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3《新财富》中国富豪榜中,刘益谦以 170 亿元身价排名第 30 名。王薇显然不满足于做一个亿万富翁太太。2012 年 12 月 18 日之后,王薇又多了一个社会身份:龙美术馆馆长。
今年 10 月是王薇极其忙碌的一个月。龙美术馆浦西馆不久将在徐汇滨江开业;而她去年 12 月 18 日,她和先生刘益谦一手出资创办的浦东馆又有三个重要的大展开幕。
电话王薇时,她忙得完全忘记了当天的采访。她立刻赶回家,吹头发,换衣服,赶来美术馆。王薇前脚才踏入美术馆,就听到她的说话声,她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走进美术馆,好像《时尚女魔头》中的杂志总编走入办公室,员工纷纷在两边向她汇报请示各种事项,她走路有风,三两句就处理完毕。
匆匆拍完照片,她就拉着记者上车。前一天中央美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来上海,王薇拉着他和徐汇区领导为了筹建中的浦西馆开了一天会。连日奔波,王薇身体有些不适,这天还约了医师做检查。
记者坐进车里,王薇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上海糕点:“这点心很好吃,你拿着吃。”不由分说就塞在记者手里。原本全职太太时在家中或咖啡厅悠闲享用的下午茶时光,在成为馆长后,就只能如此在车上见缝插针解决。
几年前,王薇的名字还仅仅和她的先生、收藏大鳄刘益谦联系在一起。当时,关于这位亿万富翁太太的印象,仅停留在传闻中。比如 2012 年 8 月,中国美术馆筹备孙宗慰诞辰百年绘画展时,其家人发现展品中缺少 4 件孙宗慰的重要作品,情急之下拨通电话向王薇商借。又比如王璜生举办民国油画展,也向王薇借过。
更多的是,近年来中国艺术品拍卖中破纪录的拍品,总能同时见到刘益谦和王薇的名字:6171 万元的宋徽宗《写生珍禽图》、8578 万元的乾隆御制紫檀“水波云龙”宝座……
2012 年 12 月 18 日之后,王薇又多了一个身份:龙美术馆馆长。2010 年 3 月,刘益谦王薇夫妇出资 2.3 亿,买下浦东新区汤臣湖亭花园附近一块地,改建成美术馆,王薇出任馆长,并将其命名为:龙。
2013《新财富》中国富豪榜中,刘益谦以 170 亿元身价排名第 30 名。王薇显然不满足于做一个亿万富翁太太,尽管她在全职太太这个角色上扮演得相当出色:4 个孩子都学有所成。她也不满足做收藏家太太,她在“红色经典”油画之后又转向中国及亚洲当代艺术。无疑,她一手创办的龙美术馆将是她的新事业。
“龙的拼音是 long,英语里面是长久的意思,我希望我的美术馆能够长期持续下去。”王薇对记者说,“可能今后住也要住到美术馆里,老了,走不动,就在那里住。早晨锻炼身体,十点钟开馆。”
人生中的两件大事
王薇不是个容易哭的人,可在 2009 年 11 月 8 日那一天,她哭了两次。
当天,“革命的时代:延安以来的主题创作”大展在上海美术馆开幕,展出了王薇历时7年收藏精选出的 76 件藏品。展览开幕安排在下午,站在台上,她极力控制情绪。
上午,她已经哭过一次。那时还未正式开展,王薇在展厅中漫步,看着自己花费心血收藏的作品挂在墙上,过往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她一边走,一边掉泪。
从小,王薇就喜欢画画,美术课最差的成绩也是“优下”。在小学课本上,有一幅画王薇印象深刻:毛主席手拿野菜和炊事员谈话。这幅画是张洪祥的《艰苦岁月》。
上世纪 90 年代初,刘益谦通过炒卖股票认购证成为当时的百万富翁,他也因此获得“法人股大王”的名号。随后,夫妻俩玩起收藏,最初只是买紫砂壶。1993 年,刘益谦去北京收购内部职工股,恰好遇到北京嘉德公司举行成立后的首次拍卖会。刘益谦花 200 元买了本图册,看看里面的名字,只认得郭沫若和李可染,就买下了郭沫若的一幅书法和李可染的一幅画,一共花了 18 万。
两年后,王薇生完孩子在家做全职太太,每年两次拍卖会她都参加。她还是想做点事,就毛遂自荐去上海老城隍庙艺术品公司做经理。在她的努力下,1996 年公司正式开始拍卖。这一次她做了三年,后因怀孕又做回了全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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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本世纪,夫妻俩经常出现在拍卖会上。2003 年的一次书画拍卖会上,因意见不合两人起了争执,王薇很生气,她转身跑去另一边看拍卖油画。恰好那时她正想装修房子,打算挑一些油画做装饰,没想到从此走上自己的收藏之路。
王薇第一次亲自上阵,就看上了徐悲鸿的《凭桌》,却因没有油画收藏的经验成为遗憾。另一次遗憾是在 2005 年。竞拍的是陈衍宁的《毛主席视察广东农村》, 王薇志在必得,该画在广东美术馆展览时,她就飞去看。竞价很激烈,竞争者之一是希克。竞价到940万时,夫妻俩的一位朋友对刘益谦说:“差不多了。”这幅画最终以 1000 万落在希克手中。事后,王薇对刘益谦说:“外国懂行的人都专程跑过来买,我们能不买吗?中国最优秀的企业家竞争不过一个外国人?错过太可惜了!”刘益谦当时没说什么,事后,王薇从朋友嘴中得知,刘益谦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有大局观。
错过了陈衍宁的《毛主席视察广东农村》,但王薇竞得了张洪祥的《艰苦岁月》,那张她在小学课本上见到的原画。拍完之后,一个美国老太太找到王薇,说愿意多加 20 万买下这幅画。这让王薇意识到“红色经典”历史画作的重要,从此成为她收藏领域之一。凡是拍卖会上有“红色经典”作品,王薇就会收一点,她没想过自己会收多少,当收藏超过 50 幅时,她将目标定在了 100 幅。
2007 年,王薇为自己收藏的作品整理拍照,一看有 100 多件了,她开始想做一次展览。她捧着藏品的照片,跑去北京找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陈履生。陈履生感到很疑惑:一是照片上的作品有十几幅原为中央美术馆收藏,后来退出去了,他自己也只见过名单,没见过原作。二是王薇作为女性,为何会对革命题材画作情有独钟?
一个月后,陈履生借出差上海的机会,将信将疑来到王薇家。见到她家中 1000 多平米的房子放满了画,陈履生释疑了:这个瘦弱的上海女人是玩真的。
2009 年 11 月,“革命的时代”展开幕,沈嘉蔚的《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靳尚谊的《毛主席视察上钢三厂》、孙兹溪的《天安门前》、陈逸飞的《踱步》等画作一一挂在墙上,串起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脉络,静默中释放出的力量,足以震撼人心。
陈履生问王薇,“你是不是感动了?”王薇激动得说不出话,只吐出一个字:“是。”
“这感觉不像(画作)放在家里。”王薇告诉记者,她游走在画作之间,一幅幅看,那些往事随之涌上心头,眼泪也不住地往外淌。“放在家里就是库房里的一堆物,但在美术馆展览时太震撼了,我当时觉得我做了一件大事。”当天晚上,王薇对刘益谦说:“我想做个美术馆。”
2003 年,王薇已有做美术馆的念头。那年她去了卢浮宫,见到西方的历史画作收藏在国家美术馆里,她想到中国的历史画都流散在市面上。回来她就和刘益谦念叨:“我发现有一个体系我可以藏,可能今后你有钱了,我 50 岁之前可以开一个美术馆。”刘益谦当时不相信。
2007 年,为了做“革命的时代”,王薇和上海美术馆谈,她又对刘益谦说:“我们自己有个美术馆做展览多好啊。”刘益谦也没答应。
到了 2009 年,这次展览当晚,王薇又提出办美术馆,刘益谦想都没想就应允了:“你找地方吧,我支持你。”
就这样,王薇在她虚岁 50 岁那年,又干了她人生中第二件大事:建成龙美术馆。
王薇说自己的性格很像妈妈,干练,独断。“我这个人做事非常执着,说好做这件事,我就一定要把它干成。”比如买地改建美术馆,“我一个人自作主张,最后还是努力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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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做自己的事业”
“现在我在做自己的事业,我老公在做他的事业。”曾经希望别人称自己为“王小姐”的王薇,如今更愿意别人称她为“王馆长”,因为她正在做自己的事业。而美术馆的同事们则称呼她为“王姐”。
龙美术馆浦东馆占地一万平米,仲松设计的美术馆外形像一个简洁的“方盒子”,浅色花岗岩材料的外墙,少窗的设计使建筑呈现出凝重、典雅之感。内部展厅分地面三层:一层当代艺术品展厅亦作为临时展厅、二层为红色经典作品、三层为古代精品;地下一层是陶瓷作品,并有多功能厅,适于讲座等活动。
每天开馆前,王薇就会来到龙美术馆浦东馆,她自己的家,就在美术馆后,步行大约 5 分钟。快开馆了,她总是站在美术馆门口,见到观众来参观,特别是许多观众从浦西老远赶来,她心里就感到很欣慰。“真的,满足感跟以前私人收藏时的感觉不一样。”王薇对记者说,“(我)自己感觉是一种超脱,也觉得自己做了这件事,还是挺值得别人敬佩的。”
但这件大事,王薇做得并不容易。
2010 年 3 月,刘益谦斥资 2.3 亿买下家附近的一块商业用地,准备让王薇建美术馆。买完地后,王薇才发现,改建没那么简单。首先,该地是商业用地,最大也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改制。报批的话,三五年可能都执行不下来。其次,由于该楼盘并非一开始就规划为美术馆用地,改建需要周围业主同意。王薇得一家家去说服这些业主。
“怎么办?我只有自作主张做下来。”王薇告诉记者,为了说服业主,她挨家挨户找他们商量。业主担心美术馆会影响到他们,她就向他们解释美术馆的各种好处。也有比较过分的,知道王薇夫妻有钱,开口就要 200 万。王薇只能忍住气,和他们讲道理。
但另一边,刘益谦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以为王薇搞定了一切。改建费用花到差不多 3000 万元时,业主们闹得最凶。王薇仿佛走到了悬崖边。“当时我一个人顶,老公也怪我,就觉得很委屈,眼泪直往下流。我是一个人自作主张这样做的,最后还是努力做下来了。”
“我这个人做事非常执着,说好做这件事,我就一定要把它干成。”王薇说自己的性格可能受妈妈影响比较多,妈妈做事也是如此:干练,独断。
在收藏上,王薇的执着与独断尽显无遗。她对看中的画作喜欢用四个字:志在必得。“通常一幅画我只要几眼就知道我志在必得。”王薇说。如果刘益谦不相信她的判断,她就让拍卖公司的朋友、各种收藏行家权威去游说。
一次,王薇瞄准了陈逸飞的《吹笛手》,当时底价是 2700 万,刘益谦一开始并没有答应。拍卖前一晚半夜,王薇让一个朋友去劝刘益谦:“你这个人真没眼光,有钱不买真不行的。”
凌晨四点,刘益谦发了个短信给王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给你买了。”王薇第二天早早起床吃饭,和朋友聊天去了。
还有一次也是拍卖陈逸飞作品,拍的是《踱步》。刘益谦在现场举牌,为了监督丈夫,王薇发了个短信给他:“一定要把这张画拿到手,我要做展览用。”结果估价 3000 万的《踱步》一路拍到了 4043 万,也创下了陈逸飞作品的拍卖纪录。
刘益谦经常说:“我夫人买东西比我还狠,我买艺术品时可能还有一个钱的概念。”拍何多苓的《乌鸦是美丽的》时,又面临竞价,王薇一举手就加价一百万。刘益谦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果每次加得很少,厮斗下去最终价格会更高。
王薇对自己看中的画作有一种自信。“我能预感到这幅作品的日后市场一定会好,这一点我自信心很强。”这种自信,在美术馆建成后,又渗透在王薇对美术馆的管理上。黄剑是龙美术馆执行馆长,展览、学术研究和出版等工作由他负责;而美术馆运营、艺术行政等,就是馆长王薇的辖区。
王薇招人就像她看画一样,喜好明确。她喜欢执行力强的人,话不必多,但必须执着。龙美术馆筹建时的元老都是她自己挑选来的,六七个人的小团队,包括财务和行政,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完成了龙美术馆的开幕和四个展览。如今虽不用亲自面试,但每次新聘的员工,王薇都会细细观察评估。
“我没有学过很强的管理模式,但是我相信我这个模式是最棒的。”王薇告诉记者,这些管理方法都是装在她心里的东西:“第一是老板要比较懂,老板如果不懂,下面人懂,跟他说,他不支持,也很麻烦。第二,老板懂的最好是自己非常有体会,这样运营起来就知道该怎么做。”她向记者举了许多她管理美术馆的例子,可以归纳为:身体力行做表率,宽容而有人情味的处事风格。
比如撤展时需要将展品收走,王薇会自己蹲在地上卷画,给新来的员工做示范。比如,有员工押送一批货去香港,原本可以早班机过去,吃个午饭再回来。但王薇让他们在香港住一晚,在香港多玩一天再回来。
她将她的员工称为“小朋友”,这是上海话中长辈经常用来对年轻人的一种称呼。她向记者讲述美术馆里的事情,以及她对“小朋友”的教导,充满着宽容和体谅,就像一个母亲在“唠叨”她的家常和她自己的孩子。龙美术馆,就像王薇的另一个“家”。
在龙美术馆馆长之外,王薇又是创始人、出资人,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她和其他美术馆馆长的不同之处。龙美术馆对她而言,是她在婚姻、家庭之外的事业。之所以要做美术馆,是缘于社会责任,要服务大众,其中“如何做新时代女性”是她非常感兴趣的一个命题。
在美术馆筹建时,王薇就想建成后,分享一系列针对女性的课程。其中最重要的有两堂课,一是让女性知道自己对于家庭的重要性,一是引导女性怎么使她们的家庭更美满幸福。
龙美术馆浦东馆位于五个别墅群体中间,附近的业主都是富有家庭。王薇希望这些教育活动能够影响这些家庭:“女性对一个家庭举足轻重,她为人之母,学习到这些,尤其是很多关于文化、精神上的东西,她对孩子的教育就不同。”这个想法,是王薇在这几年逐渐形成的。一次有位先生在龙美术馆参观,因为认得王薇,就跑去和她聊:“我的老婆在做老婆这个方面很弱,是否可以跟你学一下。”
王薇很坦然,丝毫没觉得意外,她说这几年经常有女性会写信给她,或是座谈会上征询一些女性碰到的问题。她对那位先生说:“你让她发短消息给我,有空可以一起喝咖啡,聊一下。”她还嘱咐那位先生:“你让她多来看看美术,心就会平静。”
龙美术馆建成后,教育活动部分有三类,学术讲座和艺术收藏教育,还有一类面向公众的,其中定期举行的亲子活动吸引了许多家庭参加。“像这些我还是蛮欣慰的,做一个美术馆,提升的不只是自己内心,也提升了别人。”
对于美术馆,她盯着每一个细节,尽管各个项目都有负责人在管理,但王薇不愿意轻松。她翻开手机给记者看“备忘录”,每一天都列有满满的待办事项。这一年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要做一个备忘录,将当天未办完以及第二天需要做的事情列上。
“以前看文件看得长了眼睛直掉泪,现在晚上弄这个东西眼泪也要出来。”王薇告诉记者,近段时间因为浦西新馆开幕,工作连续不断,她没能好好休息:“等新馆开幕,我要立刻休息,可能半个月在海滩上,带我妈一起去。”
即将开幕的龙美术馆浦西馆,位于徐汇滨江,是徐汇区政府“西岸文化走廊”中的重要阵地。新馆建筑总面积 3.3 万平方米,是浦东馆的 3 倍,将侧重当代艺术的展示。
龙美术馆是一个由个人创建的私人美术馆,但它的规模和展现出的愿景,却丝毫不逊色于国家美术馆。美术馆事业发展部总监李静告诉记者,王薇和刘益谦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白手起家的草根富翁,无论收藏还是美术馆的运营方式,都体现出上海人的特点:谨慎和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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