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小松｜“定位”——分享跟朋友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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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自己也很喜欢自然科学，通读过《时间简史》和《大设计》。记得霍金说过一句话："牛顿终结了绝对空间的概念，爱因斯坦终结了绝对时间的概念。" 还记得他讲：“哲学家已经跟不上科学家的步伐。” 他有一个说法：倒退回宇宙“大爆炸”的“奇点”，人类的一切思想和所有知识都会失去意义；另：思想仅仅存在于人类的大脑，没有任何实在的意义（大意，原话记不详）。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被称为“爱因斯坦之后最杰出的思想家”。他，以及西方一些杰出的自然科学家，所好奇、所追询的，是宇宙的奥秘及其起源。这也是我自己非常着迷的话题。之所以选择实践佛陀的智慧（佛陀释迦牟尼承继并揭示了它，但并不拥有它。真理并不属于任何人），也可以说是基于对奥秘的兴趣。佛法的智慧，引领我向内探索作为人类一员的内在奥秘，以及有待开发的潜能。依循具体的方法，我实证到了真实的功效，见证了内在的深刻变化。对于我而言，佛法无所谓是否“宗教”，它的本质，直面真理，没有“教宗”，不追求权利，不独尊，所以并非不容质疑和挑战。事实上，佛陀与佛法欢迎挑战与质疑。至于历史上与政治发生的关系，那是政权的功利算计，也是人类文明史上信仰实践与政治操作以及世俗人生的自然关联。比如西方，自从教廷制度建立，以教皇（教宗）作为最高权力中心的政教合一统治，持续了千余年的岁月。二十世纪，印度教的圣雄甘地说过一句话：如果以为宗教与政治无关，那是没有真正理解宗教。而“佛教”之“被利用”或“主动合作”以及某些乱象，我想不外两个基本的原因以及一个时代原因：其一，从事政治的君王、臣宰、政治家，其实也都是人，如同你我一样的人，不在“众生”之外，同样具有佛性（每一生命体天然内含的宇宙本元）。因而历史上亲近佛法的帝王，有不少聘请高明禅师为其心理导师。而这些禅师，也确实帮助了一些帝王，理清修心与治世之间的平衡，并调节诸如愤怒一类失控的负面情绪，从而具体实施内外仁政。比如一：“清世祖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崇信佛法，敬重天童文禅师。万岁爷，自然脾气大。左右做事稍不顺心，抡鞭就抽。文禅师听说了，进言道：’参禅学道之人，顺逆两境，不可任情喜怒。弥勒菩萨说，我不晓得有什么事，比嗔更糟。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顺治皇帝讲，朕脾气上来，一般顾不了。事情过去，也就不计。文禅师答：’圣上发火，不比常人。有句老话～天子一怒，伏尸万里！待过后不计，早已太迟。’ 顺治皇帝点头：知道了。之后一些日子，近臣李国柱告知文禅师：如今万岁爷非但不打人，奴才们挨骂也少多了！”“顺治皇帝问：’日对万机，还参得禅么？’禅师答：’若会得日对万机人落处，即是禅，即是道。道在目前，不须别处寻讨。’外交内政，帝王日对社稷万机。春夏秋冬，农夫日对庄稼万机。所谓万机，皇帝有皇帝万机，臣子有臣子万机，庶民有庶民万机。三百六十行，行行各有万机。心存善意，简直单纯，心量广大，万机中任取一机即禅即道。道不玄虚，在当下，在眼前，在此机，在彼机，在个十百千万机……道在实处，道在脚下，’不须别处寻讨’。”（瞿小松《小事》之“小事”与“佛法大意”，2011年海南出版社出版）“若会得日对万机人落处，即是禅，即是道”，让我回忆起一位当代大德在跟公众交流中提及的往事。大德幼年，正当大饥荒。有那么一个黄昏，一对瘦骨嶙峋的夫妇，怀抱饿死的幼儿瘦骨嶙峋的尸身来家乞讨。见这一家三口可怜，大德之母伤情难禁。悉心照料之余，轻言细语告诉饥饿的夫妇，她会好好安葬他们的孩子。出乎意料，夫妇俩紧抱幼儿的尸体往回退步，战战兢兢嘟囔：你不能抢走我们活命的饭！“母亲泪流满面，把家里所有的食物供给这对夫妇，合十央求：请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吃自己的孩子！”现场，大德垂首默然 …… 少顷，缓缓抬头，轻声道： “在我的一生中，最早让我真真实实感触到爱和同情与悲悯的，是我妈妈，而不是宗教上师。”大德的回忆，令我触动至深。提及此事作为补充，其意在于，文禅师对顺治皇帝的回答，是不动声色融慈悲于智慧的点拨。慈悲，落实到个体的慈悲～真切而朴素的爱、深切而平等的同情与悲悯，是佛法对我格外特殊的强力感召！以教谋私、获利，类似的现象，自古就有（当今佛教界的乱象，并非现在才显现）。我的看法，但凡成“教”，有教团，就是人扎堆的地方，就必然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追求真理并实践以行的，有混日子的，也有借机敛财牟利的。因为是人类。虽说都有佛性，却仍然是待觉而未觉的凡夫。十六世纪西方基督教新教革新，其中一项，就是抵制罗马教廷向各国教区的长久派捐。换个说法，“抗捐”是新教革新其中一个内容。当然，主张解读圣经并非仅属教廷与拉丁语独享的特权，提倡人人有权直接面对耶稣基督的教诲、所有语言系统平等有权翻译圣经，是其划时代精髓以及主要的历史意义及其功绩。其三，导致当今佛教界乱象的另一世俗原因～令人啼笑皆非的“中国特色”：二十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始，地方政府把佛家寺院划归旅游局管理，以作“发展旅游激活经济”的“创收政绩”。若干年前某个傍晚，我从一著名寺院出门打车。途中聊天，司机跟我讲：“别看那些穿袈裟的道貌岸然，很多是假的！我就拉过几位，就像今天这样的时段，上车刚坐稳，迫不及待脱下袈裟换上西装，赶去幼儿园接孩子。嘿，上班下班，旅游局安排的，高额加班费少不了！”事实上，如果真正了解佛法的超越性智慧与非概念慈悲，懂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般不会因“乱相”而烦恼、而成障。西方曾经有薄伽丘写《十日谈》，揭露并揶揄天主教神父的荒淫乱象，成为西方文学史上的名著。然而，名著归名著，事实上，类似的揭露与揶揄，并未就此撼动耶稣精神的普世感召力，因为真正的信徒心受感召并矢志追随的，是耶稣以行践言的爱，超越世俗亲情的非索取之爱。霍金表达过对牛顿人品的不以为然，但他并未因此否定牛顿在科学史上的价值及其发现的规律，更未因此否定科学本身。我想，人们不会因为科学家的名利心以及因名利心而引发的勾心斗角，而否定科学本身吧。我有一个实在的体会，佛法的实际修行（实践），需要笃定的信，却并不一定必称“信仰”。因为佛法直视、平视真理，既不俯，也不仰。它是一个缜密的系统，实践它两千多年以来行之有效的方法，无疑可以实证佛陀揭示的真理。这个真理，超越“两千年”，本质而言，它超越时间过程，超越空间位置，超越一切概念。佛法智慧是可以实证的。而每一生命体都具备感悟以至实证的潜能。所以对我来讲，佛法智慧与科学，并非两个互不相容、必须“取而代之”的领域。佛法与自然科学，完全可以相互吸纳相互印证。比如，“退回到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点，人类一切思想与知识将全部失去意义。”对于霍金这一令科学界不安的话语，了解“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不会大惊小怪。“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语出《金刚经》，这个“相”的含义，包括一切感官与感官对象、思维与思维对象。所谓“虚妄”，意思是说，所有感官与感官对象、思维与思维对象，如同魔术师手下幻起幻灭的幻象，没有任何实在的、坚实不变的固定意义与真实性。《道德经》有一语，其意相近：“智慧出，有大伪。”此处老子言下所谓“智慧”，意旨另有专指：“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宇宙万象，了无恒常不易之名，了无恒常不变之在。“德、仁、义、礼”，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智慧出有大伪”、“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古犹太格言），天下睿智，大觉所见略同。而老子言下不可言说之“道”，佛家言下无可类比之“空”，无智无慧，无德无仁无义无礼，不在任何概念所能企及的纬度。“道”，“空”，非纬度却渗透所有纬度，没生灭却渗透所有生灭。“空”，“道”，异名而同谓～宇宙万象生灭盛衰的本元之“因”，无形无声无体，非时非异非同，却渗透声色纷繁的宇宙万象。终极而言，究竟而言，相对于超时空而本质上非概念的“空”，相对于超时空而本质上非概念的“道”，所有感官与感官对象、思维与思维对象（包括佛家“空”与道家“道”之名相），如同魔术师手下幻起幻灭的幻象，根本就没有任何实在的、不移不变的固定意义与真实性。这个“实相”或言“真理”，不是猜想，并非必回大爆炸奇点才能实证。再比如，因圆形鱼缸的光线折射，金鱼眼里的世界，可能是一个扭曲的世界。霍金进而推想，人类自以为见到的真实，也许就如同金鱼般扭曲。从而引发另一令传统科学界不安的话题：很可能，并不存在一个与人类精神意识及观察角度无关的“客观世界”。这个见解，已经高度接近佛法“万法唯心”的见地。也就是说，霍金们，已经开始认识到：心与物（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并非绝然分立的二元。再者，佛法与科学，都以实证为其特征。只是，各有不同的实证方法而已。任何具体方法，仅仅适用于具体系统，我想，这应该是不难理解的科学道理吧。答仁兄之问，我对自己的“定位”：佛法智慧的实践者，不敢自称“佛教徒”。因为饮酒吃肉（五净肉），且因宿业习气，时常与众生计较，自认非常非常不够格，惭愧！此外，我没学问，不是专门家，更不是学问家。适合我的区域，在“之间”～庄子与老子之间，老子与佛陀之间，佛陀与耶稣之间，耶稣与摩西之间；圣与凡之间，尊与卑之间，雅与俗之间，有与无之间，是与非之间，美与丑之间，科学与“信仰”之间，“信仰”、科学与音乐、艺术之间，等等。非常高兴有这样的交流！期待今后有机会当面具体探讨。（按：“孙正”是一虚拟人名，以取代聊天朋友的真名实姓。）
瞿小松，作曲家 ，贵州省贵阳市人，是八十年代以来中国最活跃和教育影响最大的作曲家之一。
1952年出生于贵州省贵阳市，十六岁“上山下乡”务农，1972年进入贵阳市京剧团任小提琴、中提琴手，1977年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学习作曲，师从著名作曲家杜鸣心教授。1983年毕业留校任教。1989年赴美。
成蹊当代艺术中心主要致力于七十年代以来的中国当代文化艺术研究，主张在整个文艺思潮下探讨当代艺术，挖掘和整理非官方当代艺术档案。试图从历史、社会、文学、艺术等多角度推进当代艺术，重建当代人文精神。
CHENG Xi Center forContemporary Art(Beijing) upholds the belief “IndependenceofSpirit, Freedom of Thinking”. We aredevotedto contemporary cultural and artistical researches and to promoting newart,new culture and new idea. We attempt to advance literature, art and historyasan integral. We advocate discussing the contemporary art in the trendofliterary thoughts, advancing the contemporary art from the historicalandsocial perspectives, and restoring the contemporary humanistic spirit. Bymeansof exhibitions, academic exchanges, culture salons, experimentalperformancesand publishing, we demonstrate and promote works and projectsof academicvalues and with an experimental spirit, and help advance the processofcontemporary art and culture through cooperation of international pro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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