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提到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1903 - 1970),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他那些超大尺幅的抽象色域油画作品,他的画作以探寻人类情感的终极命题为目的,巨大的几何方块简练纯粹,色彩在画面中沉浮,暗流涌动,等待着观者的情感共鸣。这些创作于1950年至1970年之间的作品让罗斯科成为不朽。
罗斯科
“我只对如何表现人类最基本的情感感兴趣,悲剧的、狂喜的、毁灭的等等。许多人能在我的画前悲极而泣的事实表明,我的确传达出了人类的基本感情。能在我的画前落泪的人,就会有和我在作画时所具有的同样的宗教体验。如果你只是被画上的色彩关系感动的话,你就没有抓住我艺术的核心。”
罗斯科No.3/No.13( Magenta,Black,Green on Orange ),1949
但在成为传奇之前,年轻的罗斯科早期绘画风格,以及他为在艺术世界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又做出过何种努力,似乎并不为人所熟知,让人误以为他生来便如此绘画。
罗斯科的早期作品与我们通常认为的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的作品有着很大的不同。尽管如此,当观看这些作品时,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罗斯科终其一生对人类情感的热忱,以及他如何孜孜不倦地在艺术中寻找和描绘它们的历程。这点不仅体现在他自己的作品中,还体现在他从古典油画大师的作品里萃取提炼。
罗斯科 《海边的缓慢漩涡》(Slow Swirl at the Edge of the Sea),1944年
“一直以来,伟大肖像绘画的真正精髓在于艺术家对人物形象、性格和情感有着永恒的兴趣。简言之,就是对人间戏剧感兴趣。伦勃朗通过一位籍籍无名的模特的造型来表达这一点。我们不知道这个模特是谁,但是我们强烈意识到这是一个场景。”——罗斯科在展览“伦勃朗的艺术” (The Art of Rembrandt,1942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如是说。
1923年,二十岁的罗斯科放弃了在耶鲁大学的学业,前往纽约,这一决定也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纽约的艺术氛围对他影响颇深,罗斯科不仅常常去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经典油画大师作品前流连忘返,还参加了艺术学生联盟(Art Students League)的课程,在美国立体主义艺术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的指导下进行了短暂学习。
罗斯科,街景(Street Scene),1937
20世纪20年代末,罗斯科遇到了美国现代主义画家米尔顿·艾弗里(Milton Avery)。艾弗里的绘画对人物、静物、或是风景题材都进行了简化处理,与此同时,作为马蒂斯色彩主义的美国维护者,他将装饰性色彩表面发展成微妙的色彩区域,作品呈现出美国艺术中少有的沉静气质,画面呈现出的简洁和对主题的多彩描绘对罗斯科的早期艺术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罗斯科说:"他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他的画面就像诗集,充满了宁静,甜美,质朴。他是诗人的探索者,强有力地表达着他的内心世界。”
左:伦勃朗自画像,1659 右:罗斯科自画像,1936
那时,罗斯科正被伦勃朗的作品深深吸引,尤其被由美国国家美术馆(华盛顿)收藏的那幅伦勃朗自画像,1936年,罗斯科在自己的自画像中对此作进行了模仿。
左:维米尔《绘画艺术》(The Art of Painting)1966/68 右:罗斯科 《玛丽的肖像》1938/39
当然,伦勃朗并非罗斯科崇拜的唯一一位绘画大师。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罗斯科第一次看到了维米尔(Vermeer)的作品《绘画艺术》(The Art of Painting又名《维米尔的绘画艺术和绘画寓言》或《寓言》),也是在这一时期,一位法国评论家解密了画中女子的真正身份——历史女神。
维米尔《绘画艺术》(The Art of Painting)1966/68
《绘画艺术》创作于1666年至1668年,历时三年。画面描绘的是一间有黑白格子地板的房间,这间房子在维米尔的画中多次出现过,也许这是一间私属的起居室。一位身着华服的画家坐在画架前专心致志的对着模特写生。画中模特“身着华服、头戴桂冠、手持书本和喇叭”的形象符合被当时画家用作查阅象征符号来描绘历史人物的辞典——凯撒·里帕《圣像学》,这本书在1644年被翻译成荷兰文,其中历史女神被描述为“她头戴桂冠,拿着一只喇叭和一本书,桂冠象征荣耀和永生,喇叭象征名誉,书本代表队历史的记录”。
罗斯科 《玛丽的肖像》(Portrait of Mary)1938/39
罗斯科绘制了一张复制品,并引用了原作中年轻女子身穿的蓝裙子和所站的窗户。他改变了风格、背景和姿势,使主题更加现代化。罗斯科版本的玛丽交握着双手,仿佛有孕在身。窗帘、屋内装饰,以及画家和他的画架都统统消失了。人物在画面中被孤立,凸显出戏剧化的背景,而空间和主角也愈加显得扁平而抽象。‘孤独’的主题逐渐在罗斯科的风景、人物和场景作品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罗斯科,无题(地下铁),1937
罗斯科,地下幻想(Underground Fantasy) ,1940
1929年,罗斯科开始在布鲁克林犹太中心学院(Center Academy of the Brooklyn Jewish Center)任教,这一长达20多年的职业生涯期间,他的艺术重心主要聚焦于儿童绘画与艺术教育。那时,罗斯科主要是描绘带有人物的街景和室内场景。在他描绘的地铁场景中,或是无性别的乘客孤独的站在站台上,或是从空旷的背景中沿楼梯而下的人们。
罗斯科,最后的晚餐(A Last Supper),1941
罗斯科,客西马尼(Gethsemane 基督被犹大出卖被捕之地) , 1944
20世纪4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大到世界格局、社会局势,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深受战争的冲击。罗斯科的创作也从现实生活的场景转向了象征主义,并以希腊神话和宗教主题作为基底,通过奔放的笔触创作了一个又一个生动而狂野的画面。他认为,战争无可避免的将人类文明推向悲剧的边缘,而当艺术回应这一现实的时候,就必须找到一个新的语言。“虽然我极不情愿承认,人物肖像已无法满足我艺术创作的诉求…改变的时代已到来。”
罗斯科,莉莉丝的仪式(Rites of Lilith),1945
这一时期对罗斯科最重要的哲学影响是弗里德里希·尼采的《悲剧的诞生》(1872)。
尼采断言希腊悲剧把人从尘世的恐怖中拯救了出来。在现代艺术中对新颖主题的探索不再是罗斯科的目标。从那时起,他的艺术目标是缓解现代人的精神空虚。他认为造成这种空虚的部分是神话的缺失。罗斯科在这一时期的数篇随笔和文章中阐述了他早期的艺术理念,即以“神话人物”为原型的绘画所表达的是一种绝对的、永恒的悲剧意识,是对当下生存与精神困境的隐喻和象征。
罗斯科, 无题(Untitled), 1946/47
罗斯科, No. 2, 1947
罗斯科于1946年至1949年间创作的作品被艺术评论家认为是过渡时期的‘多形式’(multiform)绘画。尽管罗斯科从未用‘多形式’这个词语来描述自己的作品,但是它对这一时期罗斯科的绘画概括是准确的。在他这一时期的作品中,画面中的具象形象被彻底放弃,被一群半透明、流动、互相融合的不规则块面所取代。艺术家本人将这些画面元素看做是活的有机体结构,又或是独立的人类情感。丰富色彩构成的模糊的矩形包含着一种‘生命的气息’——这是他认为在当时大部分具象绘画中所缺少的,并最终演化为后来的纯粹抽象形式。
罗斯科, 无题(Untitled), 1947
罗斯科, 无题(Untitled), 1948
在《被激发的浪漫派画家,1947年》一文里,罗斯科用“戏剧性”与“交流性”这两个关键词来赋予他的新绘画以全新的意义。“我把我的绘画当作戏剧,画中形状是演员。创造这些形状是因为需要这些演员。作为表演者,它们能够进行毫不尴尬地戏剧性移动,也能不觉羞赧地尽情使用肢体语言。”并补充道,当代艺术家用具象题材来表达情感和经历已不再可行。在这一时期罗斯科还提出“艺术作为交流”的艺术理念,在《绘画态度和宣言,1949》中他认为“绘画是一个逐渐清晰的过程:它最终会消除所有的阻碍——画家和观念、观念和观众之间的任何阻隔。”
罗斯科, No. 9, 1948
‘多形式’让罗斯科找到自己成熟、标志性的艺术风格,也是唯一一个从未被他完全放弃的风格,从不规则演变为规则,直至色域绘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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