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思｜⑦反思消费主义——不？买？它？

提起消费主义，最广为人知的代表作大概就是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的《无题》（Untitled）。在80年代的西方社会，劳动者、市场扩大、信贷以及房屋和股份所有权带来的经济潜力极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消费方式。克鲁格的作品虽然叫“无题”，但它极有可能是所有叫《无题》艺术品中最一目了然的。“我买故我在”（I shop therefore I am）的原型是法国哲学家里内·笛卡尔（René Descartes）的“我思故我在”（I think, therefore I am ）。在消费者驱动的社会背景下，“我买故我在”暗示了人的存在不再由思想定义，而是被所购买的物品定义。

这也意味着购买行为将决定我们的技术未来。先前大众以公民的身份参与伦理、道德和社会的话题讨论。然而，当我们的角色转换成消费者时，理性都被物欲带来的冲动所冲淡了。我们将通过观看和思考虚构的、诞生于不同可能未来的产品、服务和系统，让大众从公民与消费者结合的角度带着思辨加入讨论。

❖

在讨论消费者和商品的关系之前，我们不妨试想一下产品能否不依赖供电，自给自足呢？生物技术产品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假设。设计师詹姆斯·奥格（James Auger）和吉米·洛伊索（Jimmy Loizeau）制作的《食肉家庭娱乐机器人》（Carnivorous Domestic Entertainment）。其设计看起来像当代的家具，而非电器或机器。奥格和洛伊索研究了微生物燃料电池，通过将昆虫等有机物转化为能量，使机器人能够在野外自主生存，并思考如何能将其转化为新型家用机器人。五个机器人中的每个机器人都戏剧化了从啮齿动物或昆虫产生能量的过程。例如，《蝇纸机器人时钟》（Flypaper Robotic Clock）将蝇纸环安装在了小型旋转电机上，用以捕获苍蝇。苍蝇和其他昆虫会被刮到微生物燃料电池中。而他们产生的能量能为电动机和一个小的LCD时钟供电，以此达到商品自给自足的目的，将使用者排除在了供给之外。

❖

无处不在的广告可以说是消费主义的最大帮凶。而伴随科技在生活中的普及，广告的媒介与形式也将逐渐不受限制。松田敬一（Matsuda Keiichi）是一位日本的导演兼设计师，他的作品《超现实》（Hyper Reality）展现出了当把物理和虚拟现实交织在一起的可能的未来。假如超市的广告不再局限于平面的、静态的广告牌，而是变成了一层活脱脱、摘不掉的生物滤镜。这虽然减掉了物理材料的消耗，换来的却是视觉轰炸。在物理世界中，消费者拿起超市一盒空白的酸奶，眼中看到的则是五花八门的商品信息和广告。虚拟现实技术、增强现实技术、可穿戴设备和物联网等技术都指向了同一个未来的可能性——技术将把我们层层包围。技术将会是每次互动和体验之间的纽带，提供惊人的可能性，但同时还会控制着我们对世界的理解。

❖

如果人与物能结合会怎样,会导致另一种消费主义现象的产生吗？

“我昨天收到了死亡证明，我希望想想别的办法……”

“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认为我们还可以试试……”

“抱歉。”

这段对话来自于《心爱的》（Beloved Ones），一位年轻女子杰拉尔丁·文森尼斯（Géraldine Vincennes）正在为她垂死的垃圾桶争取多一点的时间，但很遗憾，它已经无力回天了。椅子上放着垃圾桶的遗像，门口摆放着亲友们送来悼念的鲜花。杰拉尔丁将它的遗像挂在墙上，如对待人类一般。这已经不是她失去的第一件物品了。这是玛侬·迈耶（Manon Meyer）的创作，在4分半钟的短片里，她通过描绘人与物达成的终身协议，将日常用品塑造成期望、依恋和失望的对象，反讽快速消费。短片使观看者沉浸在了这个虚构的场景里，这种真实的感受不禁让人反思工业化社会之下我们与物品的关系。

❖

在当今的经济体系中，似乎只有作为消费者的我们才拥有话语权。资本主义制度中最具威胁性的抗议便是公民拒绝消费，所以抗议和抵制仍然是提出观点最有效的方法，我们也不必去高估品牌的力量。制造商永远不确定消费者会接受或拒绝哪种现实，他们只是提供产品，并通过广告最大程度地来影响我们的选择。一个有趣的概念是“批判式购物”：通过购买商品塑造某种现实——付款的当下，意味接受该商品所代表的可能未来；而商品未出售，它将被退回，意味拒绝该商品所代表的未来。

换言之，在消费社会中，我们花钱的那一刻，就是为现实的创造添上一笔的那一刻。这不仅是物理和文化的现实，还是心理、伦理和行为的现实。这就是批判性设计的关键目的—— 帮助人们成为更有眼光的消费者，鼓励人们成为批评式消费者。这也会对整个产业提出更多要求，但很多设计师也同样沉浸在这个资本主义系统中。相对应的，设计应该去提出批判，去帮助消费者扩展关于消费行为后果的认知。而作为消费者，可以在购买产品时将批判的思路融贯于整个购物的过程中，构成良好现实消费环境的一环——化被动为主动，去帮助实现一个更好的技术未来。

❖

每个人都是消费主义的猎物。物品最吸引人的时候大概就是它们在橱窗里被聚光灯映衬或在网店里被过度修饰的时候。但非常可悲的一点是，面对许多美丽的商品，我们无法正真“拥有”它，你拥有的是一件“复制品”。而拥有它的快感会很快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新的渴望——这是一段在疫情期间真实的自我感受。我也希望在2021里，随着疫情的好转，生活将恢复到从前多元又鲜活的模样，物欲能随着其它刺激的增多而减少。假如你希望成为一位批判式消费者，那么可以通过拥有更为批判性的眼光和鉴赏能力，阻止商家某些的观点和陷阱，譬如快时尚。同时激发和表达自己的观点，譬如环保型消费。更重要的是记住一点：我们购买的这一行为也是在塑造现实——现实就在商店里，等待被选择、被购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