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月12日晚上,由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主办,《打边炉》和华侨城策划规划联盟协办,《打边炉》主编钟刚策划的OCT LOFT “一人一世界”讲座第20季“对对碰:深圳艺术和设计的100个问题”在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举行。首场活动的对话嘉宾为艺术家薛峰和建筑师刘珩,主题为“在深圳,创作的源泉来自何方?”
以下是活动的下半场刘珩向薛峰提问的部分,发表前经过双方审校。
刘珩:你什么时候决定想做一个艺术家?当时你选择学艺术跟你现在是不是还是同一个梦想?
薛峰:1997年我大学毕业,直到四年后才开始想当艺术家,不过那时的状态是:我觉得要画画,又不知道怎么画,只知道一定不能像美院教我的这么画。到了2014年这一整年大概只画了几张画,我就是不想再画下去了,觉得自己不如去做别的吧,出去整个中国一圈走下来,结果发现其他事情我都干不了,又回到了画画的行业里来。你看这里有两种状态,一是我很想画画,二是我很想放弃画画,事实上在我画画的过程中,这两种状态一直交织在一起。
我在20多岁、30多岁,现在到了40多岁了,每一个阶段对于想要做成一个艺术家的理解都不太一样。去年北京个展,展出了一幅我在1999年画的《法国地图》,相隔二十年后,我又画了《地图》,这时我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我理解世界的方式、视角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怎么自己想的东西还是原来的那些。目前这个阶段最大的矛盾是我觉得自己处在一个越来越拥挤的状态之中,我过去的创作、经历已经堆积形成了一个比较结实的内容,在我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再走每一步都变得特别困难。
刘珩:我和薛老师都非常喜欢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很想问你,我们都看同样的东西,但这些书能够成就你什么?
薛峰:看书能够给我带来一个转移纠结的情境。2017年我从杭州搬到来深圳,一开始我还觉得自己的工作方式已经比较稳定,创作上不会有太多的变化。但是一搬过来之后,整个就画不出来,在我焦虑到无法正常工作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旧天堂书店,想找一本薄一点的书来看,就在那个半天的时间里,看完了马尔克斯《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下子就被通畅了。自那本书看完了以后,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看完了一整套马尔克斯的书,又顺藤摸瓜地收集了所有马尔克斯涉及到的作家,一个一个看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找到了一个非现实的空间感,我发现世界的组成并不完全存在于当下已有的空间当中,恰恰可能是存在于文学的描述中,在电影的镜头当中。而去年个展的《地图》,就是在看完了这些书之后,重新燃起的我对空间规划设想的兴趣。文字的魅力在于,当你和文字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可以沉浸在这里面,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主角、作者,再从中寻找现实中想要的东西。刘珩老师也喜欢看魔幻现实主义的书,为什么她作为建筑师也喜欢这样非现实的空间,我觉得其实我们各自都是在寻找一种不同的空间,这个空间不是在此时,可能就是在彼时。
刘珩:对于书、建筑、艺术,我的理解是这三者都是在通过一种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达到跟世界的和解,对于你来说,你是如何通过艺术的方式去面对世界的复杂性?
薛峰:我很难清晰地去描述它,复杂性是流动的,里面可能还带着更多的情绪和压力,当这种复杂性存在的时候,我希望做到的是简化它,让它变成一个可以面对的问题。
刘珩:我其实很想听听你的创作方式和灵感来源,我做建筑设计很相信直觉,这种直觉多半来自于具体的场地和具体的任务,艺术家的创作是否有类似的一方面?
薛峰:我接下来11月要做个展的这批作品,其实已经全部都画完了,但到现在为止我都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一批作品。我现在最大的困惑就是要给展览起一个题目,就像是给自己孩子起名字一样,备忘录里面都有五十多个备选了,还是觉得没有一个名字能够说明白。其实我这次创作还是和去年个展一样,以地理的形状作为内容,在剥离政治性之后,我把纯粹的图像当作是了解各种地名的形式。但是即便是这批作品已经有底了,现在画出来也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确实很难用一个计划的方式去完成作品。
刘珩:我经常觉得在中国的艺术作品里面看不到它背后研究推理的厚度,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怎么评价当下中国艺术家的这种创作?
薛峰:我觉得此时正好处在中国艺术可能要发生变化的时期。以我的学习方式来说,年轻的时候在美院,我是看着画册学习的,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我又可以翻阅到世界各国美术馆和画廊的作品,还能将学习的资料收藏到一个文件包里,看过一眼的图像很难忘掉,于是所有这些叠加的图像经验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转移到作品当中,就像杂交体一样。这样的经历已经很多年了,并且在这个生成的过程中,我们一直都处在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状态当中。但是现在随着各种博览会的进入,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作品跟我之前特别喜欢的、精心学习过的艺术家放在同一个墙面上的时候,系统性的比较马上就出来了。还有我们现在所接触到的面对当代艺术的一些群体,可能他们的知识面和所能理解、表达的能力都比过去要强得多,甚至也更加刁钻,自然会去选择更加小众的、高级的东西,那艺术家又该怎么办?
这是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同时出现情况的时候,需要我们一点点地去归纳,或许当下我们处在需要建立一个问题的阶段,接下来再用很长的时间去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理解的中国当代艺术问题,是在不断的变化当中生成了每一个阶段的现状,我们现在刚好就处在重新准备要生长下一个阶段的时间点上。
刘珩:我觉得建筑师的责任是要解决问题,这是一个非常清晰的路径,所以建筑师能够在解决问题的路径上创作一些属于自己特殊性的东西。但对于艺术家来说,存在一个具体问题吗?还是只是无病呻吟?
薛峰:无病呻吟不代表没有要解决的问题。从我的工作方式来讲,我一直没有依照一个固定的方式去工作,可能更多的时候就处于一个发呆的状态,到了一定的时候会感觉到需要工作了。所以对我来说,问题的出现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因为首先要等待,有问题出现之后才可以去解决这个问题。我觉得绘画和建筑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每一个建筑都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项目,但对于我们画画来说,一张画的结束可能是新一张的开始,没有哪个地方是终止的,是一个一直无限生长的形态。
刘珩:现在很多建筑师,包括我自己,都会尝试跨界做一些艺术的项目,对于我来说,这是在拼时间性的问题,建筑师从方案到落地,过程很长;但通过艺术展,往往能够把一个想法快速高效地的转化成一个空间形式,那艺术家像建筑跨界的思考优势是怎么样的呢?
薛峰:我还没有尝试向建筑跨界,对我来说我和建筑师的工作,只是有临近的部分,但是没有合作的部分。
从内部结构上来说,建筑和艺术的思考逻辑和工作形式都非常不一样,但假如艺术是作为建筑在人文叙述上的补充,这之间的相互关系是可以成立的。现在大家都会做跨界,我觉得这非常危险。跨界是一个边界问题,跨多一点点,可能就成了危险,跨少一步,又有所欠缺。所以我们要是来讨论跨界,这两个行业各自表述语境的差异还是相当大的,只有当两者互为补充的时候,它才可能是一个比较值得探讨的问题。
刘珩:这个世界上工具在变,人在变,社会在变,价值观在变……我们的专业呢?当多媒体不同的工具取代了你用笔、用手来画的时候,你怎么看?
薛峰:就比如我们看艺术史的发展,过去它的发展特别缓慢,流派也非常少,但尤其从现代主义开始,它的发展越来越快,形态和媒介也越来越多样。一开始接触到新东西的时候可能会有生疏,但也会逐渐熟悉。随着需求的增长,大家会主动去寻求新的媒介,产生一种新的语言,它不局限于一种大家已经熟悉的方式,他是在拓展、解放整个语言的范畴,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特别开放的情况。
我觉得艺术终究是实用的形式,像是谈绘画不谈形式,还能谈什么呢?只是说形式体系是不断增长的,我们会通过不同的材料去补充形式体系的面貌,我们也可以用不同的材质补充空间的概念。
刘珩:对你来说,在变化之中,是否存在着一个如同重力一般存在的精神家园,让你在飞速变化的周遭环境中能够平衡自己的状态?
薛峰:大概吧,其实我有很长时间疏忽了精神这个词,老觉得内心特别虚,因为似乎在我们这个时代,“精神”已经消失很久了,而“精神家园”给我的感觉也非常遥远,说到它的时候我甚至都有点害怕,就想尽可能地回避这个问题。我之所以做今天这个工作,其实就是在不断的重复,给自己提出更多的问题,让自己可以继续下去。一个问题的解决,其实又会成为一个新的问题,我是在反复寻找的过程当中建立我所理解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方式。
刘珩:面临着现在世界上各种诱惑,你会迷失自己吗?会因为迷失对自己的选择发生质疑吗?
薛峰:创作是一个特别别扭的事情,每一次的创作、画每一张画都是一个痛苦的结果,但痛苦只存在于自己工作发生的状态,表现出来的可能又是另外一种方向。前一阵子我有四个月没发朋友圈,其实我也很挣扎,因为看朋友圈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好的放松方式,同时我又有着非常紧张的创作任务,这时候我所有的重点就是围绕这个时间是否会影响我创作而做出的选择。所以这跟我的需求有关,我就得不断地在艰苦的工作和放松玩乐当中权衡作出选择。
OCT LOFT “一人一世界”第20季特别策划
对对碰:深圳艺术和设计的100个问题
时间:2019年9月12日、17日、18日、19日
主办:华侨城创意文化园
协办:打边炉 华侨城策划规划联盟
场地合作:华侨城创新研究院
“对对碰”主讲:
李燎 梁铨 薛峰 周力
策划人:钟刚
讲稿编辑:黄紫枫
视频制作:王若男






已展示全部
更多功能等你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