”,这个称呼既反映了他的农村家庭背景,也表现了他对家乡的艺术热情。他大量的作品被称誉为“激情”、“原始”、“淳朴”、“稚拙”和“没有西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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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乔万英不是一个世界公民,也很少旅行,在这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苏黎世。远离蓬勃发展的当代艺术世界的喧嚣,乔万英用非知识性的、直觉的和想象的方法来创作艺术。考虑到艺术家的创作过程是从冥想开始的,而冥想产生有力的、入迷般的精神状态。这仿佛暗示了艺术家进入创作的精神过程。
数年间,这位高产的画家侧重描述本地景观:野草地、耕地、向日葵、树木、山坡、雪地和乡村,还有其他乡村内的景观。他的作品颜色明丽,有时像印象派的田园生活,有时又有梵高一样大胆的表现主义风格。乔万英对活力和自然世界的迷恋使得他与古老的中国山水画密不可分,尽管数代的艺术家已经用土地、河流和山峰为主的山水画来表达其单一的自然观。
乔万英经常用各种各样的人像来填充自己的画作,包括描画家族里的儿童和成人。这一系列作品被命名为《童年的梦》,创作手法淳朴自然,传递来自童年的纯真愉悦的回忆,包括了1966-1967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景象。
乔万英积极淳朴和生动的画作传递了一种模糊不清的绘画语言。在他最近的作品《梦境》中,乔万英探索了新的表达技巧,比如滴的作用。对柔和的大地色和怪异的灰色调的应用唤起一种沉思的情感。这些巨大的画板证明了艺术家向抽象性的不断迈进。从模糊不清的背景中显现出来的虚幻的人像基本没有个人特征,这些人像大多被认为是在土地里劳作的农民,他们拉着车或者带着简单的劳动工具,数个人像重叠,或肩并肩一起劳作,或者很正式的排成一队前进。乔万英作品中的人像好像要唤起一种集体的理念,或者传递一种和平和田园世界的梦想正在逐渐消失。有人可能会问,乔万英是不是把自己消逝的记忆、“乌托邦”农业文化和传统价值的梦想融合进了自己的作品中?乔万英是不是在现在这样一个数百万农民抛弃自己的家园进城务工的时代哀悼过去的时光?他是不是在创造一个集体身份的仓库和关于家庭以及农业社会的梦境?
不管他是怎样的动机,集体劳动的主题都可以和艺术家对文革积极和怀旧的回忆,以及坐落在乔万英家乡的大寨英雄主义等联系起来。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大寨从贫困公社变成了繁荣的乡村并成为全中国农民心中的社会主义农业的榜样。在集体农庄中工作,大寨的农民成为自力更生、无私奉献的象征。怀着对过去的回忆,乔万英把大寨的景观囊括在自己的画作中。另外,乔万英最近根据自己的文革知识为乡村的重建做出贡献。
就像很多本地的农村居民一样,他们的生活以流行的宗教信仰和在乡村或寺庙的集体崇拜为标志,乔万英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和道教徒。考虑到宗教信仰和实践对艺术家的重要性,我们都想知道他的梦想在多大程度上渗透了精神意义。
提到道家,人们首先想到道教圣人庄子(公元前4世纪-公元前3世纪)著名的“庄周梦蝶”。有意思的是,蝴蝶的主题可以在乔万英的很多作品中找到。在庄子著名的哲学经典《庄子》中,这位圣人某天睡着后梦到自己变为了一只蝴蝶,快乐自由地飞来飞去。他醒来之后甚至搞不清楚他是一个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的人,还是梦见自己变成人的蝴蝶。
对这个故事哲学意义的解释有很多。有的人认为这个故事隐喻精神世界的觉醒。别的人认为这是对转换概念的解释,生、死或者别的存在方式都不是真实的,生命中的所有东西都是永恒而且不断变化的,而我们所有的认知与经历都是生命的不同方面。还有的人认为道教观念里的睡和醒是人类体验终极自由的机会,在那里精神可以漫游出肉体和社会中的条条框框。
至于佛教艺术家的作品中体现出来的佛学思想,我们只能猜测。在乔万英的作品中,有一幅画特别让人着迷:《梦》第11号,画的是幽灵一样的人像,这些是艺术家的祖先和近期过世的家庭成员的肖像吗?这些死者的灵魂必须得到祭奠。这些图像让我想起了水陆画,描述的是一种有数千年历史的仪式,这种伟大的佛教仪式是为了超度水陆间痛苦的死者以求其获得重生或去天堂,它至今仍存在于中国。
童年梦系列之九198-145cm,175cm2006年冬 油画
乔万英的艺术创作深受他佛教信仰的影响,乔万英师承河北柏林禅寺释明海法师,乔万英跟随他练习冥想。2007年在乔万英上海举办的“我的家园”展览上,这位佛教法师为其作序。明海赞扬乔万英对故乡、乡民和自然环境全心全意的爱,并依靠这些来探求生命的意义。明海在前言里写道:“我总是在乔万英的画中读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愫。他仿佛已经碰触到生命无常的玄机而感喟无尽。时空无情的流转着,家在哪里呢?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分感动、一分无奈、一分静观、一分浩叹,在那些激动的玉米、惆怅的树里闪闪烁烁,在这些张开双手、如梦影般的大人、小孩身上闪闪烁烁,让我们领略到这位农民画家象棉花一样柔软的心!”
乔万英的《梦》系列用多层次的、虚幻的、梦想的语言来反映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世界观。他的作品不前卫、不玩概念、不国际化、也没有颠覆性或都市性。乔万英既不充满讽刺也不批判,他也不关注政治敏感话题。因此乔万英的艺术作品对瑞士观众来说是崭新的,是一个同他们已所熟悉的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有很大区别的展览。
除了前面提到的麻将展上所展出的乌利•希克的收藏作品,苏黎世的画廊在过去的十年间还为在国际性展览和艺术市场有所成就的中国艺术家们举办多次展览。这些来展的艺术家有艾未未、迟鹏、邱志杰、郑国谷、邱黯雄、陈邵雄、俸正杰、钟飙、马六明、张晓刚、刘韡和上文中提到的杨福东。
在这些艺术家中,最突出的应是邱志杰。他在国内也非常具有影响力,然而其他艺术家则主要只受国外关注。比如艾未未, 他是西方世界的亲密朋友。其实这位充满争议的艺术家得到的广泛关注本身说明了西方对所谓“中国当代艺术”的偏见。
我在此尽量避免涉及阐述这些暧昧,含糊并且具有争议的术语,还有那些目前在中国,欧洲、美国的学者,策展人和评论家笔下充满矛盾而且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定义。 但我却想在此指出:这些事实其实已足够表明,在对中国艺术的“现代”和“当代” 的定义上已存在多元的论述以及多元的经典支持。
由此,至今展出的带着中国当代、先锋或者实验艺术标签的作品实际上只是当今中国艺术产品中的一小部分。比如说书法和水墨画就是被忽视的例子。这些创造性的产物说明了中国国内艺术世界的活力与多样性。西方出版物和展览中对这些中国本土艺术形式的忽略已经导致了在中国产生关于国外过于简单认识和理解中国艺术产品的批评争论。
相比中国当代艺术的“大牌”们喜欢用华丽和实验的方法进行艺术创作,乔万英的创作方法更安静,甚至朴素。这位佛学的门外汉主要用高度的个人情感去捕捉自然的魂,去感知生命的意义。
乔万英可能更多的被看做是一位中国艺术家而不是当代艺术家。在中国,乔万英的拥趸,其中不乏著名的评论家,赞扬他的作品反映了“赋有生命力的乡土气息”,表现了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观。我希望乔万英作品流露出的真实、自然和强烈情感也能够征服瑞士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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