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色字头上一把刀,看张爱力作品有感
文:周彤
好长时间没有写艺术评论了,除了对很多作品的无感,就是进入审美瓶颈的无奈,比如,对比西岸和蓬皮杜之后,忽然觉得当代艺术比起现代主义大师,显得如此苍白,以至于没法触动动笔的快感。
看完保罗克利在西岸美术馆的作品,一段时间非常不适应,好到不能再好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和无奈,而到了2019年底,没想到,一个新人的个展,让我又重新燃起热爱艺术的小火苗,那就是Tong Gallery的张爱力。

首先必须批评的是展览名字,“假言律令”,完全不明所以,直到看完也没搞清楚展题和现场作品的交集在哪里。个展的起名,醒目之外,就是要切入要害,直指创作的精神核心。而艺术家选择的这个词语听起来高大尚,按照她的说法,“假言律令,也可以译作假言命令,出自康德提出的三个绝对道德律令,其前提是道德行为是自由的。” 这和作品有具体的关联吗?其中的逻辑可以说除了她自己明白,我想很少有观众能够理解到。
此外,“ ‘假言’ 的涵义更趋近于一个简单的‘为什么’,艺术家试图通过绘画引出对于价值的追索,对于创作动机的思考。” 这种纯粹学术语言,除了把观众搞晕,没有任何效果,这也就是为什么需要策展人来梳理,将艺术家的自我逻辑,变成大家可以明白的语言。于是,我这个非主流策展人,针对她的作品和个人观感,开始绞尽脑汁冥想,到底起个什么名字,才能传递出这个展览的意图。
一次起夜,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几个字,突然出现在脑海,思路开始被砸开了,那些皮管子,展现的各种胴体,以及胴体的肉欲,和有如快刀般锋利的极薄钢板,一下子合二为一,似乎,指向了画家试图面对的问题,道德行为的自由,不就是肉欲的释放,而道德行为自由背后,则是必须面对自由所带来的苦痛,那么色和刀,肉欲和道德无解的交织,才是我对于整个展览呈现的理解。
张爱力,来自湖北美术学院,和最开始出道时候的唐永祥一样,都带有石冲的痕迹,这种脉络传承让他们的作品有种现实的质感,张爱力也说到了写实绘画,其实“写真”也许更准确。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种对身体和肉欲的迷恋不言而喻,不管男性还是女性,色和德,两者的冲突,战斗,妥协即是显性,也是隐形生活的一部分,多余的荷尔蒙与现实的苦闷,让善于思考的人更容易到康德那里寻求答案,但要真正理解“道德的自由”却是长期的事情,恰恰这个年龄段更喜欢思辨,好像唯有如此才能还原存在的真实。张爱力把名字里面的丽改成力,想来也源于此,有了爱还需要力来平衡,否则爱加上丽只能疲软,不能完全表达内心对于矛盾的感受和追求。

现代诗20180101 | 布面油画 | 90×110cm | 2018

两个系列作品,我更喜欢皮管子,对于钢板有种不自觉的抵触,想来,不喜欢那种不舒服,这和年龄有关,一旦没有了年轻人的火气,也就自然看不上躁动的紧闭。其实,客观上看,两者是一个事儿,没有那种压迫的钢板,也就没法产生胴体的美好,仿佛,只有做好了爱,才能真正懂得空虚,只有对更美好胴体的渴望,才能正视自身的局限,只有放不下思考,才能继续追求内心的苛求。

现代诗20180202 | 布面油画 | 60×73cm | 2018
很难断定,张爱力,能走多远,可从她的画作可以看出,她开始的思考和实验,走上释放内心的道路,她画出来属于自己的一个真实世界:一个企图达到道德自由,又不想要放下美丽人生,两者矛盾统一的现实,色字头上是不是,永远有一把刀?我没法判断,不过,从她的作品里面,我看到了,色和刀之间的个人体验,希望她能够下次带给我们更多惊喜。

现代诗20180206 | 布面油画 | 120×90cm | 2018
作为结束语,我想把加缪这段话加进去,似乎完美地点中了张爱力:
“我在这里明白了什么是光荣,那就是无节制的爱的权利。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爱情。抱紧一个女人的躯体,这也是把从天空降下的大海的那种奇特的快乐留在自己身上。刚才,当我想扑向一丛苦艾,让它的芬芳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应该不顾一切偏见地意识到,我正在完成一桩真理,这既是太阳的真理,也是我的死亡的真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在这里玩耍的,正是我的生命,这生命散发着火热的石头的气味,充满了大海和刚刚开始鸣叫的蝉的叹息。微风是清凉的,天空是蔚蓝的。我无保留地爱这生命,愿意自由地谈论它,因为它使我对我作为人的处境感到骄傲。然而人们常常对我说:没有什么可骄傲的。不,确有可以骄傲的东西:这阳光,这大海,我的洋溢着青春的心,我的满是盐味儿的身体,还有那温情和光荣在黄色和蓝色中相会的广阔的背景。我必须运用我的力量和才能获取的正是这一切。这里的一切都使我完整无损,我什么也不抛弃,我任何假面也不戴,我只需耐心地学习那困难的生活本领,折抵得上所有那些生活艺术。”
2019年12月29日
张爱力:假言律令
Zhang Aili : Hypothetical Imperative
2019.12.14-2020.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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