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始终在侵占客观世界与泯灭自我的意识形态中保持着暧昧的“摄影”,是不是艺术?它与绘画的互相影响又如何?今夜,昊美术馆公教部胡慧雯将以镜头为媒介,带大家接触或认领另一个企图取代真实的影像世界,在此世界,“相机像枪支,是幻想机器,用起来会上瘾,但它不会致命。”而本书作者苏珊·桑塔格则将其具有社会精神的摄影论有机地灌注于其解剖肌理式的行文之中。由此,谈论摄影,亦成为了讨论世界的一种方式。
朗读者按
本书开篇,苏珊·桑塔格便以柏拉图之喻将读者拉回黑暗一片的洞穴中,随后再一步步向有光亮的世界探索。行进过程中,桑塔格用她的口吻讲述摄影与世界的关系。有评述认为此书是“摄影界的《圣经》”,我个人并不认同,不必神圣化一种主流主张,也不必认定某种观点便是唱衰。今天我们只兼听,不美化,不蔑视。
这一瞬间你在做什么?如果你已经阅读至此,那必然是在盯着一块屏幕,电脑,平板或者手机。现在读《论摄影》似乎有些过时,毕竟如今已少有人还将底片冲洗出来,用一张相纸传播和保存影像,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电子屏幕和磁盘。自摄像机和网络诞生以来,不仅传送和储存的方式在改变,我们观看的方式也已改变,引用约翰·伯格的一句话:“因为有了摄影机,现在与其说观赏者向绘画靠拢,不如说绘画向观赏者接近”。
既然提到摄影机,那就看看镜头吧——多个透镜和光圈结构,是否形成了某种漩涡符号?当“咔嚓”声响起,众人认为此刻被拍摄人或说被拍摄物的存在以一种无限永恒的方式被定格,认为时间的河流中出现了截断点,从而几十分之一秒或及百分之一秒的瞬间被我们留下。事实上是,我们被卷入了镜头的漩涡,消费主义和资本在水面之下隐秘搅动,于是这个漩涡越来越大且难以察觉。在《论摄影》中,桑塔格巧妙地提及摄影(shoot)和射击(shoot)的一词多义,从而引出摄影的捕食意味。我想,人应该是自愿且不经意地走进漩涡,正如游入鮟鱇鱼嘴中的生物,它们都趋向拟真的光线。在镜头中,我们试图重构世界,试图用各种滤镜营造稍纵即逝的灵晕,试图改变形象并劝说自己,“我”正如镜头所呈现。然而,自己要如何看见自己的模样呢?
*以下文本摘自片段《在柏拉图的洞穴里》
《论摄影》摘选
人类无可救赎地留在柏拉图的洞穴里,老习惯未改,依然在并非真实本身而仅是真实的影像中陶醉。但是,接受照片的教育,已不同于接受较古老、较手艺化的影像的教育。首先,周遭的影像更繁多,需要我们去注意。照片的库存开始于一八三九年,此后,几乎任何东西都被拍摄过,或看起来如此。摄影之眼的贪婪,改变了那个洞穴——我们的世界——里的幽禁条件。照片在教导我们新的视觉准则的同时,也改变并扩大我们对什么才值得看和我们有权利去看什么的观念。照片是一种观看的语法,更重要的,是一种观看的伦理学。最后,摄影企业最辉煌的成果,是给了我们一种感觉,以为我们可以把整个世界储藏在我们脑中——犹如一部图像集。

柏拉图洞穴之喻(Plato's allegory of the cave )
……相机跟汽车一样,是作为捕食者的武器来出售的——尽可能地自动,随时猛扑过去。大众口味期待简便、隐形的技术。制造商向顾客保证拍照毋须技能或专业知识,保证相机无所不知,能够对意志那轻微的压力作出反应。就像转动点火开关钥匙或扣动扳机一样简单。
相机像枪支和汽车,是幻想机器,用起来会上瘾。然而,尽管普通语言和广告夸大其词,它们却不会致命。在把汽车当成枪支那样来推销的夸张法中,至少有一点倒是非常真实的:除了战时,汽车杀人比枪支还多。相机/枪支不会杀人,因此那个不祥的隐喻似乎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像一个男人幻想两腿间有一支枪、一把刀或一件工具。不过,拍照的行为仍有某种捕食意味。拍摄人即是侵犯人,把他们视作他们从未把自己视作的样子,了解他们对自己从不了解的事情;它把人变成可以被象征性地拥有的物件。一如相机是枪支的升华,拍摄某人也是一种升华式的谋杀——一种软谋杀,正好适合一个悲哀、受惊的时代。

上:卢森堡公园,欧仁·阿特热,1902
下:日食,欧仁·阿特热,1912,Courtesy of George Eastman Museum
最终,人们可能学会多用相机而少用枪支来发泄他们的侵略欲,代价是使世界更加影像泛滥。人们开始舍子弹而取胶卷的一个局面是,在东非,摄影游猎正在取代枪支游猎。游猎者手持“哈苏”相机而不是“温彻斯特”步枪;不是用望远镜瞄准器来把步枪对准猎物,而是透过取景器来取景。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撒缪尔·巴特勒抱怨说:“每一片灌木丛里都有一个摄影者,像吼咆的狮子到处逛荡,寻找他可以吞噬的人。”如今,摄影师正在追逐真野兽,它们到处被围困,已稀少得没得杀了。枪支在这场认真的喜剧也即生态游猎中,已蜕变成相机,因为大自然已不再是往昔的大自然——人类不再需要防御它。如今,大自然——驯服、濒危、垂死——需要人类来保护。当我们害怕,我们射杀(shoot)。当我们怀旧,我们拍照(shoot)。
……一张照片既是一种假在场,又是不在场的标志。就像房间里的柴火,照片,尤其是关于人、关于遥远的风景和遥远的城市、关于已消逝的过去的照片,是遐想的刺激物。照片可能唤起的那种不可获得感,直接输入那些其渴望因距离而加强的人的情欲里。藏在已婚妇人钱包里的情人的照片、贴在少男少女床边墙上的摇滚歌星的海报照片、别在选民外衣上的政客竞选徽章的头像、扣在出租车遮阳板上的出租车司机子女的快照——所有这些对照片的驱邪物式的使用,都表达一种既滥情又暗含神奇的感觉:都是企图接触或认领另一个现实。



摄影师布拉塞镜头中的巴黎和他的自拍(右图)
……摄影通过以一个复制的影像世界来装饰这个已经拥挤不堪的世界,使我们觉得世界比它实际上的样子更容易为我们所理解。
需要由照片来确认现实和强化经验,这乃是一种美学消费主义,大家都乐此不疲。工业社会使其公民患上影像瘾;这是最难以抗拒的精神污染形式。强烈渴求美,强烈渴求终止对表面以下的探索,强烈渴求救赎和赞美世界的肉身——所有这些情欲感觉都在我们从照片获得的快感中得到确认。但是,其他不那么放得开的感情也得到表达。如果形容说,人们患上了摄影强迫症,大概是不会错的:把经验本身变成一种观看方式。

桑塔格在拍摄中
Photo: TT News Agency/Press Association Images
最终,拥有一次经验等同于给这次经验拍摄一张照片,参与一次公共事件则愈来愈等同于通过照片观看它。十九世纪最有逻辑的唯美主义者马拉美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为了在一本书里终结。今天,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为了在一张照片中终结。
书目简介

《论摄影》
作者:苏珊·桑塔格
译者:黄灿然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关于作者
苏珊·桑塔格
胡慧雯
昊美术馆公共教育部专员
毕业于香港城市大学策展与媒体系
现蜗居上海
福旺财
爱打呼爱咬人爱上蹿下跳
* 非特别注明图片均源于网络
昊美术馆(上海)
HOW ART MUSEUM (SHANGHAI)
图片©昊美术馆
昊美术馆(上海)是具备当代艺术收藏、陈列、研究和教育功能的全新文化机构,坐落于上海浦东,共有三层展览和活动空间,总面积约7000平方米,于2017年9月正式对外开放。昊美术馆首创“夜间美术馆”的运营模式,常规对外开放时间为周二至周五下午1点至夜间10点,周末及节假日开放时间为上午10点至夜间10点。此举能让更多观众在工作之余前来美术馆观展,昊美术馆也举办“国际策展人驻留项目”、“户外电影节”、“雕塑公园”等国际交流项目和户外活动,以此建立全新的艺术综合体和浦东新地标。
昊美术馆(温州)
HOW ART MUSEUM (WENZHOU)
图片©昊美术馆
昊美术馆(温州)延续昊美术馆(上海)的“夜间美术馆”运营模式,是浙江省首家"夜间美术馆",常规对外开放时间为下午1点到夜间10点,周末及节假日开放时间将向前延长为上午10点至夜间10点。昊美术馆(温州)将持续为公众呈现丰富的公共教育及户外艺术项目,引领融合艺术、设计、科技的全新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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