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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秋拍】优游涵泳大雅正朔——吴湖帆《雨中花》和沤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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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湖帆（1894-1968）

雨中花

手卷设色纸本

戊寅（1938年）作

画：30.5x46 cm

跋：30.5x368 cm

题识：雨中花。戊寅六月，讱庵丈约社友十人作词集。是日大雨，因拈雨中花调补此图，吴湖帆。

钤印：丑簃词境、东庄居士

展览：

1."方寸之间—梅洁楼藏手卷册页"，嘉德艺术中心，2017年11月7-22日。

2."方寸之间—梅洁楼藏手卷册页"，元创坊（香港），2018年3月24日-4月5日。

出版：《方寸之间：梅洁楼藏手卷册页》，梅洁楼，2017年版。

说明：卷后有林鹍翔、廖恩焘、冒广生、袁思亮、金保权、龙榆生、陈方恪、袁荣法、林葆恒等人题。

优游涵泳大雅正朔

——吴湖帆《雨中花》和沤社

吴湖帆像

1936年夏天，43岁的吴湖帆与夫人潘静淑观赏荷花后，将恽寿平的没骨设色法与八大山人的大写意笔法相融合，开创了没骨荷花新格。此后，吴湖帆所绘的荷花因其无与伦比的艳雅，被称为“吴装荷花”而独步于画坛。只一点点胭脂，笔下的荷花便风神特别，卓卓可观。绘荷花不靠描线，靠烘托和点染，深具烟云飘渺，泉石洗荡之致。整体丰腴之美与雍容之态，将深婉细腻的心迹以纤秾明快的笔调表现出来，带有浓烈的个性化色彩。

吴湖帆对自己能在古法之外标格出新，也是颇为欢喜得意的，时有“吴装荷花”赠予各方友人。一九三八年六月，吴湖帆便作了一幅“吴装荷花”——《雨中花》，以纪念词社社集，卷后数人题词，却记录了一段文坛公案。

一九三八年的荷花生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沤社创建人之一林葆恒招集社友林鹍翔、廖恩焘、冒广生、袁思亮、金保权、龙榆生、陈方恪、袁荣法、吴湖帆举行社集，是日大雨，各人以雨中花调为题，作词数阙，吴湖帆以此为题，绘荷花志念。林葆恒（1872-1950？）是林则徐侄孙。曾任驻小吕宋（今菲律宾）副领事、驻泗水领事。谙于书史，勤于词学。在天津组织词社，后至上海与人创建沤社。被誉为八闽词坛后劲。叶恭绰编《全清词钞》，得其襄助者尤多。有《讱庵词》。其词艺成就颇高，在民国词坛中占有一席之地。

沤社雅集

林葆恒颇热衷于词社交游，主持、加入的词社先后有须社、沤社、声社、午社、瓶社等，其《瀼溪渔唱》收词148阙，其中社词就有62阙。沤社是民国时期的重要词社，1930年秋冬之际成立于上海，社员29人，来自于全国各地，囊括了民国时期著名词学家、清代遗老、民国政要、书画名家、大学教授等。作为沤社的第一代词人，从天津来到上海的林葆恒与社友的交游活动颇为广泛，众多社友均与之有诗词往还。因此也就有了戊寅荷花生日招集吴湖帆等9人参加社集一事。

本是一次平常的社集，不想因吴湖帆的“吴装荷花”生出了一些事端。同社词友、藏书家袁思亮见到吴湖帆独步画坛的荷花，心生欢喜，也请吴湖帆画荷。不料社友冒广生却说不花钱休想得到湖帆的画，袁思亮便作了一阕《雨中花慢·索湖帆画荷鹤亭谓非钱莫致也再倚此解调之》，词中有“天然画稿，何须买绢，不要论钱。空花在手，陈迹留痕，何如一笑忘筌。”冒广生看了之后“即掷稿还”，以为对吴湖帆大是冒犯，将袁训斥一顿，袁认为词中“无一语忤湖帆”，“抗辞质之，鹤亭拂衣去。”袁不堪当众之辱，第二天便给冒广生写了一封断交书，退出词社。

参考图：吴湖帆赠予好友刘象如的“吴装荷花”《仙髻拥新妆》（中国嘉德2016秋季拍卖会，第734号，成交价632.5万元）

在袁思亮《蘉庵文集》中可以找到这封断交书，书云：“昨日茗坐中，出示调湖帆词，聊相为戏耳，湖帆见之必不以为忤也。不意兄不审所云为何，遽斥其词不观。虽长官之于下僚，严师之于弟子，亦不至是。弟纵奄奄无气息人，岂能堪此！弟与湖帆交，未若与兄之笃且久也。调之以词，未为侮也。兄且以为不可，乃不恤举长官所不肯加于下僚、严师所不肯加于弟子者，悍然嫚弟于稠人之中。以弟所施于湖帆，与兄所施于弟者较，其乖于久敬之义，果孰为轻重哉？兄有当世重名，弟之无似，不足当一盼。若退而与湖帆絜其长短，弟特不能画耳，其他自问未必出彼下。兄乃抑扬之若天渊，此弟所大惑不解、恚愤而不能平者也。弟律身治业，粗有本末，兄之抑扬，讵足为重？特三十年异姓昆弟，文字道义之交，一旦无端而众辱之，不能不寒心耳。匿怨而友，邱明所耻。不能终事兄矣，亦复何颜更比肩回翔坛坫间哉？自甘怯懦，退避三舍，已告子有，除名社籍。弟曩与吷庵游，踪迹至密，论文谈艺，沆瀣无间。不幸以梅泉、病树故，遂成疏逖。尝窃私心痛之。今复以湖帆故，与兄有违言。群而不党，久要不忘其难乎？张陈凶终，萧朱隙末。朋友道丧，自古而然。吾曹所争，其细已甚。自知褊隘，示人不广。以德报怨，或庶几焉。夏雨犹寒，为道自重。”

冒广生见词后对袁思亮有比较严厉的批评，这让袁很是受不了。他耿耿于怀的是：自己与吴湖帆相比，“特不能画耳，其他自问未必出彼下”，而冒却“抑扬之若天渊”，不顾“三十年异姓昆弟、文字道义之交”，“无端而众辱之”。他于是“不能不寒心”，又不愿“匿怨而友”，所以便“自甘怯懦，退避三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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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葆恒极有收集词社史料的意识，虽然袁、冒经此社集而断交，但他仍嘱袁思亮将此次社集所作之词抄录一过，为社中留一故事，“以备日后观者自辨非焉”。卷后袁思亮词分两纸过录，后段袁、冒断交后所作之词当是应林葆恒再次之请所录。其他参与社集同仁亦将是次所作《雨中花》、《雨中花慢》分别抄录，汇集至林葆恒处。至当年十月，林葆恒“将荷花画幅及同人社词裱成长卷……用志一时鸿爪。”其中冒广生一阕款署“戊寅五月廿四日” 当是六月廿四日之笔误。卷后的15阙词，除了袁思亮《雨中花慢·索湖帆画荷鹤亭谓非钱莫致也赋此调之》一阕见于《冷芸词》外，其他多不见著录。吴湖帆词集《佞宋词痕》收有《雨中花慢·恽南田雨洗桃花图》、《雨中花令·两色牡丹》，唯不见有关此次荷花生日社集之词，或都为贤者讳故。

作为沤社中最擅长绘画的词人，除了《雨中花》，1933年春天，吴湖帆还画过《沤社填词图》以记词社之盛。读此吴湖帆《雨中花》，加之卷后众家唱和之词，画意与词情结合，婉约意境跃然纸上。难怪乎袁思亮看后，亦索湖帆画荷，不意节外生枝，与冒广生断了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