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木格堂艺术空间,佐内正史写真展展览现场
当我们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某个事物之上的时候,总会感到无力和畏惧。我们无法对其言说,更无法言说这个事物本身,人的意识仿佛瞬间被悬置而无法着力,这种状况往往让人在不经意间体会到理性与智识的无力,会不自觉地大声说道:“不懂,不知道,不好”而选择了排斥和抵触。

© 木格堂艺术空间,佐内正史写真展展览现场
佐内正史的摄影作品带给人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论是最初让他名声大噪的那本摄影集《活着》、木村伊兵卫摄影奖获奖作品《MAP》,还是他成立自主品牌“对照”之后出版发行的《浮浪》以及新近制作的《银河》《度九层》等摄影集,他的镜头所捕捉到的一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片段,琐碎而平淡,毫无意义,让人觉得不知所云,甚至让人非常轻易地表示拒绝和反感。



© 佐内正史,《浮浪》
但是,这些摄影作品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因此就如过眼烟云般被人遗忘,反而能够深深地留在潜意识之中。当我们偶然遭遇秋日午后的一缕阳光或是路边转角处的某个光景时,这些照片中的景象就会跃然浮现,激发起我们身体中的某种隐秘的情感,让人脑海思绪涌动,成为某种精神的兴奋点。
这正是佐内正史摄影的神奇之处。他不是将影像作为符号或者象征物给予观者某种具体的认知,而是在照片中保留了拍摄对象最纯粹的状态以及他在拍摄时最原初的目光,通过影像本身的气氛,将日常景象转化成某种陌生体验,并植入到人的感性世界的关联之中,重新构造观者的身体感知。



© 佐内正史,《岛岛》
1968年,佐内正史出生于日本静冈县。少年时期,他喜欢摇滚乐,喜欢大卫·鲍依、大门乐队、地下丝绒乐队以及一些日本摇滚乐。或许就是因为早年这样的兴趣,他的身上似乎镌刻着某种摇滚式的气质与独立的精神。
这也决定了他不会为了寻求他人的夸赞而拍照,甚至不会获得木村伊兵卫摄影奖而感到高兴。他一心想要追求的就是摄影的纯粹性,“认为只要是以合适的感觉发表照片就好”,“摄影就是日常生活本身”。
© 佐内正史,《岛岛》
最初,他是在电视上看到荒木经惟在妻子去世后拍摄的那些寒冷孤寂的黑白照片,深受感动,才动了学摄影的念头的。他在当地的摄影工作室一边做摄影助理一边开始自己拍照,通过自学领会摄影的奥妙。
很快他就意识到,影像和语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是无法像语言一般地进行叙事,“照片并不是自己的东西。在那里是有着清晰的界线,其中并没有自己想要说的内容,而只有照片想要表达的内容。所以,我只是单纯地去拍照,把对象拍摄出来就是照片,我不想往里加任何想法。有想法的话,那写文章就好了”。
1995年佐内正史获得佳能举办的“摄影新世纪”摄影奖的优秀奖(浅叶克己选)之后,从静冈来到东京,成为了一名独立摄影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作品并不为杂志媒体所认可,只能一边打工一边拍照,在没钱买胶卷的时候,就拿着他的宾得6×7相机空按快门,以保持自己的摄影状态。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驯染上了那种对摄影的纯粹热情,希望自己是一个纯粹的“拍照者”。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尽可能单纯地进行拍摄,所思考的也是如何能够单纯地发表作品。对他而言,摄影集无疑是最佳的发表途径,是一种像信件一样的媒介,只是面向自己身边的人。

这种对摄影的态度,与其说是将摄影作为一种严肃的自我表现的创作手段,不如说是将摄影作为一种与他人进行纯粹的、非语言式的沟通交流的方式,或者说是一种基本的生活状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待摄影。恰恰相反,正因为摄影是佐内正史基本的生活状态,摄影集是与他人沟通交流的重要方式,所以他非常重视摄影集的制作与发行。

© 佐内正史,《银河》
如何与摄影集这种媒介进行互动和交流,对他有着异常重要的意义,早年曾亲手制作过几本手工摄影书,如《“trouble in mind”Masafumi Sanai Black and White photographs》、《Second》等。
这些手工书是由他自己制作的原作照片构成,一册三十张,每一张照片都装在透明文件袋里,并用他从自己打工的建筑工地捡来的螺栓螺帽固定成册,一眼就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当时一本售价五万日元,据说有人看了之后当场就去银行取现金购买。


© 佐内正史,《trouble in mind》
这种对摄影集原创性、设计性、交互性的重视也体现在他之后的其他摄影集中。制作《活着》《MAP》这些书时他都与设计师町口觉进行细致的沟通,创立自己品牌之后,有一些书他也都坚持自己拍摄自己编辑制作。
在佐内正史看来,用这样的态度制作出来的摄影集是通俗易懂地与他人进行交流的一种方式。但他并不希望读者看了自己的书之后能够得出什么明确的结论,而更期待这些书能够成为某种契机,让人看完之后能够好好地回味沉思。
此外,佐内正史也非常重视摄影集的宣传与发行。事实上,在他想要做一本摄影集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与那些潜在的读者进行交流了,宣传与发行自然也是交流的一部分。他很清楚,想要制作摄影集、想要发表自己的作品就必须自己去创造机会,让人自然地接触到他的作品,自然地进入到他的摄影世界里,只有在全无计划的情况下关注到他的作品,真正的交流才有可能实现。
© 木格堂艺术空间,佐内正史写真展展览现场
所以,在他发表第一部摄影集之前,也就是还没有给出版社看自己作品之前,在没有任何出版计划的情况下,就制作了2万张传单,到处发放。一些出版社也是因为这样才注意到他的。但他并不愿意由大型出版社出版自己的作品,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作品上被打上“某某出版社新刊”的标签。他更喜欢和那些并没有太多出版摄影书经验的出版社合作。例如,他的第一本摄影集《活着》就是与当时还没有多少摄影集出版经验的青幻社合作。
包括之后他自己创办出版品牌,自己出版,通过网络销售等等,都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作品能够更加直接的传达给读者,而不愿意为了商业推广等目的加上种种标签。归根到底,佐内正史所做的只是想要尽可能直接地、纯粹地拍照、制作发行摄影集,纯粹而直接地与读者进行交流。
所谓摄影的纯粹性,既是针对拍摄对象的真实性,同时也是针对拍摄者自身内心状态的真实性,二者相结合就形成了某种纯粹的视线,将拍摄者所处的那个当下的状态与氛围如实地记录在照片中。
正如本雅明所言:“我们并非由大脑发出了对一扇窗、一棵树的感觉,而主要是我们看到它们时,具体情景中的感觉”。不论是拍摄时面对拍摄对象还是看照片时面对照片中的对象,摄影都是一种直接作用于身体感觉的行为,所承载的都应该是“我们看到它们时具体情景中的感觉”。这可谓是一种内外协调的身体表现,是将头脑中的理性、功利和欲望完全排除在外的结果,甚至连拍摄者自身养成的喜好、行为惯性都会成为某种杂音,需要剔除。
© 佐内正史,《活着》
佐内正史希望达到的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故而,他的照片从一开始就拒绝理念、逻辑和意义的介入。这样才可以让他的作品成为如实地承载观者自身感觉的容器。在他的这个世界里,由理性强行建构起来的如好坏善恶高低美丑等所有标准全都被瓦解。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我们遭遇他的作品的时候,我们的感受就如同纷乱的因子在他的世界中漂浮盘旋,在那些路牌路灯、花草树木、光芒暗影中盘旋,也会像内在于我们身体内部的细胞一般,在人的皮肤、笨拙的姿态以及一些时常被人忽视的不起眼的缺点中寻求庇护。
在这些细节中,我们的感觉能够找到稳定实在的、安然自如的所在。另一方面,我们的认知被还原为最原初的状态,对着影像哑口无言。而这不就呈现了我们本来应有的生命状态吗?我们本来不就是在懵懂未知的状态中,在对着世界指指点点的过程中才逐渐把握住自身存在的吗?
© 佐内正史,《赤车》
我们也许可以非常理智地对着他的这个世界说“我不懂”,但与此同时,我们的身体感觉却悄无声息地接受了这个世界,偷偷地转化成了内在的一部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更多地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不要用大脑里的理念来代表我们说话。而一旦回到自身感受的原点,我们就能找到进入他的那个影像世界的途径。
我们也许可以在《活着》中,体会到生命的存在就是基于这种种琐碎而又连绵流动的感觉,可能在《不解》中明白人对现实世界的“不解”或许才是常态,又能够在反复翻看《MAP》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形成了自己的感觉地图,亦或在《浮浪》中放弃那些看似坚固的理念,由着自身的无意识在影像世界中“浮浪”。在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影像世界里,我们既感受到现实世界的奇妙与复杂,也体会到自身感受的多样与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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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票
免费
开放时间
2020年11月29日-2021年1月9日
周六-周日
13:00—18:00PM
周一至周五
预约制(weixin:mugetang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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