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汉语神学艺术的灵性蹊径｜岛子圣水墨画读解

当代汉语神学艺术的灵性蹊径

——岛子圣水墨画读解

杨济余

T.S.艾略特 荒原诗句 四月残忍  

T.S. Eliot·Verses in the Waste Land·Cruel April

草书竖轴 Vertical cursive script, 34x136cm, 2020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T.S艾略特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长诗《荒原》第一行很适合作我的开场白。

岛子的 “圣水墨” 在 “春暖花开” 和 “残忍” 共生的四月展出，这可能与岛子的80年代青春诗篇《 四月，森林的变奏》产生某种 “返景” 与回声，我觉得别有意蕴。这次画展《白昼将尽（近）》除了题名双关，可能还有更多意味，见仁见智的探索空间很大。岛子是诗人，中年之后是艺术史学者、艺术批评家、清华大学教授，1997年岛子受洗成为基督徒灵性画家。不管岛子的头衔、职业和瑞雪飘飞的发型怎样变化，他一以贯之的属灵身份不会改变。

岛子在多个文化场域身手不凡，说到底都是为神做工，正如加尔文所言：“世界是我的修道院”。因为，宇宙充满了上帝永恒运作的场域精神，整个世界就是上帝的作坊。这么大的职场和文化场域，难道基督徒还会无用武之地而难以有所作为？尤其是在当前乱象丛生的文化场域，基督徒有比以往更多的做光做盐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基督徒因信称义、蒙恩得救之后，肩负着神赋予的大诫命和大使命：文化使命与福音使命双管齐下、同样重要。

圣水墨是中国当代汉语神学艺术领域的一种灵性绘画，这种实验水墨画在传统水墨、学院派水墨之外另辟蹊径，深入到基督信仰与中国传统水墨艺术的内在融合，既扩大了中国水墨画的题材，又增添了基督教绘画的新类型。其创始人和代表岛子在1997香港回归那年受洗之后，开始在圣灵启示下绘画。

2020年疫情期间，深居简出于北京远郊艺术家村的岛子以读经晨祷、吟诗作画为日常灵修方式。艺术史家贡布里希很有体验地认为：“往往是捧读《圣经》最虔诚、最专心的艺术家才试图在脑海中构思神圣事迹的全新画面。”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风吹雨打，岛子不像当年在信仰门口徘徊的徐志摩那样“我不知道风在哪一个方向吹”，他深知 “风随着意思吹”（约3：8），他的灵修和创作不受疫情干扰而顺应圣灵启示，灵感频发。

《圣水墨》是当代艺术品作品集与评论集合编本。

岛子曾向我解释他开创的这个绘画新品种：“圣水墨（英语The Saintism Art）特指我在圣灵启示下创作的表现基督教信仰主题的水墨画。” 我曾当面问过岛子，如果创作队伍和影响扩大化，圣水墨会形成一个新艺术流派吗？他对此似乎有所顾虑；他认为流派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创作者要 “因真理得自由”，有圣灵感动和灵性生命的成长。岛子发现水墨是象征苦难的颜色，这种媒介的潜在表现力也许比油彩更强，水墨浸润的宣纸材质和模糊造型更富于象征寓意，其空灵意境更适合表达超越性的信仰。圣水墨以 “变血为墨” 为象征，隐含耶稣基督的宝血赦罪。岛子说：“耶稣基督的宝血进入我和水墨，改变了我的生命和我从事的水墨艺术，最终呈现这样一种艺术形态。因而圣水墨就是在基督生命里的一种艺术形态。” 他用圣言来解释这一概念：“这藉着水和血而来的，就是耶稣基督；不是单用水，乃是用水又用血，并且有圣灵作见证，因为圣灵就是真理。作见证的原来有三：就是圣灵、水与血，这三样也都归于一。我们既领受人的见证，神的见证更该领受了。” (约一5：6-9)

岛子的圣水墨从图解圣经的传统惯性中跳出来，追求灵性艺术的独立与自由，强调艺术与生命与现实联接，他一贯坚持神性艺术处境化。在现实中不自由，往往更能获得灵魂的自由，基督徒艺术家的自由不在耶稣基督之外。他对美有独特理解：“在真理里面的自由就是美。” 所以，岛子重新发挥了东正教圣像画的灵气和苦难神学的诗意。他把最近些年的系列作品统称为 “启示与异象” 包括本次在M艺术空间展览的作品。他的许多灵感、异象都在祷告中临到，灵性资源丰厚常新。我从岛子的圣水墨中依稀看到了从前风闻有耶稣基督，现在亲眼见证了耶稣基督的岛子。在我结识的艺术家中，岛子比较能够平衡理性、感性、灵性之间的关系。

苦竹泪谷  Bitter bamboo in valley of tears

水墨竖轴 Vertical Ink wash painting, 46x69cm, 2020

岛子：苦竹（2008）

竹在中国诗画中既是气节象征，又有悲剧内涵。浩大苍穹虚空鼎立着一个孤寂、凄苦、横绝的十字竹象，虚空由宣纸留白而成，实存的墨竹傲然挺拔于虚空之中，虚空被充盈了存在的意义，象征精神世界的绝对自由。十架苦竹被赋予神性位格，象征天地人神一体化的坐标：纵向领受上帝恩赐的双重启示，横向延伸爱人如己的诫命。苦竹既有中华文化君子坚韧不拔的人格，又有基督教舍己救人的神格。

在文化废墟的当代中国无神论世俗处境中，苦竹植入了灵性活泉信仰；在弥漫中庸之道的汉学语境中，苦竹孕育了浩然正气、舍己献祭的公共知识分子气质。

岛子深悟人生价值在于为荣耀神而受苦，约伯的信心前面没有福乐作引诱，只有苦难，那才是真正的信心，上帝赐给你的世界 “是你不能从中单单拿掉苦难的整个世界”，“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树立信心的原因（而非结果）。预设福乐，则信心蜕变为谋略、行贿。”（史铁生《灵魂的事》，天津教育出版社，2010年，57—59页）正如罗曼·罗兰所说：“让脸色苍白的软蛋包去享福吧，让我们英勇地受难！”

忧伤的基督  Mournful Jesus

纸本水墨 Ink wash painting on paper, 70x140cm, 2015

岛子喜欢画异象中的耶稣基督，因为信仰常在面目全非之处，信仰就是反自然。上帝作为异在者，呼召驱动信徒从不自然过渡到自然、欣然、坦然无惧地走向祂，使徒和信徒被他拣选、恩宠、塑造，惊扰众多世人，破碎自我，舍弃一切跟随祂。不断增加的信徒成为更多俗人眼中陌生的异在者。十字架上的耶稣圣像发出一种痛苦忧伤的邀请（参见岛子《忧伤的基督》2015.7.），满怀深情地邀请我们把自己的罪随他一同钉死在十架上，否则耶稣就白死了。神呼召并促使我们悔改重生，日益洗心革面以至于 “面目全非”。我们与耶稣在逆境而非顺境中相遇，被耶稣这份痛苦和忧伤紧紧攫住不放，我们就会像祂那样满身伤痕，然后被祂医治康复，与神同在合一，这是典型的处境神学和苦难神学。

我发现耶稣的忧伤哭泣跟苏格拉底的幽默欢笑都蕴藏着不可言喻的神学内涵。但更重要的是，耶稣已然复活，胜过死亡而永生，为我们预备了另一个完美而永恒不变的家园，我们从祂支取信心和灵启感悟，获得永生福乐的确据，这就从忧伤的苦难神学和现世的处境神学走向了喜乐的希望神学和彼岸的解放神学。

救恩  Grace of saving

纸本水墨 Ink wash painting on paper, 77.3x98cm, 2016

岛子独辟蹊径地找到了一种更适合他的智能结构（诗人、理论家、艺术家集于一身）的创作路径。如果苏东坡品评王维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互文性相得益彰，那么，诗人、画家、理论家集于一身的岛子有信则灵，持守信望爱的岛子属灵之家有福了。

（作者系重庆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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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艺术家  

岛子  Dao Zi 

个展：

2021年

《白昼将近(尽):岛子诗书画作品展》，M艺术空间，上海

2019年

《逾越:岛子圣水墨展》，麦田事工联合会及麦田神学院，温州，浙江

2018年

《悲悯:岛子水墨新作展》，89艺术空间，宋庄，北京

《岛子水墨艺术展览与研讨》，维真学院，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温哥华，加拿大

《白鸟黑飞:岛子水墨展与研讨》，太和艺术空间，798艺术区，北京

2016年

《我愿你来:岛子圣水墨展览》，成蹊当代艺术中心，北京

《信仰的图像:岛子教授与德国著名雕塑家本哈德•福格勒(Bernhard Vogler)对话交流艺术展》, 99画廊，阿沙芬堡，德国

《奇迹与见证:岛子教授与德国著名雕塑家本哈德•福格勒(Bernhard Vogler)对话交流展》，阿沙芬堡，德国

2015年

《异象与处境:岛子圣水墨展》，汕头大学长江艺术与设计学院美术馆，汕头大学，汕头 

《双重建构:岛子诗歌与水墨艺术展》，北京师范大学美术馆，北京师范大学基督教文艺研究中心，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2014年

《征兆与奇迹》，中国时代 CHINA TIME 2014 HAMBURG，汉堡图书馆，汉堡，德国

《我的灵魂睡你在的脚旁:岛子圣水墨展》，宋庄艺术区89艺术空间，北京

《上帝与黄金》获得德国第20届米苏尔社会发展基金会艺术创作基金，德国

2013年

《异象与启示:岛子圣水墨展》，第34届世界新教教会大会，汉堡，德国

2011年

《挽歌与赞美诗:岛子圣水墨(北京-香港)巡回展览》，北京798艺术区红星画廊，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

《活水生灵:岛子圣水墨展》，伊瑟隆-多特蒙多-基尔，德国

国际获奖：

2016年

获得韩国美术协会 KOREAN FINE ARTS ASSOCIATION [KFAA] 艺术功劳奖, 首尔

2014年

获得德国米苏尔社会发展基金会 MISEREOR HUNGERTUCH 2015/2016 艺术创作奖，亚琛

1997年

获得美国 HUMAN RICHTS WATCH Hellman/Hammett grant 作家奖，纽约

主要著作/译著：

2015年

《岛子诗选》，国际文化艺术出版社

《圣水墨2007-2015》，上海三联出版社
2011年

《挽歌与赞美诗》，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
2008年 

《艺术哲学:艺术家的真实》(马克•罗斯科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1年 

《后现代主义艺术系谱》(上、下卷)，重庆出版社
2000年 

《中国当代油画研究:观念变形记》，广西美术出版社
1995年 

《后现代状况:关于知识的报告》(让•利奥塔著)，湖南美术出版社 

1992年 

《燃烧的女巫:西尔维娅•普拉斯诗选》，新世纪出版社
1988年 

《美国自白派诗选》，漓江出版社
1987年 

《岛子实验诗选》，中国和平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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