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A特别专题 | 油画的诞生与《根特祭坛画》

油画是以油为调和剂绘制的画种。因为油画颜料干后不变色，通过晕染和多层覆盖，画家可以画出丰富、逼真的色彩，故成为西方绘画史中的主体绘画方式。

相对于人类漫长的历史，油画其实是一个年轻的媒介，现代意义的油画方法被认为由尼德兰艺术家兄弟休伯特·范艾克和扬·范艾克于15世纪改良完成。

在油画发明之前，欧洲绘画的主流材料是蛋彩画，即是用蛋黄混合矿物颜料粉作画。蛋彩画颜料干的时间非常快，因此绘画技巧是一次只上一点点、薄薄的一层，并尽量使用十字型笔触 。在蛋彩画没干时，颜色非常浅、干了之后、就会变得深色而带有光泽，色彩层次丰富、透明。

油画出现之后迅速流行起来。范艾克兄弟也勤恳地探索和实验这种新的材料，他们发现油画可以让人类的描绘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光影的大门也打开了。

这样的技术突破，放到今日完全可以开一个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告，还要线上直播。而在古典时代，对一个画家最好的阵地莫过于一个城市的教堂。

那正是北方文艺复兴早期，人文精神和宗教传统相互斗争着，新教义和旧道德激荡着。声名鹊起的哥哥休伯特·范·艾克应根特市长多库斯·威德之邀为根特的圣贝文教堂绘制一组祭坛画，由于这位伟大画家于1426年去世，他的弟弟扬·范·艾克接手将其完成。世纪巨作《根特祭坛画（Ghent Altarpiece）》因之诞生。

根特祭坛画又名神秘羔羊之爱，是现存最早的带有签名的尼德兰绘画作品，是一种多翼式“开闭形”的祭坛组画，外面9幅，闭合的祭坛内12幅。只有当节日的礼拜盛会，祭坛的两翼伴随着音乐打开时，人们才得以见到内层，宛如当代装置艺术。

从该祭坛画的极致细节描绘和人物神态中仍能看到浓厚的中世纪拜占庭风格以及哥特式艺术的影响，但它对光影的描绘是超越时代的。要知道，在这幅画完成后20年，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之首达芬奇才刚出生。

事实上，尼德兰在真实光影的描绘上长期处于领先地位。自范艾克始，再到后世荷兰大师伦勃朗、维米尔、哈尔斯我们可以看到一脉相承的强大光影传统（这种对视觉幻相的迷恋在现代荷兰大师埃舍尔那里亦走向了某种极致）。与这种以光造型的方式相比之下，欧洲其他国家文艺复兴作品显得更为古典，以固有色为主，光影退居形体之后。

值得注意的是，画中耶稣、圣母、圣约翰、使徒、天使皆是气色丰润、面容美丽，但位于左上方和右上方的亚当夏娃与他们相比则显得色调灰暗，身体过于写实，处于逼仄的空间之中，姿态很不自然，相貌甚至有点丑陋——这让他们显得与主画面略有脱节。

这究竟是这件杰作的美中不足，还是有意为之？结合基督教传统来看，这样处理可能是为了强调原罪和警醒世人肉体之堕落——从夏娃手中腐烂的苹果可得到一定程度的佐证。这也是尼德兰绘画一大传统：通过物象来做道德隐喻。这种寓言式的用梗到后来的老勃鲁盖尔和博斯的画中被发挥到极致。

夏娃手中的苹果

根特祭坛画将神性和人性结合得恰到好处，既有拜占庭式神学的威严，又有徐徐如生的人物；既描绘了美丽和爱，也暗含了道德的警示。可想而知，这第一代真实光影的油画巨作在当时对民众会产生多么强烈的视觉和心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