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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是如何在中国落地、生根与发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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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是如何在中国落地、生根与发芽的? 崇真艺客


美学的传入与本土创建的历史
 
文|刘悦笛
 

内容提要

美学在中国是西学东渐的产物, 又是中西文化和学术碰撞、交融的成果。 美学这门西学在被中国接受的过程中, 必然被逐渐烙印上本土化的民族身份。 美学在欧洲是“自发”的, 它随着西学的东渐而舶来, 刺激了“中国的”美学的 “后发”。 只有在西方这个 “他者”镜像的比照下, 中国美学方能获得自身的最初的内在定性。对西学的引进和误读、于本土的发展和建构, 这两方面始终成为中国本土美学发展的两极张力。 


美学, 在中国, 是19世纪末 20世纪初西学东渐的产物, 又是中西文化和学术碰撞、交融的成果。它最初是依据近代欧洲的“学科分化”和“学术规范”建构而成, 而后又必然被宿命般地烙印上本土化的“民族身份”。那么, 美学究竟是如何在中国落地、生根与发芽的呢? 在这一历史过程里, 发生了哪些“创造性的转化”与“转化的创造性”呢?
 
一、“美学”的汉语辞源发微和术语考辨
 
首先, 汉语文化圈的“美学”这个词, 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1925年, 中国学者吕澂早已表明, 美学“这个名词是日人中江笃介在1882年翻译法人维隆 (Véron)的著作”时为起[
吕澂:(晚近的美学说和《美学原理》教育杂志社1925年版,第3页)]。这恐怕是中国学界关于“美学”汉语辞源的最早介绍, 吕澂所说的中江笃介今译为中江肇民 (1847-1901), 一般认为这位日本启蒙思想家用汉语译创了“美学”这个词。比吕澂还早将近三十年, 在1897年康有为编辑出版的《日本书目志》里,在“美术”类所列第一本专著即中江肇民所译的这本《维氏美学》(两册 )[维隆(1825-1889)是19世纪末法国著名美学家,他的这本《Lesthé tique》(《美学》)出版于1878年,与法国当时流行的美学观念不同,其核心观点认为艺术是感情(émotion)的表达,感情靠着外表的线条、形状、色彩的结合或靠着具有一定节奏的动作、音响或言语的连续而表现出来。] 。当代日本美学家今道友信也坚持认为, 中江肇民所翻译的《维氏美学》是“汉字文化圈”中使用“美学”一词的最早记录。
 
但是, 日本 1982年出版的《文艺用语基础知识》辞典, 却提出了新的看法。中江肇民翻译《维氏美学》的时间是在明治十六年(1883)和十七年 (1884), 分别出版了上、下两卷。然而, 自明治十五年 (1882)开始, 以森欧外高山樗牛等为主的教师在东京大学就以“审美学”的名称来教授美学 , 同时也使用过“美学”这个译法[这份新材料的介绍,参见李心峰《Aesthetik与美学》(载《百科知识》1987年第1期)。其中,那个名为高山樗牛(旧译称之为高山林次郎)的学者,后来也接受了“美学”的译法,他的专著《逝世美学》被中国学者较早地多版本译介过来,其中认定:“美学者,研究美之性质及法则之科学也”(刘仁航译《近世美学》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年版,第2页)] 。如此看来, 汉字文化圈中的 “美学 ”一词 , 在创生之前一定有个酝酿的过程, 而中江肇民用他的译作名来特指这一门学科, 就其使“美学”之名得以“固定化”的影响而言的确功不可没。不过, 中国学者吕澂所记的中江肇民翻译 《维氏美学》的时间却是值得商榷的。
 
实际上, 在“美学”一词固定之前, 汉字文化圈的知识分子试图用各种译名来翻译“aesthetica”。在中江肇民之前的日本启蒙思想家兼翻译家西周,  就曾尝试以“善美学”、“佳趣论”、“美妙学”来翻译[今道有信:蒋寅等译,《东方的美学》,三联书店1991年版,序文第1页。] 。根据今道友信的考证, 西周“善美学”的译法出现在庆应三年 (1867)的《百一新论》中;“佳趣学”的译法则出现在明治三年 (1870);而“美妙学”的译法则出现在明治五年 (1872), 《美妙学》一文是后来被发现的,作为日本皇室讲座的手稿[今道友信编《讲座美学》第一卷《美学的历史》,东京大学出版会1984年版,第7页。]
 
“善美学 ”的译法植根于中国古典文化。《论语·八佾》中说:子“谓《武》尽美矣, 未尽善也' ” 。西周自己也强调“善就是美 ”、“和就是美”、“节度与中庸就是美”。这种译法就来自于“美善合一”的谐和观, 而这里的“善”却降低了道德内涵, 而接近于“完美”的意思, 由此这种译法易造成歧义。“佳趣论”则是比较欧化的译法,因为美学在欧洲古典文化那里也是“趣味之学”的意思[特别是在19世纪末叶那个时期,与维隆《Lesthé tique》的出版同一时代。“英国的美学作家往往不是凭着‘美’所固有的性质,而是凭着趣味来判定‘美’的,而且这样的情形越来越常见,于是‘美’的问题就被‘趣味’的问题所代替了”(参见列夫·托尔斯泰《艺术论》,丰陈宝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33页)。] “佳趣”强调的正是趣味的纯化和高雅, 近似于“fineart” (美的艺术)中那个“fine”的意味 。“美妙学”显然也是受到汉文化的影响, 因为“在中国古典美学体系中, 这个`妙' 字也是很重要的美学范畴, 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 `美 ' 字更重要”[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4页。]。看来, 西周在考虑用哪个译名时表现出游移不定, 但是, 无论是“善美学”、“佳趣学”抑或 “美妙学”, 似乎都没有“美学”这个译法更为简易、更易于被接受 。
 
无论怎样, 被普遍认可的观点是, 中国对“美学”这个译名的接受, 经由了日本这座“由西入中”的桥梁 , 正如现代许多哲学语汇都是日本人用汉语首创的一样。然而, 我们怀疑, “美学”一词可能并非日本人所首创, 而是花之安率先创用了“美学”一词, 这里先转引一段细致的考证工作:
 
花之安(ErnstFaber)为德国来华著名传教士。1873年, 他以中文著 《大德国学校论略》(重版又称 《泰西学校论略》或《西国学校》)一书 ……他称西方美学课讲求的是“如何入妙之法 ”或 “课论美形”, “即释美之所在 :一论山海之美, 乃统飞潜动物而言;二论各国宫室之美, 何法鼎建 ;三论雕琢之美 ;四论绘事之美 ;五论乐奏之美 ;六论词赋之美 ;七论曲文之美, 此非俗院本也, 乃指文韵和悠、令人心惬神怡之谓” …… 1875年, 花之安复著 《教化议》一书。书中认为: “救时之用者, 在于六端, 一 、经学 , 二、文字, 三、格物 , 四、历算 , 五、地舆 , 六、丹青音乐。”在“丹青音乐 ”四字之后, 他特以括弧作注写道:“二者皆美学, 故相属” [黄兴涛:《“美学”一词及西方美学在中国的最早传播》,载《文史知识》2000年第1期。]

如果在此之前再没有更新的材料被发现的话, 那么可以肯定:是这位深谙中文的德国人花之安在1875年首度译创了“美学”一词, 比中江肇民还要早八年, 也比森欧外等人授课创用这个词要早七年。但很可能, 中江肇民并没有受到花之安的任何影响, 两人是彼此独立地造出了“美学”这一词的 。
 
那么森欧外等人所用的“审美学”一词, 也是为日本学者所独创的吗? 在1866年, 英国来华传教士罗存德所编的《英华词典》(第一册 )里 , “aesthetics”对应的词译为“佳美之理”和“审美之理”,“审美”一词在此粉墨登场了。“审美”一词“很可能最初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因为有资料表明,……曾出现`审美'一词的《英华词典》(罗存德编 ), 很早就曾传到日本并对日本创译新名词产生过影响……至于`审美学'一词, 则可能是日本学者在`审美' 一词基础上的继续发明, 它在日本很长时间里是同`美学 ' 一词并用的意义相同的词汇”[黄兴涛:“美学”一词及西方美学在中国的最早传播》文史知识2000年第1。]

假如此说能被最终证实的话, 那么, 非常有趣的是, 无论是“美学”还是“审美”, 都不是通过日本人的译创而来的, 也不是汉字文化圈中的任何一位东亚人所为, 反倒是由具有“中西融合”视角的德国人和英国人所首创。但必须承认, 从美学学科东渐的角度来讲, 中国对美学这门学问的接受更多受到了同时代的日本的横向影响, 日本在西方美学与中国之间起了一种中介转换的作用。而诸如“审美”这些基本美学术语, 有可能是先传出而后输入, 也可能是直接被传承了下来, 这都凸显出中国在美学建设方面的独特贡献。
 
在“美学”一词成为共识之前, 中国知识分子也提出了许多关于译名的方案,“审美学”也是其中之一。与日本一样, “审美学”作为备选方案也曾同 “美学”并用了一段时间。比如1902年, 王国维在一篇题为《哲学小辞典》的译文中, 就翻译英文的“aesthetics”为并用的“美学”和 “审美学”, 但他还是更倾向于用“美学”, 因为据他介绍, “美学者, 论事物之美之原理也”。甚至更早一些, 在他1901年翻译的《教育学》一书中, 还出现过“审美哲学”这种学科性的崭新译法。当然, 王国维之前, 颜永京1889年翻译《心灵学》时还曾用了 “艳丽之学”这种译法 ,但似乎译得过于形式化而并未引起人们的关注。
 
不可否认, 美学术语是以欧洲美学为参照系而生发出来的, 经历了一个外源的、后发的、转译的酝酿过程, 并不像欧洲古典美学术语那样是内源的、自发的 、自然而然地生成的。由此, 可以推断出两种可能 :

其一, “美学”一词(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 )是花之安最早用汉语创造的, 这种译法传到了日本被中江肇民所用, 再从日本传回中国 ;

其二 , “美学”一词是花之安首创的 , 但中江肇民根本没有受其影响, 而是在日本“异曲同工”般地创造出这个词。现在看来, 后一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二、“美学学科”在中国的确立和草创
 
作为学科的美学“在中国”的历史上 , 公认应当以王国维为起点。“王国维的美学思想是中国美学理论从自发状态走向自觉的标志, 从此中国人开始自觉地建设美学学科的独立体系。”[聂振斌:《中国近代美学思想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56页。]的确, 这是对王国维在美学本土化中历史地位的定论, 但是, 自觉地建设美学学科的独立体系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从社会现实方面看, 美学被纳入到当时的“教育体系”当中, 对美学学科的建设具有重要意义。日本明治二十六年 (1893), 帝国大学文科大学开设美学讲座, 甚至被某些人确认为美学的名称被正式固定下来的时候[这份新材料的介绍,参见李心峰《Aesthetik与美学》(载《百科知识》1987年第1期)。其中,那个名为高山樗牛(旧译称之为高山林次郎)的学者,后来也接受了“美学”的译法,他的专著《逝世美学》被中国学者较早地多版本译介过来,其中认定:“美学者,研究美之性质及法则之科学也”(刘仁航译《近世美学》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年版,第2页)。]。可作比照的是, 王国维在《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1906)中, 于经学科、理学科、史学科、中国文学科、外国文学科这五类基本科目下, 除了史学科之外, 都列出了美学科目, 足见美学在王国维心目中的教育体系内的位置。更有历史意义的是, 蔡元培民国元年就任民国临时政府教育总长, “有史以来第一次把美育提高到国家教育方针的地位”[聂振斌:《近代美学刍议》,《中国审美意识的探讨》,宝文堂书店1989年版,第195页。] , 美学也在20世纪20年代成为了高等学校的重要课程, 这都对美学学科在中国获得稳固的地位起到了积极作用。
 
由此, 从学科建设的角度来讲, 美学“在中国”的学科初建是从两个方面展开的:一方面是对西方美学学科性的翻译和介绍, 另一方面则是从本土视角阐发美学学科的观点。就翻译而言, 1902年和1903 年是具有标志性的两个年头。这是因为, 1902年王国维翻译出版了桑木严翼的《哲学概论》, 1903年蔡元培翻译出版了科培尔的《哲学要领》。这两本哲学专著的重要意义在于 :它们是从哲学的角度(而非从教育学、心理学的角度 )来定位美学学科的[王国维在1901年翻译的《教育学》和1902年翻译的《教育学教科书》、《心理学》,其中也有关于美学的部分,但显然不具有上两部译作那种“学科定位”的意义,尽管1902年王国维译《心理学》还曾单列出“美之学理”一章。]
 
就阐发来说, 王国维的《哲学辨惑 》(1903)、徐大纯的 《述美学》(1915)、蔡元培《哲学大纲 》(1916)、萧公弼的《美学·概论》 (1917)都具有重要的学科建构意义。
 
王国维的《哲学辨惑》认为, “若论伦理学与美学, 则尚俨然为哲学中之二大部。今夫人之心意, 有智力、有意志、有感情 。此三者之理想, 曰真, 曰善, 曰美。哲学实综合此三者而论其原理者也”[王国维:《哲学辨惑》,《王国维美论文选》,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27页。]。王国维的观点代表了当时哲学的普遍观念, 欧洲自启蒙时代开始的知、意、情三分, 分别对应的是逻辑学、伦理学、美学。当然, 王国维的基本哲学观念, 直接来自康德及其哲学传统的影响, 美学由此成为一种“论感情之理想”的原理同时与真、善并列的哲学学科 。
 
蔡元培的《哲学大纲》虽是综合多书编译的一本哲学导论著作, 却对美学学科定位十分明确。在哲学体系上, 将美学列入“价值论”方面, 同时, 又将“别美丑”的美学同“别真假”的科学、“别善恶”的伦理学并列而出, 这同王国维如出一辙。
 
徐大纯的 《述美学》是一篇描述美学学科的重要论文。在这篇文章里, 作者开篇就认定“美学为中土向所未有”, 有必要对美学这一欧洲独立的“最新之科学”进行介绍。他误解性地认为鲍姆加敦 “所论感觉之学 , 一以美为指归 ;于是Aesthetica一语 , 在昔为感觉学之意者, 至是遂转为美学之解”, 从而忽视了汉语翻译上的“转化”。进而, 他列举了从柏拉图到桑塔耶那跨越两千多年的西方美学代表人物, 陈述了美之性质、美感与快感、美的各种分类。更超前的是, 作者还从美学史的角度提出了“美在主观还是客观”的问题, “所谓美者 , 果在于客观之物耶? 抑在于主观之心耶? ……简举之, 则属于客观的美学者, 为理想说 (Idealism), 现实说 (Realism), 形式说 (Formalism);属于主观的美学者, 为情绪说 (Emotionalism), 知力说 (Intel-lectualism);快乐说 (Hedonism)又有从内容或形式分之者”[参见徐大纯《述美学》,《美与人生》,商务印书馆1923年版,第10页。] 。谁料想, 关于美本质的“主客之争 ”在20世纪中叶后曾主宰了中国美学界相当长的一段时期。
 
萧公弼在 1917年《存心》杂志上也连续发表了一系列的美学论文。他站在国际美学前沿对美学进行了深入阐释, 并借助中国传统美学思想 (特别是佛教思想 )提出了独立的美学主张。他认为, 作为“研究精神生活之科学”, “美学者, 感情之哲学”, 美学的任务就在于研究美之“主观条件”和“客观条件”。萧公弼用“色”与“淫”的传统观念来阐释美的本质与美的玩赏, “好色者, 美的本质也。好淫者, 美的玩赏也。好色者, 精神之快感也。好淫者, 肉体之欲望也。盖美感为人之天性, 则好色者亦人之天性也。然美之真谛, 在以生人快感为要素者也。夫吾人若有高尚审美之观念, 则美感入吾眼帘也, 色之而不淫 。” [萧公弼:《概论·美学之要义及其地位》,转引自叶朗主编《中国历代美学文库》近代卷(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661页。]这包含着华夏传统伦理观念的思想, 的确是在中西“视界融合”中生发出来的、具有民族特色的美学主张 。
 
三、本土化过程中“中国美学原理”的出场
 
美学本土化的进程, 必然经由中国本土文化的“过滤器”, 其间, 与自身亲和的思想因子被吸纳, 而异己的文化因素则被排斥。除立普斯之外, 还有两位重要的美学家必须提及, 因为他们常常被忽视乃至遗忘, 但又对“中国美学原理 ”建设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一位是梅伊曼(ErntMeuman) [梅伊曼(1862- 1915)是德国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实验主义教育学的主要代表人物,同时也是一位美学家。主要著作有《对韵律的心理学和美学研究》、《儿童的语言》、《试验教育学入门讲演录》、《智力与意志》] , 另一位是则德索阿尔 (MaxDesoir)[德索阿尔(1867- 1947)是德国著名的美学家和心理学家。20世纪初国际美学界的领袖人物,他的影响一直延续至今。主要著作有《美学与一般艺术科学》《哲学导论》等。他在1906年创建了著名的《美学与一般艺术科学评论》杂志,1943年停刊,此前共刊载论文1911篇,是20世纪初到30年代末最重要的国际权威美学杂志。1913年他还在柏林组织了第一届国际美学大会,由他和乌提兹共同主持,目的是为联合世界各国的美学家进行学术讨论和交流.]
 
梅伊曼的两本美学专著《当代美学引论》(1908)和《美学的体系 》(1914)[梅伊曼在他的《美学的体系》里认定,美学研究的对象包括:艺术创造活动、艺术作品、艺术欣赏和审美判断、艺术文化或审美文化。如此看来,20世纪80年代在中国才开始倡导的“审美文化”研究,其实,早在近一个多世纪之前被提出,而且宗白华和滕固在艺术文化学方面都颇有建树,可以被视为是中国审美文化研究的先驱.但是“艺术文化”一词最早在徐蔚南的《艺术家及其他》(上海真善美书店1929年版)的《台湾生蕃的艺术文化》一文中才开始出现,其他诸家的艺术文化学思想(参见拙文((深描20世纪中国艺术文化学)),载《民族艺术》2004年第4期)] , 早就被蔡元培认定“对于美学上很有重要的贡献”, 因为在此之前所著美学多采用哲学方法, 立足点仍在哲学, 而按照梅伊曼《美学的体系》的思路进行“科学的美学当然可以成立了” [蔡元培:《美学的进化》,《蔡元培美学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26页。]。宗白华在 《美学与艺术略谈》中,基本上取梅伊曼《美学的体系》的说法来定位美学研究的对象, 亦即美感的客观的条件、美感的主观的条件、自然美与艺术创作美的研究、艺术天才的特性及其创造艺术的过程、美育的问题[宗白华:《美学与艺术略谈》,《宗白华全集》第1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203页.]。吕澂之所以从深受立普斯的影响转向对梅伊曼的推崇, 就是因为他看到立普斯只是“纯粹心理学的美学”, “依赖自己内省的经验解释一切问题” , 而梅伊曼则是“试验美学”派 , 是 “从心理学之见地借试验心理学助理而研究的”[吕澂:《现代美学思潮》,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第28页]。吕澂还称赞《当代美学引论 》在短的篇幅里井然有序地将各家各派新说简明叙述出来, 并给予公平的评判, 使读者“对晚近的美学的全体一览了然”。他的《现代美学思潮》就是根据这本书编译而成的。
 
德索阿尔 1906年出版了《美学与一般艺术科学》一书 , 以后美学与艺术学在学科意义上终于被界分开来, 而此前二者在历史上却始终是相互交叉和杂糅的关系。宗白华写于1925年到1928年间的讲稿《美学》, 还有1926年到1928年间的讲稿 《艺术学》, 都是按照德索阿尔的分界思路构建的。在创建自己的美学原理和艺术学原理的时候, 宗白华在许多问题上都直接援引了德索阿尔的思想, 如美感分析方法和美感范畴分类, 等等。宗白华在留学德国期间就曾听过德索阿尔的课。在很大程度上, 当时中国的艺术学研究都受到了德索阿尔的影响。滕固在《艺术与科学》等文中都曾直接引用过德索阿尔的思想,并极为赞同艺术学从美学中独立出来。滕固曾盛赞过“艺术科学(Kunstwisenschaft)热忱发达的今日 ”, 他的《诗书画三种艺术的联带关系》原文用德语写成, 并于1932年7月20日在柏林大学哲学研究所德索阿尔的美学班上宣读过。由此可见, 20世纪 20、30年代中国的美学建设, 始终是与国际美学前沿保持着紧密联系的。
 
自 20世纪20年代起,  在立普斯著名的“移情说 ”的影响下 , 本土出现了首批“美学原理”:吕澂的《美学概论》(1923), 陈望道和范寿康同年同名出版的《美学概论》(1927),吕澂的《美学浅说 》(1931)。吕澂的著作接受了梅伊曼的“美的态度”说, 为本土化的美学基本理论建设提供了模本和范例, 从而创建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的”美学原理。
 
这种美学建构在如下五个方面, 展现出了近似性和相通性 :

其一, 在“美学学科定位”上, 按照吕澂的美学观念[参见吕澂《美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23年版;《美学浅说》,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现代美学思潮》,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 , 美学就是“学的知识”、“精神的学”、“价值的学”、“规范的学”;按照陈望道的美学观念[参见陈望道《美学概论》(上海民智书局1927年出版)《陈望道文集》第2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 美学就是“美的学问”;按照范寿康的美学观念 [参见范寿康《美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27年版], 美学是“研究美的法则的学问 ”。

其二, 在“审美态度的性质”方面, 吕澂认为可以分为“知的方面 ” (包括观照性 、合律性、假象性 ) 和“情意方面” (包括静观性、快感性 、紧张性);陈望道认为分为“客观方面 ”(包括具象性、直接性)和 “主观方面 ” (包括静观性 、愉悦性 );范寿康则从 “非功利的态度 ”、“分离与孤立” 、“感情移入”来论述这种态度。

其三, 在对 “移情 ”的理解上, 吕澂认为感情移入是 “纯粹的同情 ”;陈望道认为感情移入是 “投入感情于对象中” ;范寿康认为感情移入是“自我生命的投入”。

其四, 在审美与生命的关联方面, 范寿康认为美感是“生命最自然又最流畅的展开”;陈望道认为美源自 “人的心”;范寿康认为美的价值是 “赋予生命的一种活动”。

其五, 在“美的分类”方面, 吕澂认为可以分为庄严 、优美 、悲壮、诙谐;陈望道有六种分类法, 其中重要的一种是分为崇高、优美 、悲壮、滑稽;范寿康认为分为崇高、优美、悲壮 、滑稽 、诙谐 。
 
由此可见, 三者建构自己体系的框架时表现出惊人的相似性。他们都将美学纳入欧洲式的知识学的框架, 力图以审美非功利论为根基、以移情说为核心构建出一套完整的美学体系。同时,吕澂的无关“意欲”、陈望道的“无关心性”和范寿康的“非功利的态度”,都注重审美“无用”的功能性内涵。在此基础上,他们又执著于“静观”这种无所为而为的凝视和观照,视之为非实用的人生态度。
 
更重要的是尽管他们美学建构的基本取向是“西化”的,却都蕴涵着本土化的意味.这表现在,他们都通过“移情”的中介,试图将审美与生命贯通起来。陈望道认为“移情”关乎人的生命;吕澂认定“情感发动的根柢”就在“生命”,移情也就是生命的扩充和丰富;范寿康则将美的态度归根于感情移入,认为移情实质即“以赋予对象生命以及与对象生命的共同生命”。可见,“生命——移情——审美化”的模式在他们那里是共通的。尤其是吕澂提出,面对貌似对立的纷繁的西方美学学说,以自然的“生”的概念来统一,就可得到较为全面的“美的原理”。他说,凡随顺人们最自然的“生”——观照的,表现的,有最广的社会性的。有普遍的要求的人生的事实、价值一概都是美的。尽管他们所说的“生命”源自移情说的外来语境,但他们对生命的共同关注,以及“生”的整合基础的提出,都表现出本土文化的特殊视角[参见拙文《中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审美主义思潮论》(载《思想战线》2001年第6).《实践与生命的张力——从20世纪中国审美主义思潮着眼》(载《人文杂志》2004年第6期)]

如果从“体系构建”的哲学角度来讲,吕澂、陈望道和范寿康都构建起了自己的美学原理体系,可以被视为美学“在中国”的学科性创建的最终完成,同时也标志着“中国美学原理’’开始出场。
 
因此,美学在欧洲是“自发”的。它随着西学的东渐而舶来,刺激了“中国的”美学的“后发”。美学“中国”始终是处在民族性与时代牲的互动之间的。然而,“中国的”美学要得以真正成立,更为重要的,就是在华夏古典文化积淀的基础上,来返观自身的传统,并在现代的意义上来建构“中国古典美学”。在这个意义上,本土的学术创造就成为了一种转化的“生成器”,中国古典美学正是从美学这个“视界”来“返取自身”。
 
在20世纪上半叶里,“中国的”古典美学虽然处于初创的阶段,但是仍取得了一定的理论成就,为后世的研究奠定了基本的“理论范式”和“言说方式”。其中,比较重要的有:

陈衡恪的《文人画的价值》(1921)
朱光潜的((无言之美》(1924)
丰子恺的《中国画的特色》(1926)
刘海粟的《中国绘画上的六法论》(1931)
孙壎的《中西画法之比较》(1933)
宗白华的《论中西画法的渊源与基础》(1934)
宗白华的《中西画法所表现的空间意识》(1936)
滕固的《诗书画三种艺术的联带关系》(1938)
岑家梧的《中国画的气韵与形似》(1940)
朱光潜的《乐的精神和礼的精神——儒家思想系统的基础》(1942)
宗白华的《论<世说新语>晋人的美》(1941)
朱光潜的专著《诗论》(1943)
宗白华的《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1943)
邓以蛰的《画理探微》(1947)
伍蠡甫的《中国绘画的意境》(1947)
钱钟书的《中国诗与中国画》(1948)等等。
 
总而言之,从美学“在中国”到“中国的”美学,经过了一个历史性演变的复杂过程。美学如何在东方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发芽的过程,还有许多工作值得深入思考,这种历史性的勘查对于“中国的”美学的未来发展,无疑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美学是如何在中国落地、生根与发芽的? 崇真艺客

刘悦笛,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美国富布莱特访问学者,中华文化促进会主席团荣誉委员,辽宁大学生活美学研究院院长。纽约城市大学和韩国成均馆大学客座教授。曾任国际美学协会(IAA)五位总执委之一、中华美学学会副秘书长。著有中英文专著《生活美学》《分析美学史》等十多部。


编辑:美学文摘
邮箱:meixuewenzhai@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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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唧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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