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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想当艺术家，没有人想当人：邢万和访谈丨AMNUA复调·东南亚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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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调——艺术生态调查”是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于2013年发起的展览项目，至今已经以四个展览与四部纪录片分别调查了江浙沪、北京、珠三角、云贵川（渝）区域中的艺术家。经过四期的展览呈现，策展团队不断对自己策展实践中所面对的问题进行了多次反思，第五期的“复调”将整个东南亚区域作为调查对象。

2019年4-8月，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的策展团队在新加坡、雅加达、日惹、曼谷、清迈、河内、吉隆坡、马尼拉、仰光等城市进行了两次实地考察与调研。南艺美术馆策展人王亚敏与《画刊》杂志主编孟尧共同以观察员的身份加入进来。2019年6-10月在《画刊》杂志上开设“复调·东南亚”的专栏，将策展团队的策展思路与问题意识在《画刊》中逐期呈现，并最终将五期专栏的内容以文献或文献延伸的方式陈列在展厅。（林书传）

人人想当艺术家，没有人想当人：邢万和访谈

Everyone Wants to be an Artist, No One Wants to be a Person: Interview with Jeremy Hiah

孟尧（Meng Yao）邢万和（JeremyHiah）

孟尧：2004年12月31日，你在自己家的客厅创办了你妈画廊（Your MOTHER gallery），至今已经有15年的历史了。当时是什么原因想自己做个画廊？

邢万和（JeremyHiah）：当时我有一批自己的作品想展出，在新加坡找很多画廊和艺术空间聊，但是这些地方都不想给我展。有一些艺术空间和我说，可以把空间租给我，一天租金150新币。我和他说，我要租得起，我就做收藏家算了，不做艺术家了。因为我之前刚从欧洲旅行回来，看到欧洲的艺术家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搞画廊，在他们家里也可以做。我想那我也可以在自己家玩啊！就在家里搞了一个画廊。

孟尧：为什么叫你妈画廊？这名字是怎么想出来的？

邢万和：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突然听到身后司机朝我按喇叭，他对我喊，这你妈的路啊！因为我挡到他的车。我想，你妈的路，那就随便怎么走都可以啊。那画廊叫你妈画廊好了。因为在你妈妈的画廊，就好像在家里，那就什么事都可以干，什么事都可以做，可以做行为，可以搞音乐，只要有关文化跟艺术的概念都可以弄。我觉得这名字也挺好笑、挺好玩的，就用了。

孟尧：第一次去你妈画廊的时候，进屋就看到一口写着画廊名字的黑锅挂在卧室门上，为什么找个黑锅做画廊的Logo？

邢万和：在二手市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锅，我就想妈妈跟锅有关系，因为妈妈喜欢炒菜，用这个锅的概念，“你妈画廊”放在锅上，也挺好看的，而且没有人用过这个锅，所以我就想着买一个锅，再放上你妈画廊（Your MOTHER gallery）的名字。拿一个黑锅，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有一个“背黑锅”的概念，因为我是想把你妈画廊做成一个帮助年轻艺术家的空间，我等于是背着这个锅在帮他们。他们可以在我这里免费展，展出那些很多画廊不会展的东西。假如他们有作品卖掉，我从中抽三成。

你妈画廊里的黑锅

孟尧：只做新加坡当地的年轻艺术家的展览？

邢万和：主要做年轻艺术家展，不过老一辈的艺术家想展的话，他们可以跟我申请，好像唐大雾（Tang Da Wu）、李文（Lee Wen），还有一些泰国的艺术家，他们问我“你有你妈画廊，我可以在你那里展吗？”，我说“可以”。不过年轻的艺术家是我去找他们，我跟他们讲：“你有兴趣在我家展吗？假如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在我家展，是免费的。我觉得你的作品挺好的，你学艺术就去搞艺术算了，别去做房地产、保险、卖东西。”就是鼓励他们做创作。

Seelan ge个人展览

孟尧：每年会做多少展览？

邢万和：通常是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也有展两个月的，一年差不多有七八个展览。很随机的，没有那么细的规划。我是凭我的兴趣选艺术家，有时候没有展的时候，那就把它变回我的工作室，因为我是艺术家，我自己还要创作。

艺术家本杰明在你妈画廊翻阅《画刊》杂志

孟尧：很灵活的形式，有展览活动的时候是画廊，没展览的时候是自己的工作室。

邢万和：对。我刚做你妈画廊的时候，新加坡艺术环境没有现在这么好，像我这种独立的空间，那时候好像一个也没有。还有一点，我这个空间是不跟政府拿经费的，假如我拿了经费，有一些作品我就不能展了。曾经有人找到我合作，他们说，“你可以申请基金会，你这个画廊做得不错，比较有影响力。”我说如果合作的话，你们不能干预我展览内容。他说：“不行，你要写报告。”“你不写报告，我怎么给你钱。”我问他：“有一些讨论政治的展览可以展吗？”他说：“不能展了，对不起。”我说那就算了，我就不跟你拿钱了，你们还要拒绝我的计划，那么我还怎么发展你妈画廊。

Nicole Puah的作品，无为行为系列

孟尧：在新加坡考察的时候，接触到一些新加坡艺术家，尤其是在你妈画廊的时候碰到的艺术家，印象最深的是你们做艺术的状态很放松，甚至让我觉得你们的生活和艺术没啥区别。

邢万和：呼吸也是艺术，吃饭、睡觉也是艺术，每天都会有跟艺术有关系的东西。我觉得没有区别。我的概念就是怎么把我的生活和经验去跟人家谈，就是艺术跟生活的那个关系是什么样的？

孟尧：你生活好玩，艺术就好玩。如果你生活无趣，艺术也不太容易有趣。

邢万和：不好玩就不玩了。现在我把我家一间房租给一个在银行工作的人，他说，你搞了那么多年好玩吗？我说不好玩就跟你一样了，搞银行了，想看钱的话天天有钱看。我出门就骑自行车，不用花钱，吃饭不用去什么餐馆吃饭，在家里煮，这些东西比较简单点，比较朴实一点，生活比较容易过了。因为新加坡是一个消费非常高的国家，我如果不这样做，生活就没有那么简单。简单一点的话，要求没有那么高，生活就会比较好一点。这样我死后就不会后悔，我一生不是在干活、赚钱，这样就高兴了，我一生在搞艺术、玩艺术，挺好的。我看到一些老一辈的艺术家也是很努力，有一些老的艺术家跟我讲，艺术是一种修行，你先要学会做人，先修成一个人，再去做艺术家，否则你连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人人想当艺术家，没有人想当人。

朋克音乐会

孟尧：你也经常去中国参加关于当代艺术的展览，做相关的艺术项目，这么多年你觉得新加坡的艺术家和中国艺术家有什么样的区别？

邢万和：新加坡的艺术家没想到那么多钱的概念，中国的艺术家通常都是去卖作品，把自己的作品推广到更大的市场里面。因为新加坡的市场小，所以没想到市场。中国市场比较大。所以可以用艺术来赚钱的概念比较大，这是我自己的看法。不过有些艺术家，好像我在北京认识的那些搞行为的，就没有那么多想法，因为行为是不赚钱的。

行为表演现场

孟尧：这次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邀请了你妈画廊来参与“复调·东南亚”的项目，你打算怎么做？

邢万和：我们跟南艺美术馆谈了，把你妈画廊空间放在美术馆里面，就是美术馆之中有画廊。把你妈画廊的状态放在这个空间里面，让一些明星艺术家做展也可以，搞音乐、搞讲座也可以。我会在里面煮饭、谈话、吃饭，因为很多东南亚的艺术家，我们找到的那些东南亚的艺术家，他们也知道你妈画廊是这样的，他们也可以在我的空间里玩。有可能我会找一个年轻的策划人，找一些年轻的艺术家在南艺美术馆的你妈画廊里面展，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去美术馆展，所以找一个年轻的策划人在那里搞一个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