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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dM·聚焦 | 对话李竞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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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dM·聚焦 | 对话李竞雄博文精选 HDM画廊李竞雄 HdM 安徽芜湖硕士南京艺术学院工作上海个展按需修仙崇真艺客

李竞雄 1987 年出生于安徽芜湖，2013 年硕士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现工作生活于上海。近年个展包括：《按需修仙》，HdM 画廊北京空间；《红岩》，HdM 画廊，香港巴塞尔艺术博览会；《按需暴力》，安全口画廊，香港；《阈限结构》，chi K11美术馆，上海；《白银》，HdM 画廊，杭州等。其作品也广泛展出于美术馆及公共机构，包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上海 chi K11美术馆，南京四方当代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和北京时代美术馆等。

采访者Q：HdM GALLERY

受访者A：李竞雄

Q. 从南京艺术学院毕业后你经历了留校任教、写评论再到独立艺术家的转变，谈谈这个过程吧。

A. 我是13年南艺硕士毕业的，读的是油画，从 2006 年入校到 2013 年毕业。当时南艺在本科教学中比较讲究苏式的素描基础训练和油画的风景户外写生，提倡学生做一些现实主义题材的绘画，或者在风景油画中使用一些中国画技巧。像苏天赐和沈行工这样老先生的实践最受重视，也有不少的继承者。

后来我听了李小山老师的讲座，觉得还是要读书，文学和绘画不应该分家，于是就读了一些西方现代文学，感觉很受到鼓舞，觉得做艺术也不应该拘泥于绘画了，一个人写作反倒是更自由。接着我就乱写了一些模仿雷蒙德.卡佛的地下小说发在豆瓣，还弄了南京当代艺术小组，希望结识一些同道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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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工作室

《无题》，布面, 腐蚀剂和丙烯，120×150cm ，2012

2013-2014 年我也算不上任教，那时候我的恩师王浩辉教授找到我，和雕塑系的薛问问老师一起成立一个新的专业，教一些实验艺术。论付出程度我是比不上别的同事的，特别是问问。我自己主要还是看一些二战之后的艺术发展，讲课也都是随机说一些二战之后我觉得好的艺术家案例，没什么系统性。而同事会研究一些中世纪波斯艺术，还有和刺客信条游戏设定之间的关系等等，花很久时间备课，这种态度还是很值得钦佩的。

毕业前我去找了一次李小山老师，给他看了作品，我说我想做艺术家，我要在画廊做个展卖作品。他说你不行，意思就是国美央美的人才那么多，南艺毕业的走这条路希望很渺茫。他一方面给我浇了冷水，另一方面也同意了我在南艺美术馆做了我人生第一个个展，那是 2013 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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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D #6》，烧过的T-恤, 军用帆布, 防水帆布和烧过的防火帆布，160 × 230 cm，2017

Q. 创作的灵感来源是什么？作品中讨论的主题和自身经历是否有联系？

A. 作品来源都是很多很杂的，最近我喜欢 Rick Owens FW21 的秀，歌手 GHOSTEMANE 的MV，刘大杰的中国文学发展史，台大鸥丽娟教授的中国文学史开放课等等，这些都是很琐碎的知识。我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总之就是先把它们放到我的袋子里来。

以前我悄悄给自己定过两个方向，第一个是对社会现实有关照，第二个是对语言有突破。今年我想赋予作品更多的情感，情感我想可能是笼罩在这两点诉求之上的，是一种更高级的表达。追求情感并不意味着放弃技巧，情感是需要技巧来完成的，但归根结底，是情感塑造了我们，不论是好的情感还是不好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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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像1》，喷墨打印、布面丙烯，120×150cm，2012

我从小在批发市场长大，商人家的孩子一般头脑比较活络，但是静不下来心。反映到我身上，我有点太容易好奇新的东西，缺乏一些踏踏实实的气质，讨论的话题总是很多。我用作品来讨论这些话题，也是很模糊的、很身体化的讨论，有时候也是颠倒是非的讨论。

从身份来讲，我也不是黑人，不是移民也不是 LGBT，我是个普通的长江流域的黄人男性。但我又不自觉的想为自己的生活和创作找点意义，找点更大的事物与之连接。所以我想是不是能看看先秦时候的文学和历史，那时候人们的想法，看看能不能为我今天的生活提供些参照。楚辞里面有个“渔夫篇”，说的是何为清何为浊，做人应当曲意逢迎还是孑然独立。我想这不光是我自己的经历吧，这也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

©HdM 画廊

《BYOBU#3》，防火布、纺织布料、地毯、钉子和钢架，232x162x7cm，2018

Q. 从 2016 年开始，你有一些列以「火」作为重要媒介的作品，创作过程中还曾烧毁了自己的工作室。谈谈对火的理解吧。

A. 2016年那时候小欧还常住在杭州，他来上海找我在 HdM 杭州空间做个展，给了制作费，并没有提任何要求。那我想就按照我自己的来吧。于是弄了十几块 150*230 的钢板，建筑泡沫和喷火枪等一些东西。当时我做过一两个画廊的展览，对国内这个行业有了一点很初步的了解，感觉有点太文明了，那我就想我能不能做点不太一样的东西吧。

我喜欢《白银》那组作品。虽然经历了火灾，把工作室都烧掉了。而且做的时候对呼吸道伤害太大，晕倒了两次。所以对火的最深的理解，就是它很危险，要注意安全。

©HdM 画廊

李竞雄个展《白银》，HdM 画廊杭州空间，2016

©艺术家工作室

《例外状态:中国境况与艺术考察2017》展览现场，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17

Q. 材料在创作中处于怎样的地位，是“物”本身亦或有更隐晦的喻意？

A. 材料本身还是很重要的，媒介是第一信息，它和你要传递的东西有一个非常直接的关系，这个关系很浅白，很容易让人忽略它。

我的工作室其实很简单，就是一进一出的关系，决定了有什么东西进来，就决定了有什么东西出去。也不是说选择材料时要谨慎一点，我的意思是对使用过的材料有反思，对材料有了反思，就是对自身有了反思，对自身有了反思，也就对自身所处的环境有了反思。

有一些音乐人是喜欢自己去做音色的，他们不喜欢在 Ableton Live 的库里找现成的。他们会用一些独特的音色构成独特的 loop，独特的 loop 构成独特的歌曲，这样歌曲就有很强的原创性，很有机，创作者的独特性在每个环节都可以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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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OBY》，塑料建模、蛇皮，尺寸可变，2015

Q. 有段时间中国修仙文化对西方亚文化界产生了猛烈的震动，出于怎样的契机产生了《按需修仙》这个展览，和这有联系吗？

A. 我看了一些修仙的小说，很多都很有趣，有人写如何用大数据去修仙等等。很多修仙小说喜欢假托一个修仙世界的幻想乌托邦，其实反映了很多今天的社会问题，把创作者自身的很多对房子、对爱情的看法也都寄托在里面了。里面等级的流动，很像现实里金钱和权利的流动，里面灵石的交易体系，也很像今天电子货币的设定。

@HdM 画廊

《斗破苍穹》，铝板、铝盘管、镀锌板、热熔胶棒，235x137cm，2019

Q. 作品《极度虚假》中放入了你和哲学博士张嘉荣的对话，尔后你们又进行了一场关于“犬儒主义”的对谈。哲学和作品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又是如何看待“犬儒主义“？

A. 认识嘉荣是在一个论坛上，华师大组织的一个关于后人类主题的论坛，他的发言我印象深刻，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他的哲学不一般，有很强的颠覆性，于是就加了微信。后来他从香港回到清华读博，在大陆我们也常见，聊很多艺术、哲学、历史和老港片，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开始了解一些德勒兹的东西。

我做《极度虚假》这件作品的起因，是因为我一直很关注明星，当然关注女明星居多，她们一些家暴、出轨和劈腿的东西，为什么那么精彩，为什么那么让大家过瘾。刚好我又看到一些伯明翰学派的东西。这个学派研究一些英国朋克文化的建设性，没有太多精英主义对流行文化的抨击立场。结合这个立场，我觉得这件作品的出发点就有了。

具体拍摄的时候，表演人物我用了刘德华，因为我的脸型和他比较近，我自己演，就能用 deepface 还原的比较好，刚好结合了嘉荣的港普来发声，迷惑性更大一些。文本也完全是嘉荣写的，从哲学的角度探讨真实和虚假。感觉明星在镜头前总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我不太信。前前后后这件作品做的挺费劲的，deepface 这个代码本身在已经被禁止了，使用起来比较不便，前助手赖婧文也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很多。

Q. 如何看待流行文化和自身作品及生活的关系？又是如何看待后网络艺术的？

A. 后网络艺术这个词，我很晚从 Robin Peckham 在 UCCA 策划的那个展览才知道的。2019 年，我和 AIDS 3D 组合的成员 Nik Kosmas 一起做了双个展，在陆寻上海的铜仁路空间。当时我和 Nik 交流挺多，他们组合解体之后他就搬来了上海。AIDS 3D在后网络艺术里算蛮重要的，全球很多重要美术馆都有展览过。可能艺术系统和金融系统有点像的，每年有新的金融衍生品被制作出来，而全球美术馆体系消费新概念能力又很强。这对维系一个持久的艺术生涯未必是好事。一个持久的艺术家名望，除去机缘，可能更多靠输出很多很平的，但持续不断的高质量作品。

至于流行文化的话，我喜欢流行文化。相比很多影像艺术，我更喜欢去看 GHOSTEMANE 的 MV。我更喜欢从流行文化里看到艺术，也不太愿意从艺术里看到流行文化，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HdM 画廊

《无题(UNDER)》，汽车龙门架、泡沫和钢架，118x122x47，2018

Q.最后来谈谈最新的「竹奴」系列作品吧。看似和往前的作品在审美上有着极大反差，但隐约又觉得有着某种联系。

A. 转变对我而言还挺合理的。“竹奴”系列开始于我去了趟莫干山看竹林，回来又重新看了一次卧虎藏龙，里面有那种儒家文化里阴暗长者的形象。我从这里开始想了很多，试着做点兼具暗黑和古典感的现代艺术。

很多时候，不同的音乐、文学和艺术在互相找印证。我们能看到葬尸湖乐队把重金属乐与中国道家的出世精神做了结合，也能看到像 Tsuzing 这样带有东方情结的电子乐高手是玩儿音色的，还有假假条、Howie Lee 这样的音乐人，广东的 HAMCUS 这样的设计师品牌，直接用废土游戏元素做衣服。这些本土的东西最能让我产生共鸣，我能感觉到他们在塑造一种新的本土的时代关系，这种关系之前是没怎么出现过的，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HdM 画廊

《竹奴 01》，铝、汽车漆，作品 58x48x46 cm、底座 77x70x7cm，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