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在喜马拉雅FM上隆重推出对谈节目——喜玛拉雅美术馆的客厅。每周一期,揭开“高冷”艺术圈的面纱,对谈文化艺术精彩人士。带领大家了解文化艺术人士对当下的感知对外界的反应。从文化艺术的视角刷新对世界的认识。版权归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所有,未经授权请勿刊载。
/本期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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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M/ 当代水墨是最近的热门话题,你觉得当代水墨该如何发展?
蒋/ 水墨仅仅是水和墨吗?不是,它折射更多的是一个大的文化地域背景。从历史角度阐述的话,第一位文人水墨画家应该是唐代的王维,这个系统发展延继了千年,并传承至今。
水墨艺术,无论在古代还是当代,外在的形式毕竟不是我们追寻的根本所在,是通过对时代脉搏的体验与精神上的感悟慢慢散发出来的。就像苹果树上长苹果一样自然,不用刻意去学、去做、或去挪用某种特定的哲学思想来指导,其实它的精神实质就在我们的衣食住行和行住坐卧当中。水墨对于一个东方人来说,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是一个代代相继而来的精神产物,今天我们谈及水墨的继承与创新,不是简单的借鉴西方艺术体系,直接粗暴改造之后所谓的当代水墨,这样的实践没有意义,它同一具没有灵魂、血淋淋的丧尸有何区别?
王维《伏生授经图》,25.4*44.7cm,唐
我觉得一个艺术家最重要是对自我的内在观照。首先在人性的层面上应是饱满丰富有趣的,之后才是其它。如果人不成立,又谈何作品?为什么人们会欣赏梵高?梵高在世俗生活中是一个极为失败的男人,可是他一辈子很纯粹的、全身心的去做了他所热爱的事,只到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人类需要这样的纯粹精神,这不单单是技法或风格之类的事。所以,当他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人们却把他捧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这是这个世界的现实,更是这个世界的残忍。
梵高《麦田群鸦》,50.5*103cm,1890
人类需要这种精神。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敬仰膜拜一些伟大的圣者?诸如老子、孔子、佛陀、慧能、弘一、虚云等等,因为他们对自我生命自觉自律的地步,我们很难做到,有距离这种距离让我们把他们作为我们的精神典范,成了我们人生导向的某种指引。所以,做艺术最根本的还是人,以前说“重要的不是艺术,而是艺术家”,其实重要的也不是艺术家,而是人本身。
其实,我并没有太多关注水墨的旨趣,并没想过要刻意回到传统文人画的意趣之中。毕竟这是过去时代的产物,文人画是中国古代士大夫阶层的文化,我们这个时代连真正意义上的文人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文人画?今天我们的传统艺术如此失落,这是因为文人画在今天这个时代的失落,但传承千年的文人精神又似乎遗存于我们的思维,这是文化的惯性。同时,我们又受到了西方现代与后现代艺术浪潮的冲击。在两种不同文化的撞击之下,我们迷茫了,面对的很难堪、无所适从。
蒋非默工作照,2019
SHM/ 你觉得我们在一个怎样的精神文化里?为什么说没有文人?
蒋/ 文人的本质是士大夫。“士”是在封建体制下的概念,中国古代封爵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均世袭罔替,封地均称之谓国,各自在封国内行使统治权。各诸侯国内,置卿、大夫、士等爵位。皇帝分封土地,公、伯、子、卿都是有封地的,分到最后一个爵位是士,他没有封分的土地了,但是他还是属于古代贵族阶层。
士跟平民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韩信为什么会受胯下之辱?韩信本为平民,常常依靠别人糊口度日,平时喜欢佩剑,许多人都嫌恶他。有次持剑走在街上,结果屠夫就不让他走了。佩剑是古代贵族士大夫身份的象征,你混迹得都不如我一个屠夫,还拿把剑摆出傲世轻物的样子。但是韩信还是没有放开那把剑,他内心认为本质上与屠夫平民是不一样的。阶层在中国古代非常重要,通过科举,平民变成士大夫,再由皇帝册封,进入了一个新阶层。这样的天地君亲师的等级制度文化在中国持续了两千多年之久。直到辛亥革命以后,社会变革了,曾经的文化失效了,这种士大夫的文人精神从而消散。
傅抱石《竹林七贤》,67*98cm,1943
古时候士大夫的精神是凛然大气的,荆轲要刺杀秦王,然后他要去借秦国叛将樊於期的人头,勇士二话不说就自刎了。试问,这样的精神,我们还有吗?“竹林七贤”里的向秀、刘伶、阮籍、嵇康等人,他们又是何等纵歌、肆意、酣畅?这样的贤士,如今还有么?有的只是些残存至今失魂落魄的文人闲情,在今天这个时代里显得多么的扭曲。
重要的是人,是人内在的精神,艺术家应该注重内在精神的锤炼。今天中国的当代艺术面临种种质疑,不就是因为在精神上的缺失么?我个人不太喜欢用过于世俗的方式介入艺术,世俗的方式一定引导我们走入世俗的方向。像美国的Basquiat等,他们的创作那是世俗精神的极致宣泄,我觉得这样的创作方式与东方人的性格还是有点出入。
仇英《竹林七贤图》,29.5*192cm,明
如果按照阴阳论的分析法看东西方文化,则西方应属阳,东方属阴。西方人是往外的走向,东方人永远是向内走的,内求还是外求实际上是一种地域、民族、文化的属性,对于阴性文化属性的民族,内求是它的本性。从一开始,我并不急于创作,其间学习了很多宗教的方法,看看这样做是否可以离自己的内心更近一点。单纯去学某一风格形式太流于表面,我一直相信,常听内在心灵的诰诫,艺术才会有所依附。当然,最后是不是艺术似乎也不是最重要的。
SHM/ 你是受到了道教和藏传佛教的影响吗?
蒋/ 道教也好,佛教也好,其实就是学习如何去认知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而不是一定要拘泥于某个宗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宗教也是江湖,宗教也有丑陋含混的东西,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道家内有很多优秀的方式,让我们的生命更加有质量地存在于天地之间,因为它讲的是顺应自然,天人合一。
石涛《云山图》,45.1*30.8cm,清
佛教更加超脱。因为道家更注重今生今世,佛教则讲轮回、讲解脱,需要我们打破现世的二元论。二元就是阴阳,例如好坏、对错、冷暖,美好与丑陋??二元是这个世界的构成基础,佛教讲究破执,破的就是这个对二元的执念。从而认知,万物空性的本质。
宗教只是这个世俗世界的心灵游戏,自嗨就行,目的是让我们获得一种人们常说的“自在”。从一个圣者到一个最普通的人,这个非常重要。但是我们很难做到“自在”。为什么不自在呢?其实《心经》里所讲,即“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第一个词便是“观自在”。
髡残 《雨洗山根图轴》,62*106.54,清
那“观”是什么?“观”,它像一个手电筒的光束,焦点式且锁定式的“观”,我们需要时刻认真地观照自身,生活里大部分时间的关注点并不在自己身上,孩子、父母、客户、朋友、事业、爱情、疾病等等,都是我们牵肠挂肚的种种目标。今天的我们对手机的关注到了相依为命的地步,我们的心每时每刻都在心以外的地方,“观自在”无从谈起。所以,只有当自己的心观照自己内心的时候,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在,无所挂碍、得大自在。
佛教有三个体系,从地域分有南传小乘、有汉传(就是大乘佛教)、还有藏传金刚密乘。释迦摩尼佛宣说八万四千法门,其实本质是一样的,只是由于地域人种风俗不同,在融入当地文化之时便顺应演化出各式各样的宗教形式,但传承的精神意志本质上是一样的。汉传佛教在北魏唐宋年间就与文学相结合,形成了禅宗。智永、怀素、苏东坡、法常等都是历史上著名的禅师,同时他们都是艺术文学修养极高的文人雅士,那些禅宗的偈语、书法绘画作品都很精采,奉为经典。藏传佛教,是由印度佛教在土蕃时期传入了西藏,与西藏原始的宗教苯波相互融合,形成了藏传佛教。
苏轼《潇湘竹石图》,28*105.6cm,宋
佛教里面叙说这个世界是由“地水风火”造就,这就是四大皆空里的“四大”,本质是“空”的。比如:我们哪天要与这个世界告别,面对死亡的时候,首先面临的便是“四大”的消散,我们的肢体不能动弹,肢体是由肉、骨头、毛发组成的有形物质,是“地大”;死人是没有呼吸的,这个呼吸就是脉风,这就是“风大“;身体没有了温度,体温就是“火大”;人体内水含量达百分之七十,人死之时,大小便也失禁了,这便是“水大”的消散。
这个世界的任何物质,都是地水风火的和合。当地水风火因为因缘的成熟而消散的时候,自然它就又回归尘归尘、土归土的状态了。所以,我们只是宇宙的尘埃。在尘埃的世界里,五光十色的缤纷世界又会怎样?
蒋非默 《西荒》系列,水墨纸本,2019
SHM/ 你作品里的题材是怎么和宗教里的精神世界达成一致的?
蒋/ 其实大家都说艺术最重要的就是自我表达,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讲,它不单单是表达,更多的是敬畏与供养。比如,我画过很多乌鸦,乌鸦在藏传佛教中是玛哈嘎拉护法神,也叫大黑天神,他是大黑天神化显的魂鸟。我持有这个上千年古老护法的完整传承,每天都需供奉赞颂他。平时在画乌鸦时,纯粹喜欢,有时并不感觉这是艺术创作,更多的是来自于对他的敬仰和敬畏,是一种供养神灵自我方式,这是内心的需要,成为了一种基本,艺术则是后来的事情。
蒋非默 《阎浮》系列,水墨纸本,2019
我的作品中有苦海和枯枝这些元素,那是轮回的业海和生命无常的符号象征。枯枝漂浮在一个业力的大海里,随波逐流。我们的人生,不就是这样吗?生命怎么摆脱在生老病死的业海中翻腾轮回?我们希望有个能救赎自己的神,一双可以飞翔摆脱轮回的翅膀,这也是我对自由自在的向往,和他者世界的召唤吧。
蒋非默 《十山王》局部,水墨纸本,2019
人们都在定义艺术是什么?艺术被无数次定义之后,最终好像也无法真正被定义。这一点和宗教很相似。什么是道?什么是佛?道可道,非常道。如同“佛”在某种程度上不是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本意是指觉悟、觉醒之意,它不是一个具体事物的名称。某个人觉悟觉醒了,他就是佛,所以,佛是众生,众生是佛,只是觉醒与执迷的区别。这些都无法用语言阐述清楚,更无法被定义。
蒋非默 《赤乌》,水墨纸本,2019
艺术也同样,应该是一种实践、感悟,和宗教一样,是自我心灵的游戏,艺术永远是艺术家独有的精神体验,与他人无关。这一点,作为艺术家是件很幸福的事,别人的艺术实践可能对你有一点点影响,但大多跟你没关系。就像我们今天看明末清初的八大(八大山人朱耷)作品,看一百年,临一百年,也不会成为八大本身,因为八大是八大,我是我,这是无法替代的。
所以,纠缠于艺术这件事,本身很无趣,更重要的是我们对自我内心的观照,周遭所见,皆是内心的投射。内心无花,似锦繁花与荒漠无差。任何艺术,皆由心灵驱生,那是内心的幻化游舞。为艺术而艺术,即是尘嚣的开始,定会沦为空空的无趣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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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内容索引
00:01:30 到齐白石为止艺术史已经断层
00:04:10 水墨和当代都是伪命题
00:07:26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文人了
00:15:30 内心需要锤炼和充实
00:18:48 道教和佛教的区别
00:23:25 当代人很需要“观自在”
00:25:38 佛教三个体系传承的精神是一样的
00:28:55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00:39:33 艺术和佛一样是实践和感悟
采访/ 邵沁韵
音频制作/ 邵沁韵
图文整理/ 邵沁韵、王亦杨、温雯琪
图文编辑/ 宋兆云、Asoka、江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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