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FO信仰是一种新的宗教吗？ - 利维坦

利维坦按：宗教有着各种各样的定义，有人认为应用形式和理论去定义它，也有人更强调经验、感性、直觉和伦理的因素。东西方也因历史背景的不同而存在理解差异，宗教是一个翻译辞汇，冯友兰指出：“有其自己的意义，不能在中文中看见一个有教字的东西就认为是宗教”。取“以供奉神灵的宗庙为教导方式”意，关键是“作为祭祀场所的‘宗’，而非作为中国式人文主义印痕之祭祀目的的‘教’。”

如果从宗教“或明了或令人疑惑地试图完美解释这个世界”来看，坚信外星人或地外文明存在的人们在逻辑上自然有其自洽之处，毕竟，这个目前无法用科学证实或证伪的观念，更像是一种“选择性相信/信奉”。这么看来，将其理解成宗教信仰，倒也不算过分。

文/Sean Illing

译/Charlene

校对/Rachel

原文/www.vox.com/culture/2019/6/4/18632778/ufo-aliens-american-cosmic-diana-pasulka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Charlene在利维坦发布

文章仅为作者观点，未必代表利维坦立场

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市出现的不明飞行物（UFO）。图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

现今人类对外星人的信仰正愈演愈烈。

最近，《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文章传播甚广。文章有关2014、2015年在美国东海岸出现不明飞行物（译者注：下文简称UFOs）的事件报道，其中包含对5名海军飞行员的采访。这几位飞行员亲眼看见——部分还有记录——一些神秘的飞行物，称 “看不见这些飞行物的发动机，也探测不到其排气羽流红外辐射”，看似“3万英尺（约合1.8万米）高，移动速度达极超音速”。

（www.nytimes.com/2019/05/26/us/politics/ufo-sightings-navy-pilots.html）

没人确切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但眼前之景令其震惊。人类对它们（指UFOs）/外星智慧生命的存在可能越来越感兴趣。

据北卡罗来纳大学教授、新书《美国宇宙》（American Cosmic）的作者戴安娜·帕索尔卡（Diana Pasulka）说，相信UFO和外星人的存在正慢慢变成一种宗教、一种信仰——这种信念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么边缘化。

美国超过一半的成年人，以及60%以上的年轻人都相信外星智慧生命的存在。这种信念近乎和对上帝的信仰一样。如果帕索尔卡说的没错，那这种演变趋势绝非意外。

（www.newsweek.com/most-people-believe-intelligent-aliens-exist-377965）

她的书与其说是在讲述UFO或外星人是否存在的真相，倒不如说在谈论这种信仰产生的根源——它背后是我们的文化、宗教和科技所扮演角色的转变。表面上看，这本书在讲相信外星生命存在是件十分普遍的事，但它实际上从深层讲述了神话和宗教最初是如何产生的，以及人类面对那些无法解释的事件时作何行动。

下面是我与帕索尔卡谈话的文字记录，已稍作编辑。

图源：Kepler Salon

肖恩·依林：在书中，您把人类对UFO和外星人的信仰描述为一种原始冲动的最新表现：一种宗教冲动。外星生命到底为什么这么吸引人？

戴安娜·帕索尔卡：我们可以用一种古老但很说得通的宗教定义来理解这一点，那就是，宗教只是简单地相信那些从天而降的非人类和超自然智慧生物的存在。宗教的定义有很多，但这一解释相对标准。

对非人类外星智慧生命（或叫UFO住民）的信仰与传统意义的信仰还有一点不同之处，这一区别使得它与我们最熟悉的宗教类型截然不同。例如，我是一个研究天主教的历史学家，当我与天主教教徒交流时，我会发现他们都相信耶稣在水上行走[1]、圣母玛利亚无染孕育耶稣[2]是真的。

但关于UFO，说法就不同了。举例来说，像美国宇航局前首席科学家艾伦斯托芬（Ellen Stofan），包括她在内那些真正的科学家会愿意上电视宣布“我们将找到外星生命”。但她说这句话时，并没有说“聪明的”外星生命，而很多人却做了这种解读，认为外星生命都很“智慧”。

她说会找到生命，会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或其他类似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对外星生物的信仰远比传统的宗教信仰更具有威力——因为后者其存在之基人们看不见、也没法佐证。

但是UFO和外星人可能是真实的而且可能被证实，这种信念让相信它的人有了一种独特而有力的说辞。

能不能把这称为一种新的宗教形式呢？我觉得可以。

图源：PSICAN

肖：我们肯定会说起宗教上一些共性的东西，但首先我想理清对这些信仰的本质及其信奉者的一些误解。您能谈一谈“无形学院”[3]吧。“无形学院” 的这些人是谁？他们是干什么的？

戴：“无形学院”是17世纪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提出的一个古老概念，它本意是指当时挑战教会信仰的科学家的研究成果。

艾伦·海尼克（Allen Hynek）和雅克·瓦利（Jacques Vallée）这两位神奇的现代科学家对这一概念进行了重新定义。海尼克于1986年去世，但他实际上是历史节目《蓝皮书计划》中的明星人物。瓦利还在，他是位天文学家、计算机科学家，曾在阿帕网[4]工作——阿帕网是军事互联网雏形。

可以说，从海尼克和瓦利开始相信他们所研究的东西属外星和异次元两者之一的事物那天起，他们就自称是“无形学院”。世上有这样一群科学家，他们彼此认识但却不为公众所知，海尼克和瓦利就属其列，他们都在私下花时间悄悄进行这项研究。

肖：听起来很······难以理解。

戴：嗯，确实很怪。我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事实上我好几次差点要停笔，因为我也觉得怪异。我是以一个无神论者的身份开始写这本书的，之前从来没有对UFO或外星人真正感兴趣过。

所以，当我开始与从事这项研究的科学家们接触时，我惊呆了，他们相信地外文明的存在，他们相信UFO/外星人来自于他们所坚信的外星飞行器上的逆向工程技术。

奇怪的是，如今这些科学家不再像上世纪70年代那样彼此交流。现在他们较以往更是各成一体，担心引起过多关注或是其研究被曲解，所以他们都在暗地里工作，多半彼此独立。

我见了其中的5到6个，他们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情。这些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可信机构或是科研机构担任要职。

肖：您能告诉我你说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职位是什么吗？

戴：比如其中一位科学家，我在书中称他为泰勒，他的大部分工作都在研究太空飞行任务器，他曾创立价值数百万美元的生物技术公司。另一位在书中化名詹姆斯科学家，是美国一所顶尖大学的科学讲座教授，归他管控的实验室就不下两个。

这就是我接触过的那些人——不管你怎么看他们的信仰和研究，都无法视其无知或在“儿戏”。

来自美国国防部的一段视频截屏，视频中显示的不明飞行物位于画面中心。图源：Religion Unplugged

肖：您在书中承认说，读了这篇文献并与该研究背后的科学家和信徒接触之后，您对世界的理解经历了“认知颠覆”。那他们说服您了吗？

戴：我不会再称自己是无神论者，但我也不会说自己是一个信徒。我其实不太相信有外星人。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些科学家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的东西，但我自己没法说出来什么东西异常，这些异常又是从何而来。

我只能说，当我发现人类对外星生命的科学探究已达到如此之高的水平时，我十分震惊。我原以为我只是去采访那些看到这些东西的人。我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群顶尖大学的人在自己研究这些东西，而且做着相同之事的一群人由此还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地下网络，其内容远超大多数人的想象。

海伦·库珀（Helene Cooper）、莱斯利·基恩（Leslie Kean）和拉尔夫·布卢门撒尔（Ralph Blumenthal）分别于2017年12月及最近在《纽约时报》联合发表了两篇文章，内容围绕军方对UFO及其材料开展的项目，公众对这一话题一直兴趣盎然，甚至是我那些曾对与外星人有关概念嗤之以鼻的同事也对此饶有兴趣。

图源：MOT MAG

肖：到底是什么让您感到震惊？

戴：就在我开始写这本书后不久，就有一些科学家来联系我，他们对我在写的东西很感兴趣，想当面和我聊一聊。坦白说，一开始我很不相信他们，并不想参与其中。

但是，就是我刚刚才提到的那位科学家泰勒，他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地方。泰勒是位材料科学家，几乎一生都致力于航天飞机的项目工程。他想带我去的地方有点像UFO宗教起源点。我说如果能带个人一起我就去，于是我就带上了我的一位分子科学家同事。

我们去了新墨西哥州，泰勒蒙住我们的眼睛把我们带到那个地方——蒙眼这个要求很奇怪，但也是我们提前说好的。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所处的位置。但是我们走出去，确实发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我们把它们带了出来，细细地研究起来。

这里面的背景故事可以追溯到20世纪40年代的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事件[4]，据说那里被称是各种UFO的坠落地。我们去的地方不是罗斯威尔，但离那儿很近。总之，不可否认我们在那儿发现的东西的确奇怪，我至今仍搞不懂那是什么，怎么到那儿的。

不过，不得不说，我十分震惊，静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些问题。

图源：NBC News

肖：您能描述一下您的发现吗？看上去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么奇怪？

戴：很难描述。其中一件物质是种金属合金，看起来很像金属蛙皮。我们还发现了另一种物质，但泰勒让我不要对外或在书中讲。但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我们所发现的那些物质，可以去看看《纽约时报》2017年的系列报道。

肖：一种解释是，这片疑似外星人残骸的物质是泰勒事先埋在那里的。

戴：这也有可能。我以这个故事作为本书的开端，但从没给出结论说它是真是假，或是说明这块物质是被人埋的还是原本就有的。作为一名宗教研究学者，我的工作不是去判定某个宗教信仰是否正确；我感兴趣的是信仰本身所产生的影响。

但我并不想模棱两可地描述我们所发现的证据，然而无奈的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解释不清。我们顶多能说的是，我们发现的物质和其他一些证据确确实实很反常。

外星人真的存在吗？我不知道。但我的新书更多的是关于这种新的宗教信仰形式，以及它是如何对硅谷的科学家以及美国普通大众产生越来越深远的影响。

“很多人看到灾难即将来临，极其担心无法自救。”

肖：我很好奇您为什么把这叫做一种新的宗教形式。传统宗教有教义和仪式，对信奉者（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而言，这些就是精神支柱。但在我看来，人们对UFO和外星人的信仰之中并没存在类似的教条或仪式。还是只是我不知道呢？

戴：有个问题是，当我们一想到宗教信仰时，我们往往会想到自己信奉的宗教。在美国，大多数人是基督徒、犹太教或穆斯林信徒。这些都是传统“圣经所载的宗教”，我们西方世界对于历史的理解就由此形成。

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同的宗教，有些不涉及诸神甚至教条之类的东西。例如，禅宗佛教就避开了神的概念；它还尝试引导其教条实践者治愈心念，实现自我超越[5]。现如今，甚至有一些宗教是由像《星球大战》这样的电影起源而生。所以我们必须明白，宗教并非我们想的那样。

我想在这本书中说的是，宗教可以有多种形式，而同一个宗教可以在不同场所呈现不同的形态。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从数字技术和常见技术的基础设施中衍生出来的新型宗教形式。就像大多数事物顺环境而诞生，宗教也是由环境塑造产生的。

我们来想想多数宗教都包含哪些内容：通常，人类在接触到神圣事物或是超越其正常经验范围的事物时，就会产生形成宗教信仰；而这一事物会与地球上某个人进行交流。此外，关于它还有一个故事；然后我们从这个故事中得到一个更加宏大的叙事——这就演变成我们所说的宗教传统。

现在，人类对外星生命的信仰也正在遵循这个逻辑演变。这种新的宗教形式让我着迷的地方在于，那些通常对奇迹事件不屑一顾的科学家和人似乎都接受了这种新的宗教形式。

图源：Educate Inspire Change

肖：也许对外星人的迷恋源自人们对奇迹或敬畏的深切需求，因为现在的世界奇迹和值得敬畏的东西越来越少，一些传统宗教也已失去了情感力量。

戴：我完全同意。我还认为人类现在的外空探索活动过多。现在有不同类型的卫星正为人类所用，它们与我们的技术和个人设备相连接。所以你的说法是有依据的，现在的世界已经越来越缺乏奇迹和敬畏，但还远不止如此。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种“星球危机”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末日预言，怀疑能否在地球上幸存下来。很多人看到灾难即将来临，极其担心无法自救。

那么，什么能拯救我们呢？对一些人来说，救世主就是那些高级生命（译者注：指外星智慧生命），它们来到我们身边，告诉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或者该如何逃难。也许他们会帮助我们找到另一个行星家园，亦或者他们会带给我们一些救生技术。谁知道呢？但这些想法并非主流，人们对外星生命普遍的兴趣点另有其他。

肖：您认为对外星生命的痴迷是我们科技崇拜的副产品吗？

戴：好问题，但很难回答。当然，这与技术有很大关联。技术定义了我们的世界和文化；它成了我们的新上帝，成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小心对付的新事物。

有人认为，像人工智能这样的科技会害了我们自己，但还有一种带有宗教色彩的看法，那就是认为科技将成为我们的救世主。所以关于科技，人们早已形成了两大阵营。但重点在于，无论你怎么看待科技及其对人类生活的影响，都无法否认其重要性。

无论我们是担心科技会毁灭我们，还是希望它能拯救我们，我们多多少少都相信它将是未来的主角，而技术天使的角色多半会由外星人担任。

图源：Futurism

肖：我很好奇你接触过的那些宗教权威人士是如何看待这种对外星生命的信仰的。要是我们都了解到外星生命确实存在，那已有的宗教世界观将被彻底颠覆。他们认为这是种威胁吗？

戴：这个问题很有趣。肯定有人相信：一旦大家都知道有外星生命的存在，宗教信仰就会发生巨大变化。但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你对大多宗教有所了解，就会知道其实它们都已经包含了UFO等外星生命的概念。

举个例子，如果你去看不同形式的佛教，就会发现不同佛教信奉不同的菩萨——就是坐在类似唱片圆盘那种东西上的神。我在梵蒂冈待了很长时间，有像天文学家盖伊·康索尔马尼奥【Guy Consolmagno，曾作《你会为外星生命施洗吗?》（Would You Baptize an Extraterrestrial?）】这样的人也在那儿，如果外星生命突然出现，他们绝不会错过去亲眼目睹。

实际上我认为世俗主义者和无神论者会更麻烦。由于受大众对外星人普遍描述的渲染，又有像《独立日》这样的电影出现，人们会将外星人的存在视为一种威胁、一种更高级的入侵力量。但有宗教信仰的人——至少我接触过的那些人——会把外星人看作是上帝创造出的除人类之外的另一种生物。

图源：The New York Times

但毫无疑问，发现在人类之外还存在智慧生命，其意义极其深远；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会如何改变我们对自己的认知以及我们在宇宙间的定位。

注释：

[1]耶稣在水上走：这个故事的平行经文记载在约翰福音六章16～21节，马太福音十四章22～33节，还有马可福音六章45～52节。讲诉了若翰被杀及第一次赠饼之后发生的一个事迹，是耶稣和门徒们在度过加里利海时发生的一个奇迹。经文记载，门徒刚刚度过漫长的一天，耶穌要求门徒把船划到对岸去，然后耶穌就离开去祷告，当时天都黑了，耶穌还没回来，门徒上了船，要把船划到对岸的时候，刚好遇到海上起了大风浪，狂风大作，因為当时门徒所搭乘的船不是大船而是小船，小船经不起摇晃，门徒正在害怕的时候，突然看见耶穌在水面上行走，当时的情境让他们没有办法辨认出耶穌，他们都吓坏了，直到耶穌说：不要害怕，是我，门徒的心才平静下来，他们热切地接耶穌上船，然后到了目的地。

[2] 圣母玛利亚无染孕育耶稣：圣母玛利亚是基督宗教《圣经》新约和伊斯兰教《古兰经》里耶稣（尔萨）的生母，她的名字????（Maryām）在亚兰文就是“苦涩”的意思，而汉语的《古兰经》中翻译为“麦尔彦”。大多数基督徒和穆斯林认为，新约称玛利亚还是处女时受圣神感召而怀孕。

[3]无形学院：是某一科学研究领域中，具有共同目的和兴趣的科学家自发形成的，进行情报传播交流的非正式团体。无形学院一词产生于17世纪，指当时科学家的非正式集会。

[4]罗斯威尔事件：1947年7月份的第一周，新墨西哥州东南部罗斯威尔当地的一个牧场主马可·布莱索决定去查看牧场上养的家畜，因为前一晚下了场大暴雨。正当他巡视的时候，他发现了几块似乎是金属的碎片，泥地里还有一条长长的浅沟。近些年关于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事件的另一个神话又出现了。据说1948年3月，也就是在罗斯威尔出现UFO和外星人的9个月之后，数位当今颇有影响力的政治家诞生了——他们有可能是从UFO里来到罗斯威尔的外星人的后代。当时出生的孩子现在都是鼎鼎大名的民主党员，因此有人怀疑这是共和党人的杰作。这种说法和其他说法一样不太可信，因为研究显示这些政治家们只有一位是在罗斯威尔事件之后大约9个月出生的。

[5] 禅宗佛教核心是“无念、无相、无住”，教人“无我”，反复强调要以自己的力量求得解脱，人们必须靠自己去学习如何解脱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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