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FM·595微电台｜VOL85：重看《柳媚花娇》

重看《柳媚花娇》

重看积葵·丹美（Jacques Demy）的《柳媚花娇》(Les demoiselles de Rochefort，1967年），想起了初到波尔多时毗邻而居的几个法国女孩。D温文害羞，却发疯似的恋上了一个从香港去的浪荡子，听说她现在独自带着他们的儿子，在法国北部某大学教书。住在她隔壁的一对孪生姊妹花，美丽灵巧，活脱脱就是影片里的嘉芙莲·丹露（Catherine Deneuve）和法兰素娃·多丽雅（Francoise Dorleac）。不少人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俏姐儿却偏爱漫不经心的美国男孩，明明知道他们只是短暂的过客，学期完了，他们就会把法国的浪漫和红酒一并打包，带回得克萨斯州老家去，她们还是乐于奉陪。青春像怒放的路边野花，只管争妍斗丽，谁也不爱去想那花残叶落的荒景象。

电影《柳媚花娇》

有人说，积葵·丹美的电影都虚幻得像梦，一点也不真实，其实并不尽然。丹美是清醒而不尖刻，他的作品常拍出人生的遗憾与残酷，却又能保持着一份深情的向往与迷惑，以孩子般的纯真，重新为生命涂上色彩。在《柳媚花娇》里，他将罗港的高柏特广场和附近的街道髹上粉彩的颜色，在那疑幻疑真的大舞台上，俊男美女歌着舞着，搬演着缤纷的爱情故事。“下雨天、太阳天，燃点心火片片，打开迷人一面，悬挂阳光普照，涂上哈哈大笑，小城处处透光，烟花朵朵放荡”——姊妹花唱出了青春的肆无忌惮。丹美喜爱海港的故事，从《罗拉》（Lola，1961年）的南特、《秋水伊人》（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1964年，又名《雪堡雨伞》）的雪堡、《柳媚花娇》的罗港，到二十余年后《莫负良宵》（Trois places pour le 26，1988年）马赛，大抵接近海洋的城市，特别多哀怨动人的悲欢离合。

电影《柳媚花娇》

在丹美的电影里，罗拉是典型的女性。她年轻时憧憬着理想的爱情，爱情却擦身而过，有时候是男人负了她，有时候倒是她自己的虚荣，令她错失了良缘，此后活在追忆与等待中，《秋水伊人》、《柳媚花娇》和《莫负良宵》中的美丽母亲都是罗拉的化身。丹美仁慈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将这些女人都变成怨妇；年轻时候璀璨的爱情，足以令她们昂着头，继续优雅地活下去。对于爱情，丹美是既纵容又看得通透的，此所以片中两名年轻浪人的自由随缘，跟小兵哥的执著追求各适其适；而“师奶先生”（Monsieur Dame）那含蓄委婉的爱情与杜老先生尔雅外表底下的狂暴激情同样轻描淡写。在爱情的国度里，道德似乎没有恰当的位置。

参演《柳媚花娇》的歌舞片巨星真·基利（右一）

积葵·丹美热爱美国歌舞电影，终其一生不离不弃，他请来了歌舞片巨星真·基利（Gene Kelly）演出一角，向他心仪的这种类型致敬。真·基利那荷里活式的专业和法国电影的生活化演绎明显格格不入，却也更突出了丹美重塑类型的创意。他和作曲家米谢·莱格伦（Michel Legrand）刻意将歌曲靠近口语，有时候旋律动人，有时候像小孩子脱口而出的自创儿歌，一任天然。爱情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了，丹美与电影，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其纯其真，大概不可能在这个年代找到的了。

2000年2月

备注：内地和香港关于国外人名和片名的翻译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