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宾虹
黄宾虹这3个大字,宛若一座雄踞于中国山水画史大师群峰的峻拔而险的大山,广不可方而高不可极。它,那么沉静,那么肃穆,那么葳蕤,那么葱茏。黄宾虹成为了一种博大而沉雄的文化象征,一种悠远而穴窈的历史存在。它需要一代代的人去研讨、去解读。你会想起屈原的诗:“驷玉虬以乘兮,溘埃风余上征。”(《离骚》)这是一种快意的长征和腾飞;你会想起王安石的文:“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游褒禅山记》)这是一种艰辛的跋涉和攀登。它高大,但并不深拒固守;它修远,但正是求索所在。镌刻于大山的铭文,因岁月而剥蚀,那是二千五百年前的古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记得40多年前,黄宾虹的画,被一般人视为古调自爱、今人不弹的骨董。而我则私心景慕。更由于恩师李可染的推重,颇想搜罗一些有关他的著述研究,然而市场上几乎没有。奇迹终于出现了,有一位傅雷先生的朋友,香港大公报的主笔陈凡先生从香港由二兄范临给我寄来了一本他编撰的厚厚的《黄宾虹画语录》,那时我们还见不到一本如此丰赡而全面的读本。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在国内见到了陈凡,他清癯而睿智,完全是一位蔼然学者。我想像不到他年轻时竟是一位革命斗士,富文采、擅词章,写得一手好字。
从他那儿,我不但进一步认识了黄宾虹,也知道了中国文坛上两位仰之弥高的大师黄宾虹和傅雷的深挚友情。陈凡先生看过傅雷先生所藏的所有黄宾虹的杰构,而傅雷似乎吝于对当代其他画家的褒辞。黄、傅二人相互敬重,共视赏音,不唯二人的国学旗鼓相当,且狷介不群的性格也正相似,那是两位寂寞的远行者。在《黄宾虹年谱》(上海书画社2006年版,以下书札皆出于此)中有着清楚的实录,他们的往返信札,读之令人对大学人的友情心向往之。图片,书黄宾虹几乎批量地馈赠所作,而傅雷也决不见外地索求。那时,艺术家不会想到那是可货于市的商品。“黄宾虹先生道席:承惠画幅二批,均已拜收”,足见黄之慷慨。又“黄宾虹老先生道席:……倘有现成小册页(寄国外尤以小幅为便)亦恳捡出若干,敝处所存,近已分罄。”可见傅雷并不以厚藏为目标,不啻为代黄老分赠画幅的中转站,非高谊云隆,何能致此。当今画人与学者,尚有两人可作如此之高士交乎?提出此诘问,不唯求诸人,更当责诸己,我希望能找到这样忘怀得失的知音。黄宾虹的风范,足使人们澹泊寡营,成为我们精神的导师。
今之激赏黄宾虹所谓“壬辰之变”的诸公,对先生89岁以后以白内障双目失明后的作品的奖饰之词,恐怕不会为傅雷所完全赞同。还是前面1954年4月29日同一封信,对黄宾虹寄来的“画幅二批”,颇有微词:
“尊画作风可称老当益壮,两屏条用笔刚健婀娜,如龙蛇飞舞,尤叹观止。唯小册纯用粗线,不见物象(着重号为引者所加)似近于欧西立体、野兽二派,不知吾公意想中又在追求何等境界。鄙见中外艺术巨匠,毕生均在精益求精,不甘自限(范评:言外之意,实此两批作品之粗陋,不曾做到精益求精)。先生亦不在例外(范评:此正面之勖勉,实以为先生已属‘例外’矣)。狂妄之见,不知高明以为然否?”
先是对黄宾虹“纯用粗线,不见物象”提出质疑,继之对黄趋近“立体”、“野兽”二派惊讶,“不知吾公意想中又在追何境界”,困惑之中有所不满。“鄙见”至“先生亦不在例外”,无异对黄宾虹提出期予。委婉之劝,在其中矣。“狂妄之见”正是傅公批评之主旨。这足见此信是傅雷以诤友的直言,对黄的批评。越明日,傅雷又有一信,对前信之“狂妄”似有忧黄老之不受,而作转语,反批评而为赞扬,文人切磋,时有妙趣,而悱恻之情,实为可感。
“前二日事冗,未及细看,顷又全部拜观一遍,始觉中、小型册页中尚有极精品,去尽华彩而不失柔和滋润,笔触恣肆而景色分明,尤非大手笔不办……但在泰西近八十年方始悟到,故前函所言立体、野兽二派在外形上大似吾公近作(范评:前信云“似近西欧立体、野兽二派”,此信转而为“立体、野兽二派在外形上大似吾公近作”,前言黄似他人,黄当耿耿;而改为他人似黄,黄则其喜洋洋者矣。)以言精神,尤逊一筹。此盖哲学思想未及吾国之悠久成熟,根基不厚,尚不易达到超然物象外之境。至国内晚近学者,徒袭八大、石涛之皮相,以为潦草乱涂即为简笔,以犷野为雄肆,以不似为藏拙,斯不独厚诬古人,亦且为艺术界败类。若吾公以毕生工力,百尺竿头尤进一步,所获之成绩,岂俗流所能体会。曲高和寡,自古已然,固不足怪也……”
即使如此,傅雷对黄宾虹失明之后“有线无形”之作取审慎之尺度,谓“始觉”,言昨日之未觉也,亦言曲高和寡,不易获赏,不唯他人,傅雷亦在其中;以傅雷之博闻广识,犹不易深知,更无论鄙识庸听矣。虽然,傅公之用词固不奢,称“尚有极精品”,意指精品之少也,这“尚有”不同于“多为”,更不同于“皆是”,足见大半作品仍不为傅公所见赏。须知者,傅公所以译罗曼罗兰之《约翰克里斯朵夫》、丹纳之《艺术哲学》,以傅公本人崇尚古典主义,于音乐,克里斯朵夫所激赏之莫扎特、巴赫、勃拉姆斯,亦深为傅公所景仰。彼时浪漫主义之德彪西尚不在其主要视野之中,更无论兹后之前卫先锋矣。傅公之所以写此两函,未必想对黄宾虹之“追求”起推波助澜之作用,筑堤的意味大于导流。以为黄宾虹先生曲高和寡不顾俗流则可,一味有线而无形,则易忘其精进目标。于无文字处透出傅公之良苦用心,而又绝不伤黄宾虹先生神圣之自尊,读后抚卷长喟,深感傅公之于黄宾虹可谓用情过深、敬爱有加矣。
世有激赏黄宾虹“壬辰之变”者,即以为白内障眼疾于黄宾虹非徒无害而有益,甚至近乎神的意志。称1952年夏至1953年6月近一年时间内的作品“近于天籁又无比老辣”,说它们“无法不法,乱中不乱,不齐之齐,不似之似,这些中国画家终生追求而不可得的境界,竟然在一个瞎眼的老画师笔下出现了!”说这证明了黄宾虹“中国画舍笔墨内美而无他”的美学理念(范批:此强用黄宾虹昔年之语以评壬辰作也)。这些说法显然出自王鲁湘先生的想当然,由于怪谲而不禁使人骇异。但令人不胜遗憾的是,绘画毕竟是视觉的艺术,壬辰之作免不得碰,碰上好的,那是天章云锦似的杰构(傅公所谓“尚有极精品”者)而大部分作品则是破败支离的劣作。我以为王鲁湘先生的激动不是伪装的,因为欣赏艺术品绝对是不可规范的个人行为,应当原谅这种迷信的状态。然则作为生平实录之《黄宾虹年谱》竟有以为失明后“画面呈现一派前所未有的灵光,一点一横均臻天真烂漫、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神明之境”,窃以为过矣。其实黄宾虹的伟大,是不用怀疑的,然则岁月不饶人,当眼睛已全然不见,加上体力不逮,你偏说这是“会通之际,人书俱老”,那就会陷入不可自圆其说的我执。
目下,作品的好坏已降居次要的地位,只要是黄宾虹的画,哪怕是极粗至陋的作品,都被罩上了无数的光环。记得罗曼罗兰在《约翰克里斯朵夫》中记述过克里斯朵夫的最大悲哀:“而他最难堪的是,那些应时的曲子,他作品中最坏的一部分,偏偏给人家珍藏起来,没法销毁例如为庆祝亲王诞辰所作的协奏曲《王家的鹰》、为公主亚台拉伊特出阁所写的颂歌,都被人不惜工本、用精致的版本印出来,使他恶俗不堪的成绩永垂后世因为他是相信后世的。……想到这样的羞辱,他竟哭了。”郑板桥曾怒不可遏地警告后之来者,倘有人在他身后编纂全集,他将化为厉鬼啖其头。其与劣作之深仇大恨如此。且也,艺术品不是可以量化的商品。“多”与“好”之间,没有太大的关系。丰产作家,不在看他作品的厚薄,而在看他作品的优劣。即使有自知之明的大师也难免对自己的作品怀有偏爱,没有齐白石和郑板桥的见地。
陆放翁的《剑南诗稿》中坏作品便太多,竟然出现了“洗脚上床真一快”式的鄙俗俚语,实在有伤大雅。然而不碍陆放翁为大诗人者,因为至少一万首中有50首可与唐宋诸大家并列,足可传之千古,那么我们就有理由原谅他的9950首的粗陋。即使有了齐白石的“废画三千”的见地,我们翻开他的全集,也还有他撕得太少的遗憾。对大师一味地仰之弥高是不行的,他不是神。黄宾虹先生曾讲过陈老莲陈列其画,众人称佳者必当众撕之,此有作秀之嫌,既以为众皆以为美,斯不美矣,正可回去慢慢撕。平心言之,古往今来于笔墨上下过黄宾虹那么大功夫的画家,恐怕不作第二人观,因之他的即使粗陋的作品,而决无恶俗,决无市井,也决无江湖。究其原因,可用黄宾虹的一句话概括言之:“中国画舍笔墨内美而无他。”

黄宾虹对地天道自然的广大追求,不是晚近“其犹一蚊一虻之劳者”(《庄子天下》)的套袭古貌、专尊一家者。用傅雷先生对黄宾虹的四字评价:“家数无穷”,最是知音之赏。而黄宾虹游山访古数十秋,秦岭云横、太华峰险,放笔即在眼底;庐山之秀、黄山之奇,吮墨即至毫颖。胸次既浑然而无渣滓,下笔故跌宕而无挂碍。丛林茂竹、巨峡大壑、苍岭云岫奔来眼底。当此之时,曾不知有今有古,亦不知今夕何夕,笔下无非生机、墨中必有氤氲。这浑浑噩噩的状态宁非宋元君时解衣礴的画师?宁非以无厚而入有间恢恢乎游刃而有余地的庖丁?黄宾虹之画迷人处正在他的不经意,他的从心所欲。世人苟无黄宾虹之学养功力,必欲袭其皮相,那将是十分可悲的事,因为那“厚”立刻变为了“赘”,“密”立刻变为了“缛”,“重”立刻变为了“浊”,“满”立刻变为了“挤”。亦若古希腊神话中当太尔式的烦恼“仰取果实,化为石头,俯饮河水,水即不见”。

当我们以形上之思游于无端之纪以后,回过头看黄宾虹的画史和画论,就立刻会发现,黄宾虹的实践属灵智领域,而他的言说则是为初学者之方便。前者是黄宾虹匪夷所思的、不易端倪的博大沉雄景观,而后者则是睿思与偏见齐飞、学者共冬烘一色的间间小智之所在,即使,亦有说焉:
黄宾虹是一位纯粹的艺术家,让他谈经学,固不如乾嘉时人,故有“圣人法地”之误。论笔墨最有发言权,又故挟高论如“太极”之类。可叹赏者是黄宾虹的“妙悟者不在多言”的只词片语,而不是他连篇累牍的《古画微》。对后世的贡献应是那闪烁着智慧之光的警句良言,至于四平八稳的画史评述,并非黄宾虹的杰构,不足列为经典。作为画史家的黄宾虹可谓平平,而其鉴测古迹,亦多获故宫专家们如朱家之微词。

“用笔之法,从书法而来,如作文之起承转合,不可混乱,起要锋,转有波澜,收笔须提得起,一笔如是,千笔万笔,无不如是。”
此论是也。从解析用笔而言,此固无讹。宛若电影之慢镜头夹以定格,则一条线确不简单,然则黄宾虹之用笔,风雨齐下,如春蚕之食叶,绝使不得如此之慢镜头推移。解析则可,必验于黄宾虹的每一条线,则会大失所望。“一笔如是,千笔万笔,无不如是”则更是大师殷殷于人,而不欲求诸己者。以此知读大师文正不可胶柱而鼓瑟,刻舟以求剑。
“用笔以万毫齐力为准,笔笔皆从毫尖扫出,用中锋屈铁之力,由疏而密,二者虽层叠数十次,仍须笔笔清疏,不可含糊。”

“流动中有古拙才有静气,无古拙处即浮而躁。以浮躁为流动,是大误也。”
此足允为大师只眼。不唯以言当时,亦可以言千秋,更可验现今。有以为中国画笔墨等于零者,其用笔之浮而躁,如春蚓之行于草,秋蛇之绾于树,鄙陋浅薄,厚诬国画,无视权威,诅咒徐、齐,实可鸣鼓而攻。
“生则文,拙则厚。”
生、拙可为比列,而文、厚范畴有别,黄宾虹往往行文有逻辑之疏漏。一依其意,倘改为“文则清,质则厚”,加上“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则为大师妙语矣。轻动古人,殊属不恭,而为解读计,似更谙合于黄宾虹之所思。
画有四病:邪、甜、俗、赖。”“邪是用笔不正。”
此论虽止数字,可谓切中时弊,入木三分。古今之画而俗者,能逃脱此数字之网罟乎?
行文至此,忽思黄宾虹以大师之身手,固不囿于一笔一画之得失,对于大师是百无禁忌的,于大师之作不见其为垢病者,于初学则或足致命。贝多芬之曲,偶有和声之误,此失聪后之难免,亦若倾国倾城之女,蓬头粗服不掩其美,苟内美阙如,而自谓从心所欲,其后果当不堪设想。

近有研究黄宾虹书法,思虑过深,怪谲之论叠出。以为黄氏创“起于一点”的“太极笔法”或称“太极全息法”、“每一个点、每一条线,都是一个太极”。有研究《红楼梦》而发现“八卦红楼”之说者,可与此媲美矣。要之学术一事,最重质实,不尚虚浮,至如“哲理的神秘”、“笔墨的解体”、“笔墨的自主化”、“巨大而深刻的文化秘密”、“S线内在韵律把握”云云,皆入法执之迷障、我执之烦恼,谬托知音,逞其私智,除尘秽视听而外,恐非黄宾虹之所可轻恕者。
以我之见,黄宾虹之用笔理念既深邃而又质朴,那是可以触摸到、感觉到的。从他的最精绝的画上,我们可以看到的是:那如百炼钢成绕指柔般的刚柔相济的线条,它坚韧有力,如维摩之金刚杵,笔笔刻入缣素,即书论所惯称的如锥划沙,其用笔之力度,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堪称不世而遇的精美绝伦线条。这些线条构成了黄宾虹体现“知白守黑”哲理的大厦,从而孕化为丰厚美奂的山川形神。以点积线,丝丝入扣,不轻浮滑动,如邬彤所称怀素之“折钗股”,亦如包世臣所谓“虽细如发丝,全身力到”,黄宾虹皆有之。加之黄宾虹作画从心所欲,左右向背,各相乘除,虽时见缺落而连属不断。此点最需读者慎思、审问、明辨,这其中包括傅雷所谓的“尚有”范围内的见线不见形的少数作品,对这些作品一概否定是不科学的,而全部肯定更是错误。最重要的还是黄宾虹叠笔、破笔、晕墨、宿墨不择时而用,无处而不适,无处而不宜,人不知其笔墨之始末,但见其整体性的鸿蒙氤氲,此黄宾虹艺术之大观也。近世李可染先生为黄宾虹入门弟子,天下知黄宾虹者并不多,而可染先生所口述,多经其深思熟虑,不似时下之巧言令色,眩人耳目。

要在黄氏评画执于一端,其所惯用词为“浑厚华滋”,论者亦多以“黑、密、厚、重”视为黄画圭臬,黄宾虹虽有“重、大、高、厚、实、浑、润、老、拙、活、清、秀、和、雄”十四字诀,然此十四字并无逻辑相关联,且词义模糊,有老而不拙而嫩者乎?有厚而不实而浮者乎?黄宾虹在理论上并不如杜甫之于李太白之宽厚:“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以厚重苍润如杜甫者,对风格殊异于己的李太白激赏为“清新俊逸”,且称“无敌”,是过于己者也。亦有论者以为黄宾虹之论画十四字,“实都具备尺幅之中”,不亦奖饰过当乎。此十四字,倘为赞誉好中国画之一种说法,则有意义。果推重此十四字,必厌其反,依次排列其对立面为“轻、小、低、薄、浮、乖、枯、嫩、巧、浊、粗、隔、鄙”,亦可作贬损坏中国画之一种说法。但此直如药店之开药方,学理与审美之意义不甚清晰。且也,论美之文,必求其本身之美,若刘勰、若刘熙载、若王国维之文,其可流传不殆,乃自身之美质,倘以此求诸黄宾虹的专著,恐其所逊远矣。

知道自己成长岁月之漫长,其间崎岖可谓历尽艰难苦恨,又知道自己的胜果不为乡愿鄙见所容纳,故黄宾虹常有三代之后方有定评之说,以亲友、师生、回护之关系消失,画之自身当可发言。黄宾虹亦有五十年后,始有知音之叹,其中些微的凄凉与孤独,怨而不怒,每每读画思人,不胜感喟。

黄宾虹内庄而外儒者也,然庄为其本,儒为其用,且常用得不在谱中。我们不能要求以庄子之精神创不世之奇迹的黄宾虹,同时是王夫之、顾亭林,不能神化黄宾虹,误以为他之所言句句切中肯綮。

近读郎绍君先生《问题与方法——黄宾虹国际研讨会发言述评》一文,间有卓见,如论“道咸中兴”一段尤可拊掌。然惜其不敢直言,以郎绍君之智不会不感到此次讨论会文章之劣,而绍君宽容之、迁就之,力图构建一座玲珑的七宝楼台,皆大欢喜,然而严酷的画史有时会拒绝其周到。
论述到此,不免感慨万千,悲从中来。黄宾虹先生生前决不会料到死后50年的如此热闹场景,可恨逐臭之夫以批评家式之言说信口雌黄,带给艺术无穷极的灾难,他们忽而兴起,激赏那些败类们的劣作;忽而深刻,说一些绝然无识的、令人费解的外来词语,结果把一片光明弄成混沌,而这混沌中绝无意再放出光明。批评家和画家的红包联手,则使蛮烟瘴雾成了气候。当人们为之而晕眩的时候,后现代则乘虚而入,大行其是,其中的知名者浮动于社会视线之上,据说他们的名字叫作“大师”。
黄宾虹先生92岁弥留之际,吟出清彭元瑞的名句:“何物羡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这是他平生所爱、所求的终结,也是他远离深深眷恋的祖国山河岁月的最后言谶。
恩师可染先生尝谓余云:“中国山水画三百年来,黄宾虹一人而已;三百年后,黄宾虹的地位会更高。”这是迄今为止,最具卓识的预言。
2006年3月
邮箱:meixuewenzhai@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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