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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黎巴嫩女孩”的作品是艺术还是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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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也遭受过网络暴力?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2013年11月,来自黎巴嫩的女艺术家Rasha Kahil曾因当地国际卫星频道的一档热门节目,遭受了突如其来的网络暴力。


艺术家Rasha Kahil在2008年,Rasha Kahil住在柏林一个朋友的房子里。一天,朋友外出过夜,Kahil便一个人居住。那时她刚好买了一个新的相机,在朋友的公寓中乱拍一通后,Kahil将相机对准了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家中拍摄自己的裸体肖像,这种擅自悄悄闯入他人私人空间的行为,让她感到快乐且满足。


从那时起,每当Kahil自己一个人呆在他人的公寓里时——即使公寓的主人只是下楼买烟或在厨房做饭——Kahil都会趁机给自己拍摄裸体肖像。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年后,Rasha Kahil这件成功的作品却因黎巴嫩的一档国际性的新闻节目而备受非议。该节目将Kahil的个人网站公之于众,并以将其裸体肖像打码后让20多个中东国家的观众发表看法。而作为阿拉伯世界的女性艺术家,Kahil必然将经历巨大的舆论伤害。


几乎一夜之间,Kahil的作品有了全新的解读。她收到了大量谩骂的电子邮件,许多脱口秀节目也与她联系。然而Kahil对此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也拒绝了在电视谈话节目中“为自己辩护”的邀请。因为她认为,这种情况下的发声只会助长人们的舆论,难以形成建设性的对话。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在沉默的两年中,Kahil将该事件中所有的电子邮件和Facebook评论都搜集了起来,包括这些评论者的照片。信息的大量阅读和消化,使得她从猛烈的冲击中清醒。她突然意识到,这些 “丑闻”可以转化为帮助她发声的利器。


“我对Facebook上关于我评论特别感兴趣。网络暴力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网上的私刑就发生在看似安全的“匿名”网络范围内。然而,这些新闻页面是公开的,每条评论旁边都有评论者的名字和头像,我都及时地记录了下来。”


 —— Rasha Kahil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作为风暴的中心,Kahil本人在当时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相反在保持了沉默的两年后,她以一个展览《Anatomy of Scandal》(丑闻的解剖)作为该事件的强力反击。



我从丑闻事件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它不是针对以个人的。


ApertureRasha访谈Rasha Kahil


A:《In Your Home》(2008-2011),是一个挑战身体隐私和私人空间的系列作品。然而,黎巴嫩新闻节目对你身体性器官的打码,本身就是一种侵犯。不仅侵犯了你的身体,而且也侵犯了你的作品原本想要表达的含义。


你对这些被修改的作品的报复,揭示了互联网可以随心所欲地盗用和解构图像。你没有主动地挑战他们,而是选择屈服于那种声音,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我想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具有颠覆性的潜力?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R:当“丑闻”发生在网上时,我确实选择保持沉默。不是因为舆论的压力,而是我意识到互联网的力量, 人们自由地选择谴责或拥护,是一种巨大的力量。那还不是我应该积极发声的时间。记录是我唯一的工具。


身处如此激烈的媒体风暴的中心,目睹这些针对我的身体、我的作品以及我的存在的评论,我非常痛苦,尤其是因为有很多人试图直接联系我,而不是仅仅“阅读”这些解剖我的新闻。我被电视脱口秀主持人纠缠,他们让我参加电视直播,“捍卫”我的作品,说出我的故事。当然,这是徒劳的,我永远不会这样做。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主动保持沉默是我唯一的行动方式,也是我最强的工具。事实上,我发现我的原创作品《In Your Home》系列中的解构图像——由网络媒体打码而成——它们对像素、黑条、Photoshop模糊和污点的自由运用——非常迷人。


我不确定“投降”这个词是否合适,因为我的沉默是我自己的反击方式:我从未想过要向单一的“大众”道歉,尽管这似乎是这类网络丑闻的惯常结果。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A:在你剖析人们对你作品的评论中,除了那些两极分化、预料之中的观点外,有没有遇到让你感到特别惊讶或让你犹豫的?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R:有,这是我在作品中使用的一个评论:


“不幸的是,Rasha Kahil所谓的艺术都不符合一件作品被视为艺术作品的条件:


   艺术:用想象力和技巧创造出来的美丽之物,或表达艺术家的重要思想或感受的东西,如绘画、雕塑等。[来自词典]


   显然,这些照片仅表现出粗俗,无果和缺乏创造力,这与上述两种艺术定义完全相反(这只是关于她的照片的一些说明)。另外,它们没有任何重要或崇高的目的,因此是纯粹的色情垃圾。


  我想说的最后一点是,看着这个女孩的照片,我所能看到的可能是一个愚蠢的、愤怒的、虚伪的女权主义者,更重要的是,一个有前途的阿拉伯色情明星…哇! 令子孙后代非常光荣且具有教育意义的案例……   ”


  —— Rasha Kahil 《《Anatomy of a Scandal》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真正使我震惊的,就是这个评论中的语言暴力。网上的大多数评论都是随意发表的,用我的身体开玩笑。但这个特别的评论是经过思考的。它读起来就像一篇短文,内容适中,引人入胜,争论激烈。


评论者似乎对我的作品和人格有着根深蒂固的憎恨。他不仅攻击了我的行为,也攻击了我的智力,身体,性别和意图。这让我很不安,不是因为它放大了我个人,而是因为我觉得,这就是对普通女性的暴力。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A:你对评论的选择有什么标准吗?你试图从纷乱的网络评论中挖掘出什么故事?


我把我收到的所有电子邮件都整合进了作品中。由于它们是私密的电子邮件,为了保护发件人的信息,我从打印纸上剪掉了他们的名字。


至于我在视频中使用的Facebook评论,这是相似率最高的评论,以绝对的数量,展现评论主题的总体倾向。我在视频中讲述的一些评论也是评论者之间的论点,我通过我的声音体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


与其说是叙述,不如说是事件本身的记录。我是装置的作者,我对不同“丑闻”元素的安排构成了一种讲故事的形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将虚拟体验转化为物理体验的过程。


所有的元素都在那里,不受影响——评论、电子邮件、经过审查的图片——但是我对组件的架构布局是我重新利用这种体验的方式,中和它,并向最初的创造者展示。这项工作是我不断求取并将其转化为实物的结果。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A:你展示了那些攻击你或者为你辩护的评论。对你来说,为什么用自己的声音重新演绎社交媒体上的评论很重要?


R:我想就父权制社会中的艺术家和女性展开对话。因此,无论是辩护还是谴责,我用自己的声音叙述不同的评论是我的一种方式。我自己收集、抄录并以自己的声音重复这些连续不断的评论,似乎消除了语言固有的暴力色彩,并揭示了其滑稽的潜台词。


2016年,在伦敦《Anatomy of Scandal》展览的开幕式上引起了很多笑声,这是我预料中的事。笑是最好的药吗?并非总是如此,但就这桩丑闻而言,将其从暴力经历转变为充满荒诞色彩的悲喜剧,是超越最初暴力攻击的最佳方法。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A:英国作家、教师和评论家Nina Power,在一篇题为《How do you visualise a woman in the 21st century》(你如何看待一个21世纪的女人?)的文章序言中写道:



“在21世纪,将“女性”形象化或塑造女性类别的战斗将主要在网络和语言上展开,但结果将是实质性的,一如既往。我们必须经历外表形象的暴力,才能达到另一种境界——一种非暴力的、非形象的境界,这种境界仍然可以以某种方式被理解。”



R:我想这句话适用于《In Your Home》系列,因为它经历了网络审查。对我的身体和作品的“无意义”的攻击,很大原因来自于此——网络新闻频道对原始图像的审查,导致了视觉残缺。


我通过在玻璃上喷漆,来重现当初新闻对原作品的审查,从而消解了这一丑闻的组成部分。这样,原来的图像在玻璃下保持不变,但新的层在上面,就像皮肤的一个淤青。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我经常注意到,大多数女性所做的关于性、身体、女性气质或女权主义观念的工作,往往会在网络上引起肤浅的、诋毁性的言语辱骂。对艺术家、作品、肉体的轻蔑、公然的厌恶女性的评论,或“这是另一个人脱下她的装备”之类的语言,令人感到耻辱,甚至在一些著名的艺术网站上也是如此。例如《British Journal of Photography》的Facebook页面,我发现,但凡出现一篇关于“女性艺术家在作品中处理身体”的文章时,这些评论就会出现。我对丑闻进行剖析的目的是为了揭示这一现象,它一直存在于宏观层面,但现在通过社交媒体被放大并在全球范围内可见。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A:你在实践中是否参考过某些女权主义艺术家?


R:最早与我产生共鸣的女权主义艺术家之一是Sophie Calle,她的作品是我十几岁时在贝鲁特发现的。我被她的作品中的亲切感和可接近性所震撼。即使没有任何艺术史或理论的背景,我仍然可以理解她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人的作品。


我意识到,艺术家可以通过最简单的概念,通过个人的故事,打动观众,从表演到摄影再到文字,做出发人深省的作品。这是我在实践中始终坚持的一条思路。


Rasha Kahil,In Your Home,2008-2011


A:对于那些经常面临网络暴力的年轻女艺术家们,你有什么建议吗


R:现在,无论是社交媒体还是个人网站,艺术家都不可能在不接触“大众声音”的情况下拥有网络形象。尤其是在作品涉及“煽动性”主题的情况下。


但是我认为,艺术家要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信心,知道它所传达的信息是什么,受众是谁,以及它为什么存在。这本质上可以保护自己免受网络暴力的影响,并且为抵御琐碎的玩笑建造了不可动摇的墙。


Rasha Kahil,Anatomy of a Scandal,2016


我从丑闻事件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它不是针对以个人的。事实上,那些给我发送电子邮件,或是亲自写信给我的,几乎都是鼓励和支持我的人。恶毒的评论只是简单地发表在匿名的网络对话中,因此没有任何分量。


作为艺术家和女性,这点丑闻是可以利用起来发声的动力,尤其是在当前的大环境下。

-END-

Rasha Kahil  


出生于1980年,黎巴嫩贝鲁特的视觉艺术家,目前生活和工作于伦敦,2009年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RCA)获得传播艺术与设计硕士学位。她的作品涉及摄影、文字、视频和装置。曾在伦敦、巴黎、阿姆斯特丹、伊斯坦布尔、苏黎世和贝鲁特等地举办过个展。




©木格堂

编辑: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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