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让模特听从服饰和构图,而是让她们成为自己照片的中心。斯泰肯曾经说:“如果说我的技术、想象力和眼光有什么好处,那么就是把自己非商业的、实验性的摄影作品的‘最好的价值’应用到一双鞋子、一管牙膏、一瓶洗面奶上,让女人或大众感到愉悦,对做广告的照片产生兴趣”。他用如此艺术和真诚的眼光,将时尚摄影定义为一种艺术的表达,一种新画意摄影在时尚界悄然展开,而这一风格更是独揽时尚影坛数十载。
“一个好的摄影大师不仅有自己的拍摄特色,他在创作中也会时时刻刻体现出自己的风格。如果他足够有力,他甚至还能带动一批认可和追随他的欣赏者,这些人不仅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在他之后还会寻找和发现下一代能继承这种观念与理想的新人,将这些传承下去。”——爱德华·斯泰肯
两次世界大战的“鹰眼”
斯泰肯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斯泰肯时年38岁,虽然比空军年龄超出了8岁,但因其决心还是被任命为了中尉,并因为他的摄影才能和影响力,成为通讯兵部队摄影小分队的成员,负责空中侦察拍摄,这是美军第一次运用空中侦察摄影,对之并无多少实战性的经验。斯泰肯很快发挥了自己的探究和实验精神,借鉴欧洲的侦察摄影模式,并对军事摄影进行革新,提出将协约国军队使用的照相机感光板尺寸进行统一,改成18mm×24mm,并统一使用50mm镜头,建立了更加成熟和完善的对战争意义重大的航空侦察摄影术。而他在战争中的英勇和贡献,也使得他成为美国人心目中的英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斯泰肯已61岁,仍然肩负侦察摄影的要职。在战争中,斯泰肯很快意识到,美国民众需要文字和图像来把他们团结起来。很快,“走向胜利之路”的影展热热闹闹地展开,并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鼓舞和团结了反法西斯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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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场上拍“应该拍摄的”
对于战争摄影,斯泰肯热衷于拍摄“战争的真实画面”,在1943年12月4日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群攻击夸贾林岛的日本机场中,斯泰肯在甲板上拍摄飞机归来时,一架战机猛然俯冲下来,一名士兵不小心触动了机枪的扳机,子弹声起,从斯泰肯的头顶呼啸而过。甲板上的人见状都扑倒在地,只有斯泰肯还拿着相机在拍摄。斯泰肯曾经给侦察摄影小队的摄影师们说“切记,拍回一些令海军高层满意的照片,可是要把自己大多数时间用来拍摄那些你认为应该拍摄的照片。”
1943年他开始亲自担任电影摄影师和导演,拍摄了一部有关海军飞行员的记录片,本片获得了1945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
《 人类一家》,新的航标灯塔
二战之后,斯泰肯来到了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世界最有影响的现代艺术权威机构之一),担任摄影部门主任。1956年,为庆祝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创建25周年,他作为策展人主办了一个名为《人类一家(Family of Man)》的摄影展,他在两年的时间里征集了200万张照片,精心挑选出了包括68个国家273位作者在内的503幅作品。影展以一张象征着人类诞生的照片为开端,表现了人生路上的母爱、成长、恋爱、婚姻、传承,宗教,死亡等话题;也包括人类社会的生产、文化、宗教状况。
这个展览在摄影史上可以说是空前的。它运用摄影手段和人类生活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展现了生命的丰富和壮丽,歌颂了人类的智慧和博爱;尊严和爱意,也警醒了我们所无法超越的卑微和贪婪;战争和仇视。展览在十几年的时间里,走过了69个国家展出,超过900万人观看。
它当时几乎影响了整个文化艺术界,我们在阅读中多次看到各方面的创作者提及。例如:捷克摄影大师简·索德克的传记中,他便自称对他的艺术创作影响最大的一次事件就是《人类一家》的展览,这个展览完全改变了他看待艺术的方式,并由此影响他开始了其一生的以“人和生命”为思想主题的艺术探索。
斯泰肯完成了他人生的辉煌后,他再次作为指路人,用他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和关照,为后世的文化艺术工作者建立了一座灯塔航标。他是一个身体力行者,用一生实践了自己的箴言,为我们留下了一个跋涉者的矫健背影,鼓励着后辈追随他,穷尽一生探索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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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效力于美国远征军时期的爱德华·斯泰肯上尉。他身穿飞行服,带着他改造的照相机站在飞机前。摄于法国,1918年。
图2
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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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斯泰肯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图2是他第一任妻子克拉拉,样貌气质像极斯泰肯母亲;图3是在他42岁时,遇到的第二任妻子达娜·德斯伯勒·格洛弗,后因白血病离世;图4是在斯泰肯80岁时爱上他的20多岁的乔安娜·陶布,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直到斯泰肯离开人世。
马良解读爱德华·斯泰肯
知名独立摄影师,从事独立艺术创作至今。创作了 《 邮差》、《仲夏夜之梦》、《我的马戏》、《荒谬之王》等作品系列。
当第一次知道斯泰肯时,令我非常震惊的是,很多之前熟知的不同类型风格作品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的作品风格跨度之大以及他在各种领域获得的成就,让人匪夷所思。
我看过很多早期欧美摄影照片——那时摄影作为一门新技术,只是为了替代绘画,缩短画像的时间或者为社会学和科学服务,本身的美学价值并不太高。而斯泰肯虽只是自学了不长时间的绘画,但他的绘画水平是很高的,受到了当时现代艺术的影响,也继承了传统油画的写实功力。所以当他开始摄影研习的时候,很快就将绘画训练造就的审美能力融入了摄影创作。斯泰肯的作品与其同时代画意摄影所不同的是,他对以摄影模拟绘画质感和情绪的技巧把握得非常之好,很好地利用了摄影中焦外景深的柔美效果,以及各种光线对物体质感的表现力,使他的摄影作品不只是替代和模拟了绘画效果,更是创造性地将画意摄影的美感发扬至极致。
我在斯泰肯的摄影作品中所看到的:不止是一瞬间,也是永恒。中国摄影的发展曾有长期的信息断层,一段时间以来,造成了一种对报道摄影风格的“原教旨主义”,认为摄影就应该是那样的,突发、纪实、不修饰,此外的其他方式都是“反摄影”的,其实这正是因为对摄影历史的不了解,加之最早在中国的摄影教育和书籍,大多是卡蒂尔·布勒松等摄影师的作品,“决定性的瞬间”成了唯一的信条。而摄影里其实一直也有“永恒的瞬间”,正如斯泰肯作品里面包含了人类对完美的不懈追求,对这个世界里所有细节所倾注的热情和幻想,对画面之外的精神层面的喋喋不休的描述,对生命和爱所饱含的热情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