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dex}}/{{bigImglist.length}}
{{memberInfo.real_name}}
{{commentname}}

摄影的姿势 | 威廉·弗卢塞尔

{{newsData.publisher_name}} {{newsData.update_time}} 浏览:{{newsData.view_count}}
来源 | {{newsData.source}}   作者 | {{newsData.author}}

文章来源:影艺家



风景区拍照的摄影师,1941年,摄影:沃克·埃文斯



在《摄影的姿势》中,媒介哲学家威廉·弗卢塞尔(Vilém Flusser)描述了摄影师在被拍者周围来回走动,反复调整距离、角度、光线,并让模特儿改变姿势。在弗卢塞尔的论述过程中,我们从摄影师的位置转到被拍者的位置,再到场景中观察者的位置,并注意到每种意识是如何互相影响的。通过这一观察,我们可以确定,摄影师的决定(其位置、他与对象的互动、他与行动的重要关系)都是自由的决定,并表达了他存在于世的方式。他与拍摄“对象”的互动关系,正是摄影师有别于画家之处,这正是弗卢塞尔在传统影像(绘画与素描)与科技影像(摄影、电影、数字采样与合成)之间发现的区别。或可说,在他的媒介著述《姿势》(Gestures)中,弗卢塞尔画下他的主题,并将之拍下。

本文译自Vilém Flusser, Gestures, trans. Nancy Ann Roth,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014, pp. 72-85.


威廉·弗鲁塞尔



摄影的姿势


文 | 威廉·弗卢塞尔

译 | 李鑫


毋庸置疑,摄影的发明是一次革命,因为它是试图将四维时空中的被拍物固定在二维平面上的方法。不同于绘画,摄影之所以具有革命性,在于它能将被拍物印在表面上。照片是被拍物留在表面上的“指纹”,而非绘画中的描绘。对象是照片的成因、绘画的意义。摄影革命颠覆了具体现象与观念现象之间的传统关系。据此传统,在绘画中,我们的观念将现象固定在表面上,但在摄影中,现象在表面自发地形成观念。事实上,摄影的发明是唯理论与经验唯心论之间理论冲突的延迟的技术解决。


17世纪的英国经验论者认为,观念印在我们身上(类似照片),当时的唯理论者却相信,观念由我们设计(如同绘画)。摄影是证明观念由这两种方式形成的证据。摄影出现得太晚,从而无法影响哲学讨论。于是,到了19世纪,两种主流观点的不同含义已经深入人心。这是一个技术遵循理论的事例。同时,这一发明是革命性的,因为它只能在技术层面上讨论“客观”与“意识”思维的区别。在涉及周围事物的具体现象中,照片是“客观的”,绘画则是“主观的”或是“意识”思维。这是一个技术刺激理论的事例。实际上,直至摄影发明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才承认比较摄影与绘画所带来的理论可能性。

若我们认为照片是现象的产物,而绘画描述现象(比如,它们指代现象),那么,我们可以辨别因果解释与符号学解释之间的区别。因此,当我们知晓照片的电磁、化学等制作过程后,便可以解释它;当我们发现绘画中的“意向性”(表达目的)后,便可以解释它。但本文无意论述这一迷人的问题,因为摄影与绘画均源于异常复杂且矛盾的运动。事实上,绘画过程有客观的阶段,拍照过程有主观的阶段,因而在某种程度上,客观性与主观性之间的区别变得更复杂。若想区分绘画与摄影(为了理解我们与世界的关系,必须如此),我们必须先研究摄影的姿势绘画的姿势 


研究摄影的姿势是准备阶段,也是研究摄影本身及其与绘画之关系所必不可少的阶段。这正是本文的目的。

不过,当我们试图描述研究摄影的姿势时,我们会被奇怪的现象惊吓。若从隐喻的角度而言,我们所似乎正试图“拍下”姿势。因为我们知道,“描述”是将一种语境翻译成另一种语境,照片是姿势的二维“描述”。一张抽烟男子的照片描述了他的抽烟姿势,因为它将姿势从四维变成二维。它的元素被姿势“操控”了(更简单而言,被吸烟时的反射光“操控”了)。相比之下,照片的文字描述由元素组成(打字机的字母),这些元素与描述的姿势没有因果关系。因此,若我们以为写下摄影姿势的主题,(在某种意义上,即便只是隐喻,)就是拍下它,那就大错特错了。在描述摄影的姿势时,我们必须抛弃作为模型的摄影。这一点值得注意,因为它是工具威胁思维方式的事例。首先,我们发明了作为“客观”观看工具的摄影。然后,我们试图用摄影式观看研究摄影。在诸多方面,工具阻碍了思考,但在其他方面,却不太明显。所以,我们不能让工具操控我们。在此,我们不应将摄影的姿势理解为拍摄它。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天真地观察姿势,仿佛对此一无所知,而且如同初见。


这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我们面临着模棱两可的场景。假如这是社交活动:一人坐在椅子上抽烟,房间内的另一人拿着仪器,二人举止反常(如果说“正常”是指符合事件)。男子之所以抽烟,是别有原因的。即便我们说不清楚,但对我们而言,他似乎正“表演”吸烟。相反,拿仪器的人正以最古怪的方式在区域内走动。如果我们准备描述他的路径,那么对于我们,他成了场景的重点,吸烟者则解释他在影像中央走动的原因。这点值得注意,因为它说明场景不是由构成元素之间的关系决定的,而是观者的意图。因此,从独立于观者的视角而言,它不是“客观”的描述。恰恰相反,此处描述的场景是由观者“设定”的。当然,“设定”是摄影概念,它证明了将摄影模型排除在观察之外是非常困难的。这意味着照片不是“客观”的描述。让我们试着记住这张影像,并再次忘记摄影模型。


场景中心处是拿着仪器的男子,他正走动。但很难说,中心在其自身的边缘处移动。当中心移动时,它是相对于观者而移动,于是,整个场景也随之移动。因此,我们必须承认,当我们看见拿着仪器的男子时,我们看见了整个场景的移动,包括坐在椅子上的人。我们很难承认这点,因为我们往往认为,坐着的人并没动。因为我们相信它,我们认为看见了它。


事实上,当我们将注意力转至椅子上的人时,场景依然如此,拿着仪器的人在里面移动。相反,当我们将注意力转至拿着仪器的人时,场景开始移动,椅子上的人成了变化场景中的固定元素。这说明哥白尼革命是视点改变的结果,并不是比托勒密系统“更真实”的视角。换言之,拿着仪器的人并没有寻找拍摄固定场景的最佳角度(尽管这可能是他正在做的事情)。实际上,他正寻找一个最符合固定运动场景的地方。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仅对我们而言,拿仪器的人是场景的中心,我们正看着他。他相信自己在场景之外,因为他正看着场景。对于他,坐在椅子上的人是场景的中心,是其注意力的中心。我们也在空间中看着拿仪器的人。对于他,我们是场景的一部分。这会让我们误以为有两个场景:一个是在我们之外那个拿仪器的人,他处于中心;另一个是,坐在椅子上的人,他处于中心,我们身处其中。这两种场景有所区别,但彼此关联。但事实上,只有一个场景。我们能够证明这点,因为我们摆脱观者的角色,从内部观看场景,而拿着仪器的人也可以。通过观看他的姿势,我们注意到,他没有发现自身的运动。


这种对场景中人的视角(“自反”或“批判”角度)是我们存在于世(being-in-the-world)的特征:我们在世界中,我们看见它,我们“知道”它。再次强调:它毫无“客观”可言。我们从一个特定的角色中解放自己的姿势,这也适合拿仪器的人,他仍束缚于某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宣称,两次经历了同一个场景。这个“地方”是共识、主体间性认识的基础。基于此,如果我们遇到拿仪器的人,我们不会看到“更好的”场景;不过,我们从主体间性的角度看它,也从主体间性的角度看自身。


持仪器者是人类,这说明他不仅在场景中,也在沉思中与之分离。我们知道,我们在与人类打交道,不仅因为我们看见可以当作人体的形式。但同样更具特色的是,我们知道它,因为我们看见了清楚“指向”椅子上人的注意力、以及距离注意力有一段思考距离的姿势。我们用这一姿势认识自己,因为它是我们存在于世的方式。我们知道,我们正与人交谈,因为我们在他身上认识了自己。我们对人体的认识是这一直接、具体认知的次要元素。如果我们只相信这一身份,我们可能会犯错。我们会看见一台模拟人类姿势的控制论机器。但至于认识姿势,我们不会犯错,仅因为它是人的姿势,我们认识了自己。


因为持仪器者是人类,不存在“天真之人”(这本身是矛盾的),因而也没有“天真的摄影”。持仪器者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我们可以从他的姿势中得知。这正是需要用哲学(反思)术语来描述他的姿势的原因。任何其他方式的描述都是无用的,因为它无法理解姿势的反思、自我意识的本质。任何人的姿势都是如此,摄影师的姿势尤甚。摄影的姿势是哲学的姿势,换言之,因为摄影的出现,我们既可在文字的媒介、也可在照片中进行哲学探讨。因为摄影的姿势,是观看的姿势,因而参与了古代哲学家所谓的“观想”(theoria),他们称制作影像是“理念”(idea)。不同于大多数姿势,摄影姿势的目的不是直接改变世界,或与他人交流。相反,它试图观察事物,并固定观察的结果,让它们“变成形式”。常被引用的马克思主义观点是,哲学家将自己局限在解释世界中(他应该观察世界、谈论世界),他的目的是改变世界——当用于摄影姿势时,这个观点不太让人信服。摄影是新事物的结果,我们观看世界的同时,也改变了世界。传统哲学也是如此,尽管它产生的观念不如照片那般好理解。摄影的可理解性让它具备传统哲学方法所无可匹敌的优势。


持仪器者所做之事,可能过于复杂,从而无法将姿势拆解为不同的方面。无论如何,这并非我的意图,因为我的目的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区分,但无法彼此分开。第一个方面,寻找地方,即可供观察场景的位置。第二个方面,操控场景,从而适应选择的位置。第三个方面,关乎极限距离,可以看到这种调整的成功或失败。显然,还有第四个方面:按下快门。但在某种意义上,这个过程超出了实际的姿势,因为这是机械式的过程。此外,仪器中复杂的电磁、化学与机械技术,冲洗、放大、修图的过程,共同形成了影像。虽然这些技术对姿势的形成具有决定性影响,而且分析很迷人,但在我们正观察的场景之外。我们没有开始分析摄影,因为对技术的分析是必不可少的。相反,我们观察社交活动中的摄影姿势。


我们不能以同样的方式观察刚才提及姿势的三个方面,而且它们在姿势中没有相同的含义。姿势的第一个方面(寻找地方)最明显,似乎其他两个方面都不属于它。但研究表明,在第二个方面,在计划内调整场景,会更像姿势。虽然它不如第一个方面明显,也不容易被摄影师发现,但它控制了位置。至于第三个方面,即自我批评的方面,对于观者不太明显,但“影像的质量”是基于这一方面的标准而确定的。


只要稍作调整,刚刚所说的摄影姿势,也可以当作哲学化的姿势。如果我们研究这一姿势,我们可能会发现同样的三个方面以相似的方式联系。也就是说,摄影是将哲学态度转变成新语境的姿势。在哲学中,正如在摄影中,寻找位置是明显的方面。对明亮场景的调整并不总是容易被接受,但它是各种哲学运动的特征,自我批评方面是我们判断操控成功与否的一面。当我们尽可能仔细地观察三个方面时,会形成更强烈的印象,即在工业时代的语境中,摄影的姿势是哲学上的发展。


对位置的寻找在摄影的身体动作中很明显。但在观察他调整仪器的过程中,出现了另一个不太明显的维度。摄影师寻找的地方是时空连续体中的一个点。摄影师从这个点上提出问题:照亮试图固定在表面的对象需要多长时间。在我们的案例中,被拍对象是在社交场合中坐在椅子上吸烟的人。这句话是从某个角度出发来描述场景,亦即,观者以形而上学式起重机的方式操控事件发生的时空。摄影师的姿势说明,他不相信可以到达的位置,即便到了,也需要私密证据来说明它比其他位置更好。事实上,那些姿势说明,他不知道场景中的最佳位置,并认为,每一个场景都有不同的位置,它的“质量”取决于场景本身和观者的意图。如果我专注摄影的瞬间,考虑升起的烟,必须出现一个特定的角度,通过烟斗的“完全形态”给我留下的印象。反之,如果我想将吸烟者脸上烟草味道的愉悦表情固定在脸上,就必须有不同的理想角度,尽管这也是由场景的“完全形态”所决定。因此,在找到有利位置之前,摄影师必须确定目标,从而察觉场景。当然,我们可以从他的姿势中发现,这一视角是理论的,因为他在寻找的过程中,可以随时改变目标。他开始拍摄升起的烟,当他寻找合适的角度时,他对抽烟者的表情感到惊讶。事实上,一个双重辩证法在发挥作用:先是目标与场景之间,再是场景中的不同视角之间。摄影师的姿势说明了介入辩证法之间的紧张关系。换言之,摄影的姿势是寻找位置的运动,它揭示了推动寻找过程中的内在紧张与外部紧张关系:这种关系是怀疑的运动。牢记这一点,观察摄影师的姿势就是观察有条不紊的怀疑过程。这是卓越的哲学姿势。


这种运动在我们通常所说的四维时空中继续。在第一个维度中,摄影师靠近场景,并远离它。在第二个维度中,摄影师从不同的水平视角观察场景。在第三个维度中,摄影师用不同的垂直视角观察场景。在第四个维度中,摄影师使用仪器,用不同长度的光照捕捉场景。这四个维度以非常复杂的方式重叠,时间维度具有不同于其他维度的特征,因为它包括仪器的使用。


四个维度彼此交叉,摄影师的寻找在时间、空间中似乎是模糊的、深奥的运动。但一个细致的观察说明,在连续体中,摄影师必须迈过障碍,好比时间、空间被场景分为两个不同的领域——一个适合鸟类,另一个是青蛙视角;一个是眼角看到的区域,另一个是完全古老的、广角的观察。它似乎是不存在接近全景的平滑移动,而是从一个区域到另一个区域的过渡。这将摄影姿势与电影姿势完全区分,静态照相机不会“移动”。这种姿势是由一系列越过无形障碍的跳跃、决定组成的。摄影师的寻找是一系列突然的判断。摄影师经过由不同视觉领域组成的时空,也就是,由不同的“世界观”与分隔它们的障碍所组成的时空。摄影姿势的量子特质(事实上,这涉及清晰的知觉)让它成为哲学姿势的结构,而电影姿势分解了这一姿势。显然,这一差异的原因是技术性的:正如哲学家,摄影师通过“分类”装置来观察,于是,追求理解世界的目标,即一系列不同的影像(可定义的概念)。电影导演通过“过程”装置来观察,以捕捉世界为目标,它们是一串相同的影像(不可定义的概念)。这两种装置的“技术”差别是两种姿势的结构差异的原因。我们可以宣称,照相机是人眼的延伸与改进,因此,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在摄影姿势中,人体与仪器紧密结合,从而让指定任何一个特定功能都失去了意义。如果我们将仪器设计成身体,它的运动取决于它的运动(如果在“人”与“工具”的关系中,我们可以让身体成为定值,让工具成为变量),那么,将仪器定义为摄影师的工具就毫无意义了。在寻找位置的过程中,摄影师的身体成了摄影仪器的工具,这并非好事。通过观察摄影的姿势,在特定的工业化之前的背景中,可能会真正看到这种关系的可逆性。在汽车产业中,作为机器功能的工人处境,实际上意味着自我的丧失(作为自由人的价值)。相反,借助摄影的姿势,摄影师适应了摄影仪器,比如,调整位置以适应装备的时间,但没有丧失自我。恰恰相反,摄影师之所以是自由的,正因为仪器的时间因素,而不是摄影师。


任何打算命名所有的“文化”工具之人都必须承认,工人与摄影师的姿势在不同的背景中发挥作用。社会主义革命应该确立的目标是,从我们的文化环境中消灭所有工人的姿势。毫无疑问,至今,摄影姿势的一个方面,寻找位置,需要彻底的调查,才能完全理解。至于本文的目的,足可说,我们与一系列测试场景相关的理论决定相关,因此,场景是有条不紊的怀疑运动,它的结构由被观察的场景决定,正如仪器是由摄影师所决定一样,因此,必须排除任何命名元素的分离。我们可以补充一句,它是自由的运动,因为姿态是一系列决定,它是在决定性力量发挥作用的效果下出现的。


为了检查第二个方面——操控,我们需要忘记任何可能关于摄影行为的客观知识。根据此类知识,它们是物体,其中,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抽烟。在这个意义上,那些物体是“现象”,出于实验的目的,它们被光学地记录,因为它们反射落在其上的光线。而后,持仪器者开始捕捉光线,从而影响感光膜上面的特定的化学变化。这种客观的描述,可以称作“科学观察”,将摄影的姿势简化成实验室操作。它必须要忘记,并非因为它是“错的”,而是因为它不包括我们在姿势中看到的东西。


持仪器者没有寻找反射光线,而是在他可以接触的参数内挑选特定的光线。他也不像过滤器那样被动地选择(尽管我们会怀疑过滤器是否是被动的)。他积极地参与了光学过程。比如,他排除了一些光线,通过拉上一点窗帘。他在灯光下转动物体,从而反射光线,而非其他的东西(比如,他说“笑!”)。他加入了自身的光源(比如,闪光灯)。他用自己选择的颜色沉浸在场景中。他用特殊的过滤器调整仪器。他选择适合的底片,可以接受某些光线、排斥其他光线。如果摄影师不在场,这些操作所带来的影像,就不会是物体所反射光线的效果。不过,它会是物体反射光线的效果,在此意义上,它会是客观的。我们可以发问,这是否只是“客观”概念的真正含义。因为考虑到所有事情,实验室操作(在科学调查期间)中发生的事情与摄影姿势中的事情相近,于是,我们不会怀疑摄影的客观性,我们会怀疑科学中客观性概念的某一含义。


当然,摄影中的问题会比科学中(可能除开人类学)的问题更复杂,尤其是我们关心的肖像照片。被拍物对操控作出反应,因为它不是真正的被拍物,而是人们与摄影师分享同一个场景。在摄影师与其绘画主题之间,建立了行动与反应(对话)的复杂网,尽管这种主动权属于摄影师,被拍者是耐心(或不耐烦的)等待之人。对于等待者,这种怀疑的对话导致了储备与自我展示的混合(处于物化注意力之中心的意识阐述),从而产生“受影响的行为”(主题的背叛)。站在主动型摄影师的角度而言,这导致了同时是证人、原告、被告与法官的奇怪感觉,在他的姿势中,出现了良心不安的感觉。他试图给他的主题一次惊奇,从而将之变成被拍物。在某种程度上,摄影似乎是对话,他也背叛了主题。摄影的姿势是一种艺术形式。


但事实上,摄影师操控了场景,背叛了主题,并不是说,照片不是客观的影像。也不是说,摄影师不去操控场景,影像就会更客观。也不是说,如果主题受到摄影师的操控,那么照片的客观性就会被影响。相反,它意味着,观察场景就是操控它,换言之,观察改变了被观察的现象。


同样,观察场景也被它改变了。观察改变了观察者。观察摄影姿势的人,既不需要海森堡的不确定性理论,也不需要精神分析理论。他们能够真正地看见。摄影师必须控制场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调整。他必须会受到场景的影响。他只是在那里,就被改变了。影像(观念)的客观性只是对另一个场景的操控(观察)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每一个观念都是错误的,因为它控制了可以考虑的事物,于是,可以说,它是“艺术”,也就是说,它是虚构的。然而,某些观念在另一种意义上,是正确的,亦即,它真正理解了正在考虑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尼采所谓艺术高于真理之义。


摄影师必须操控场景,因为他的寻找与操控紧密相连。操控与寻找是同一个姿势的两个方面。但摄影师并不总愿意承认这点。他会说,他的照片再现了没有被操控的场景,比如,风景。他会承认,肖像摄影总是控制的结果,因为被拍者觉察了摄影师的存在,并作出反应(至少会惊讶,因为事先并不知道这种存在)。他执意认为,风景不会注意到摄影师的存在,但他错了。考古研究领域的照片可以当作案例。显而易见,利用红外线让考古层的外貌变得可见,是清晰、明确的操作。但事实上,日落时分的照片,说明了正午光线下无法觉察的形式,而且不是控制。正午与日落,似乎是特定场景的组成部分。但选择日落、放弃正午,是对风景的控制,因为这个决定,风景服务于某个目的。每张照片都是肖像,因为每一个场景都说明了它“意识到”自己被拍摄了。基于此,摄影也类似哲学:在不操控场景的情况下,占有一个位置,尽管某些哲学家否认这点。


姿势的第三个方面(自我批评)关乎摄影中的“反思”。显然,这是从光学中借来的概念,并与摄影紧密相关。照相机有一面镜子,当摄影师往里面看时,他会看到自己的影像。他看见了可能的影像,当他用这种未来学的方式,他从那些可能出现的影像中选择自己的影像。他拒绝所有可能的影像,除了这张,因此谴责所有可能的影像,进入消失的虚拟世界。借助这种方式,摄影姿势让我们看到,选择是如何投射至未来的。这种姿势是自由动态的案例。因为他说明,批评(用标准来衡量可能性)体现了自由的动态。


但是,作为评价未来可能性的镜子,它只是“反思”(reflection)概念的含义之一。在另一种含义中,“镜像”(reflection)是我们下决定时看其他人。我不知道,是否有这种带镜子的照相机,但制造它应该很简单。因为摄影师的一些动作,给我们留下他正在照镜子的印象。因为这面镜子(无论是有形或无形),他看到了自己正在拍照。从而,他进入了场景。


摄影姿势是涉及何种视觉的具体证据。我们不要将它与按下快门所获得的视觉混淆。摄影姿势并不说明,摄影师是被动的物体(正如人类学科学),它反映了一个活跃的主题(某些哲学目标)。这种镜子必须(如若它们存在)能够监视摄影师,还允许监视摄影姿势。自我控制是另一种自由形式。


在西方的传统中,尤其自康德以来,我们被警告(带有充足的理由),反思是纯粹的猜测。因为我所说的镜子,允许制造其他镜子,它们在无限的系列中互相反射,并创建一个无基础的空虚。这一空虚会散发自杀的吸引力,但不能阻止检查摄影的姿势。姿势失去自身的意义,当它迷失在虚空中。较之其他文化,因为我们制造镜子的方式,我们偶尔对摄影产生兴趣。所以,我们的问题不是连续的思考,而是决定何时停止思考,从而可以转换行动。即便我们知道虚空(“空无”),但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检查它,而是能拍得更好。对于我们,思考是策略,而非投降。摄影师不再看反光镜的那一刻(无论真实或想象),也是决定其影像的一刻。如果他过早地停下,影像会变得肤浅。如果停得太晚,影像会混乱、无趣。如果摄影师选择了停止思考的好时机,那将会是深刻、具有启发的。因此,思考是摄影师寻找、控制的一部分。它是对自我的寻找、对自我的控制。事实上,寻找位置属于寻找自我,控制场景属于控制自我,反之亦然。但摄影的案例,也是哲学的案例,也是生活的案例。但在摄影中,它是有形的、清晰的:我们可以通过观察摄影的姿势来看到它。


这些思考不是对摄影姿势详细的现象学描述。它们仅说明,这种描述可能是有用的。但至少,它们在某些特定的背景中提出了一些问题,比如,摄影与绘画之间的本体论与认识论差异。如若存在,摄影的出现会对绘画产生什么影响?对不久后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如若存在,摄影的出现会对哲学产生什么影响?被称为“超现实主义”艺术还是哲学的运动?我们不能说艺术与哲学之间的区别已经模糊了,这是摄影的功劳(但不总是)吗?摄影的出现会对科学思想(并不只是科学方式)产生什么影响?摄影与最新的观看方式(比如,幻灯片、电影、录像带与全息图)是什么关系?总而言之,本文的观察可以说明,那些摄影问题已经触及了核心:摄影是观看的姿势,是“观想”。



译者 _ 李鑫
影艺家主理人,图书策划编辑,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flexible[0].text}}
{{newsData.good_count}}
{{newsData.transfer_count}}
Find Your Art
{{pingfen1}}.{{pingfen2}}
吧唧吧唧
  • 加载更多

    已展示全部

    {{layerTitle}}
    使用微信扫一扫进入手机版留言分享朋友圈或朋友
    长按识别二维码分享朋友圈或朋友
    {{item}}
    编辑
    {{btntext}}
    艺客分享
    {{mydata.real_name}} 成功分享了 文章
    您还可以分享到
    加载下一篇
    继续上滑切换下一篇文章
    提示
    是否置顶评论
    取消
    确定
    提示
    是否取消置顶
    取消
    确定
    提示
    是否删除评论
    取消
    确定
    登录提示
    还未登录崇真艺客
    更多功能等你开启...
    立即登录
    跳过
    注册
    微信客服
    使用微信扫一扫联系客服
    点击右上角分享
    按下开始,松开结束(录音不超过6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