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吝 | 執念

藝術家王江作品

執念

近來迷上了邏輯，想必這是我人生裏的一个伏筆。從看動畫片的年紀開始，當別的孩子癡迷於傳奇童話的時候，我旣已鍾情於成人的懸念偵探片兒，其抽絲剝繭的過程令我愉快而享受。

人，因貪而受生，因執而存活。很多時候，人類可以清晰地知曉對於所謂事業的成功、名利的野心、感情的專注都是緣於一个執念。但其實，生命存活中的每一分甚至每一秒裏執念細微瑣碎，無處不在。比如，會因家人多煮了一杯米賸下的一口飯而從早上一直念叨到晚上、會因十年前旁人對自己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一直挂懷、會因懸在自己心上的一个理想每每被打破時而消極沉悶......在貪嗔癡慢疑面前，其實誰也不比誰少一點，彼此之間不過是三五步之遙，一場睡夢的時間就隨時有可能發生烏龜與兔子賽跑的劇情。

人類可笑與矛盾的地方就在於，慣於對自己自以為是，擅於對旁人視而不見。在所有的自以為是和視而不見裏，我們都可以編造出很多騙人騙己的理由。像是幾日前，閨蜜收到離職男同事的曖昧約會信息，幷聲稱自己已經離婚，但明明朋友圈天天曬自己老婆的大頭貼。閨蜜不解，第一他是不是以為天下的人都瞎？第二是不是男人都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威武英俊的那个？那種氣勢好像除了珠穆朗瑪峰，就沒有比自己再高的。做人做事，哪怕稍稍只擡一點兒眼皮，對人對己也不至於是萬箭穿心的傷害。

旣未斷掉情欲，就必然會有小火苗呲呲作響；旣未斷掉執念，就必定會心生怨恨。所以，在生命的很多關繫裏，燈明之前，是一次次和解的過程。當然，是否願意取決於自己。報恩也好、作為別人的依靠也好，在自己沒站穩腳跟的時候，去給別人提鞋，這事兒不是説不能做，但總是有點懸，因為很有可能兩个人都會掉到坑裏濕了腳。有句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人們總是會記挂著失掉的那匹馬，而看不到後面那个福才是眞正應對自己需求的。

當我們執念著説，要成為身邊的人依靠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想過這其實是騙自己的一个謊言？我們在乎的不是成為別人的依靠，而是在乎自己內心的那份虛榮。因為在你身邊最想依靠、最需要依靠你的血緣親屬，你都沒有認眞給過，你還能讓誰依靠？其實人都是這樣，最在乎的永遠是外面帶給自己的感受：比如當老闆的覺得自己是員工的依靠，拜託算了吧，員工離開這个公司，也可以去別的公司；比如員工覺得老闆最需要的是自己，拜託算了吧，比你能力高的人有的是；比如媽媽覺得孩子是最需要自己的，拜託算了吧，那是他還沒到翅膀硬了跟你頂嘴的時候；比如丈夫或妻子最愛的是自己，拜託算了吧，愛情是世上保質期最不靠譜的東西......

在絶大多數人心裏，執念是个很詭異的東西，它不會因為被打壓就變得減少，反倒是越發有可以燎原的趨勢。越得不到的越執，越執越得不到，直至成為一个解不開的死扣。就好像我，每次越是想推測出懸念片裏的結局，越是推測不到，就越想挑戰......鍾情於影片的題材，是執念！想證明看自己足够聰明，是執念！過程中的“享受”，本質上也是一種執念。看，生活中處處有執念，而這个“看”其實也是執念。執念本身也是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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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