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M专访 | 飞机的坏品位：青年人怎样生活才有意思？

SHM：

为什么会用“飞机的坏品位”这个的名字？

飞机：

既然开了微博账号，还是得取个名字。“飞机”是我在其他网络平台也会使用的网名，“飞机”听起来好像没有情感，加一个“坏品位”，感觉它是有生命力的、有情感的。

SHM：

头像用Roy Lichtenstein的作品的契机是什么？

飞机：

我很喜欢波普艺术，波普艺术的几个著名艺术家我也都喜欢。Roy的作品在表达情绪时非常到位，那张哭泣的作品很打动我，然后我就用了。

? Roy Lichtenstein

我当时也就觉得是个头像而已，但我后面才发现它有点超出一个头像的意义了。特别在我微博有了大量粉丝以后，它完全成了一种有标识性的东西。因为有一次我就突然换头像了，收到了很多粉丝私信，比如：你怎么能把头像换掉？换头像干嘛？还有种情况虽然不普遍，但的确有人私信告诉我：在这个熟悉的头像频繁出现在微博的主页的过程中，他们已经对它产生了一种亲切感，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情绪。我知道后就马上换回来了。

? Roy Lichtenstein

这时我才发现可能自己无心插柳的一个行为，其实可能已经对别人的生活有一点影响了，他们会带着自己的一些情感进去。（加问）看那个作品可能会想到艺术家本人，但也会想到你的微博。这个很恐怖，Roy本来就是个很出名的艺术家，全世界肯定都有他的展。有人正好在美术馆看到了他的作品，都会拍照片@我说：飞机，你头像。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你的微博内容与最初相比，内容上稍有转变，粉丝会抱怨吗？

飞机：

我觉得人都是会变的，其实粉丝也应该换了一波又一波了吧？每个人在不同阶段被吸引来关注我时，可能我当时关注的点都有所不同。比如我现在发送一个偏离我常规的、稍微大胆的或暴露的话题，可能有人就会被惊吓到：你怎么会这样？实际上，他对我的认识其实只是我的现阶段的十几条微博内容，但是四年前我可能就是这样，只是他以前并没关注我。一个人从清晨到午夜的情绪不同都会导致发表差异很大的想法，更何况我微博内容的时间线这么长，每个阶段我都有不同的经历。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你有收到过“键盘侠”们不礼貌的攻击吗？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飞机：

恶毒的评论太多了，我以前还是有战斗力骂回去的。然后发现其实不喜欢你的，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的，还不如就做自己。后来我不会拉黑任何人，也很少看评论了。我还是会去表达我真的想说的，你爱看不看。

有时我觉得挑战大众思维比挑战权威还困难，很徒劳。看了一部大家都说好的电影，然而我真的没什么感觉，但是你去表达以后大家的反应是：装什么B？他们就默认你应该觉得好看，但我没有情感连接的。大家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并可以去表达，但也需要去尊重别人的想法。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你有想过把你的微博头像换成你自己的插画吗？

飞机：

其实我现在画的“坏品位女郎“系列，它没有固定的某一个形象能够代表我。“飞机的坏品位”的初衷其实比较偏像一个虚拟形象，我的某些部分会投射在“他”身上，但大家看到的可能与真实的我并不相同。包括有人对我头像的反应是：飞机是个御姐，是那种红唇女郎。这么多年了，后台私信到现在也会有人问：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在网络世界里会给自己一个人设吗？怎么看待自己现在的职业？

飞机：

其实我现在的网络形象反而越来越像我了，之前自己还塑造一种很孤傲、很虚的形象，后来就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很在乎那些形象了，觉得更像自己的才舒服。

其实现在很多人介绍我，要么说作家，要么说艺术家。你说艺术家算职业吗？我觉得也不能这样说，其实它就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它符合你现在所做的事情而已。但在中国，特别是在社交网络上，你说谁是个作家，或者你自称一个艺术家，有人会说你凭什么？我就很奇怪，艺术家也分层次的吧？大众眼里的诗人一开始就已经摆到一个位置，比如李白那种，你没到过那个位置就不配被称为诗人。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可以介绍一下新书《龙虾派对》吗？封面的插画有什么故事？

飞机：

出版行业现在并不算景气，我想如果我每年还想出一本书，我一定要把它当成一个礼物，所以说我会花很多心思在这个上面，它就像我的小孩一样。我希望大家收到我的书时，收到的是一个很有层次、丰富、立体的成品。

封面灵感来自一个广告模特，但看原片可能想不到是我的画。我画画会很在乎配饰方面的细节。流行其实一直在变，但有一些经典look其实很耐看，我想把它保存在我的画里。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你新书插画中的女性是你的朋友？还是陌生人？

飞机：

都有，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都对我有影响，不论她是插肩而过的路人，还是来自电影中的一个场景。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其实你发布的一些文字内容对于女生来更有共鸣？

飞机：

我有时候希望自己能够从女性角度去思考，这个很有趣。有艺术家认为好的艺术是中性的，我同意。我自己不可能做变性手术，但是我可以从立场上、或者思维上去体验一下女生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样的思维方式更有趣、更丰富。

这种思维方式很细腻，我觉得我接触过的女生相比男性，会相对包容。男性的行为、思维模式会相对更强势、过于骄傲。我觉得女性在情感上更有弹性、更多变化。

 ?飞机的坏品位|微博

SHM：

前段时间有一部电视剧非常火叫《都挺好》，你也有发相关的微博，这样一部反映家庭关系，家长里短的电视却意外赢得了收视率和口碑，你怎么看？你觉得它背后反映的现实是什么？

飞机：

我不怎么爱看电视剧，但是我特别喜欢看很接地气的国产片，《我的前半生》、《北京女子图鉴》我也看了。因为我是自由职业者，没有进入过一个人情世故或者是特别密集的社交关系中，所以我会对此有点好奇。家庭也是，我跟父母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家人各自都很独立，很少有那种一大桌子聚集起来吃饭的情况，所以我对这种传统的大家庭关系特别好奇。

可能很多人的观后感是这部剧贴近家常、生活，但对我来说是很戏剧化的。一般中国家庭都是小孩都会经历的那些原生家庭烦恼，我没有完全。很多人看《都挺好》都能够感同身受，我也没有。说实话，其实我看这部戏的时候才发现国内对女性的不平等太吓人了，到现在也一直存在。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在艺术的道路上，家人对你的影响大吗？

飞机：

我觉得原生家庭还是很重要，一般父母子对子女的期望特别大，我父母对我是散养型的，没怎么干涉。现在想起来，我现在性格上的自由也来自童年经历。我小时候就喜欢画画，我爸从工厂里帮我拿了一大叠白纸，我每天就趴在床上画画，后来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其实父母也不是艺术圈里面的人，从来没想过我会考上美院，钱都没给我准备。他们还打算托人帮忙送我去学修坦克。而且我觉得父母支不支持也是要看成果，你自己能好好养活自己，他们就不管你了。坦白说我父母其实现在也没理解我到底干嘛的。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会厌倦做一个博主吗？

飞机：

只有你喜欢一件事，才会持续地去做，你对它是有感觉的。我觉得很少有什么事情、道理用140个字表达不完，只是看你用什么技巧、方式去说而已，所以我喜欢微博这种平台。没有人去逼我发微博，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能持续，还是因为热爱。我喜欢分享即刻的感想，比如看了部电影，有了点感慨，就想要马上分享。

? 飞机的坏品位|微博

SHM：

你那条找工作的微博，回应的人多吗？

飞机：

多，很多人都是来表示疑问的。其实当时想找工作的理由很简单，我想生活规律一点，就突然需要一个框架了。其实我的兴趣爱好已经很多了，但是365天，每天都是个盒子，你需要每天给自己盒子里面放点东西，可以放的东西还是有限的。有时我会间歇性的觉得空虚，突然有种无边的感觉。那个时候就突然觉得我需要个工作，有个稳定的东西在。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但是也是个神仙工作，只用每周二上班，其它的时间还是自由的。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微博上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内容分享给粉丝，平时也应该会疯狂地吸收来充实自己吧？日常生活是怎样的？

飞机：

我的生活其实还是比较随意，什么活动有了再去连接。大多时间会去看展、去开幕式，有很多比较零散的活动。平时会看书，看画册、艺术类的多一点。

? 飞机的坏品位

我希望保留一些我还从来没有涉及过的地方，保持期待和好奇心，生活中什么都已经实现了的话，反而会更空虚。我以前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图书馆里有我的书，现已经实现。人很多想法与愿望大多来自大学时期，我大学时爱泡图书馆，去翻阅浏览各种书籍，享受书架与书架间的这种氛围。

我很在乎文化艺术的氛围。上海法租界的小街道很有韵味，我特别喜欢在走在波光粼粼的阳光下，树影零碎地洒在地面上，气氛很对、很舒服。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生活中会遇到不知道你是大V博主的人突然讨论你吗？

飞机：

有，我跟朋友几个一起吃火锅，其中有两个人就说：你看飞机坏品位发的这条。因为本来我在网上照片也少，他们根本都不知道我就在旁边。我在布展的过程中也遇到过，有人在讨论说买过我的书，我就在他们后面。很多这种很好玩的经历。

? 飞机的坏品位

SHM：

喜欢哪个艺术家？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呢？

飞机：

喜欢马蒂斯和梵高，对梵高是路转粉。本来他太有名了，我反而就没太研究。但有次去大都会博物馆看到梵高真迹时，发现以前一直看的画册印刷有偏差！没有呈现出梵高的色彩，他的颜色很厉害、特别美！我当时就觉得他太棒了！我一般也喜欢关注一些可能名气不大，也记不住名字艺术家。前段时间去美国的一些小画廊，那些生猛的新兴艺术家的作品会给我更多灵感，他们会表达一些你平常不太见到的观念，或者利用你平常没有太留意的材料。

? Vincent Van Gogh

我最近喜欢李沧东的《燃烧》，我在火车上面看的，特别有代入感。这部电影是根据村上春树的小说改编的，它讲人的阶层是无法逾越的，一个普通的工人和一个拥有各种跑车的富豪其实根本没办法真正的共情，也无法体会到彼此的喜悦或痛苦，我挺喜欢这种这种阶级固化题材的电影。

SHM：

你的微博有一条：青年人怎样生活才有意思？你有答案吗？

飞机：

没有答案。我当时发了以后马上有人给我发了一个电台节目的类似讨论，谈到了虚无主义。因为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很多事情我会觉得没有什么意义，然后当你真的觉得很多东西没有意义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想做了，这很恐怖。所以我不太愿意想这个问题，因为想太多以后很多事情都不想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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