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d H 专访｜王子耕：“1994年”的依赖与遗憾

2019年6月19日，山中天艺术中心呈现了展览“做更好的人——新一代的工作方法 新工作、新身份、新方向、新生活”，将目光投向近几年在艺术、建筑和设计领域中，最具代表性的新一代的艺术家所呈现的新艺术现象，以及他们所带来的新工作、新身份、新方向、新生活方面的变化。此次展览汇集了中国新一代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设计师、建筑师——陈天灼、绘造社、葛宇路、何翔宇、李燎、梁琛、梅数植、倪有鱼、童文敏、王子耕、赵赵、周轶伦、朱砂等的多种类型的创作项目和艺术实践，展现他们如何在不同的领域，以从未有过的方式动摇了过去的传统。展览由独立策展人崔灿灿策划，展期将持续至2021年9月7日。

本期，让我们聚焦于艺术家王子耕和他的参展作品“1994年”。

王子耕采访视频

本次展览中，王子耕的参展作品是“1994年”。2020年12月，王子耕的父亲病故。这个装置作品就是缘起于艺术家小时候和父亲共同度过的一段时光。

1994年，王子耕的父母离异，他的父亲租下北大燕东园的一个院子当作办公室，制作树脂工艺品，王子耕跟着父亲在这里暂住。两年后父亲结束这段短暂的创业重新回到体制内，王子耕也小学毕业离开这里。这是王子耕唯一和父亲单独相处的两年。

为了方便王子耕上学，他的父亲当时在办公室的货架后搭了一个单人床，这里便成为王子耕临时的家。他坐在床上，透过货架观察父亲办公室的记忆成为了这个作品的起始点。两个联动的单人剧场交互开合，通过窗口，你可以看到自己的虚像置身在1994年的梦境里，也可以在某一个刹那与对面的陌生人不期而遇，彼此的像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内，但无法交流。或许你也和艺术家一样，期待一个熟悉的而又不可能出现的背影。而当你走出黑房间想去寻找，对边已经合上了门开始新的循环。

这件作品起始于艺术家个人的父子回忆，但最终想要表达的是任何关系中的依赖、对立、遗憾的情感联系。

王子耕：

这个作品最早的契机其实是梁琛在上海OCAT策展的一个展览，叫做空间规训。这个展览邀请了一些我这个岁数的建筑师，来回忆童年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空间场景，然后把这个场景装置化，做一个东西出来。

当时也比较机缘巧合，是什么呢？我在接到梁琛的电话的时候，正陪我父亲在医院里住院，他已经是胰腺癌的晚期了。我当时正在肿瘤医院，然后接到这个电话，然后他又提到我小时候的空间记忆，所以我很自然的就想到了1994年到1996年，就是我上小学四到六年级这段时间，我跟我父亲两个人在一起居住的一个小房子，那个小房子是1994年的时候我父母离婚，然后我父亲自己带着我就租了北大的小院，然后他自己在小院里做了一个小工坊，在小工坊里面就生产这种类似石膏的工艺品，然后实际上这个地方不属于一个居住空间，只是因为那个小院离我的学校特别近。他在他的办公室货架的背面搭了一个单人床给我睡觉用。

所以我对那个空间记忆是非常根深蒂固的，就是我每天起床之后能够通过货架看到外面他的办公室的情景，最开始是这个记忆然后作为这个装置的一个起始点。所以我们看到这个空间装置里面也是以一个货架分割的两个父子空间为核心的，也就是说一边是一个儿童的床的区域，另外一边风机，那边是父亲的办公桌。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想从一个儿童的视角，去透过货架，透过层层的那种记忆的碎片，然后去看到一个父亲的世界。

很有意思的是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说公众开放日的时候是父亲节，所以还挺契合作品。然后另外我在做这个作品的时候，其实我父亲去年12月就已经病逝了，他没有能够看到这个作品，我其实也没有给他讲过这个作品，我只是跟他说我们，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住过一个院子，他其实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了，他应该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院子，我就说院子我要做一个作品，也就是说到这儿了，也没有把这个东西的照片，设计图都没有给他看过，也是所以这一次对我来讲是一次告别。但是我也不想把它限制在一个我个人的叙事或者记忆里面，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怎么说？人生之中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某一些纠葛，某一些联系这样的一个故事，我希望观众能够找到自己的故事。

王子耕：

做这个装置，说实在的也走了很多弯路，因为这个装置虽然对于我们做建筑的人来讲，虽然不是特别大的一个体量，但是其实涵盖了非常多的工种，我们找过机械的专家，找过搭建的专家，找过做电，做交互以及做电影美术置景方方面面，你可以看到这个装置本身也涉及到不同的工艺，不同的做法，所以断断续续这个事情持续了大概一年多的时间，就是不断的在设计和调整，设计和调整。

现在在山中天呈现的版本是第三个版本，也是比较成熟的一个版本，在这个版本里面，其实我们加入了一个电控的环节，就是希望把对面的，相当于它是两个独立的背景剧场，那么这个剧场关闭的时候，另外一个剧场就会开启，打开的时候人就可以进去，它关闭的时候人就相当于封闭在里面，它成为一个黑房间。我就可以去看这个剧场空间里面的情景。我们加入一个电控的环节，是透过一个隐藏在扶手里的摄像头，去记录对面观众的背影，然后把对面观众背影传送到这边的显示器，地平显示器上，再通过一个斜向的玻璃，做一个影像的折射。这样它的虚像就会出现在比如说椅子上面那个位置。所以实际上一方面这边的观众可以通过玻璃看见自己的像，另外一方面对面的观众通过显示器和玻璃的折射，可以看到对面观众的像，也就是说两个像，两个空的像集中在这边的剧场空间里面。你可以看得见，但是无法交流。当然也会伴随着一些效果，比如说我们会有一些烟雾的升腾，一些风机在缓慢的旋转。

当时有人建议我，你为什么不直接就录一个像，录一个你标准的你印象里面的父亲的背影，然后你在这里面就进行互动就完了，我就觉得那个就不对了。他就应该有一种随机性，就是说你不知道对面坐着人没有，就是说你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谁，是男的女的，小孩还是老头，但是你可以跟它产生某种时空上的这种联系和对话。所以基本上它是一个影像装置。

王子耕：

建筑作品和艺术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当然我如果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建筑知识会对我有一些帮助，对于比如说做这样的空间装置来讲，我肯定跟其他的纯观念的艺术家可能会有一些在实现层面上的帮助以及空间理解层面的帮助。但实际的建筑操作它更服务化，也就是建筑必须要有功能、有空间，有流线，对吧？有具体的解决方案，建筑基本还是，大部分的建筑委托还是在解决问题。但是艺术作品还是从你要想表达的一个观念，你的情绪，你的感兴趣的那个点，你要反映的问题，甚至是一些非常无法实体化的东西出发的。所以这两者的出发点是不太一样的。

王子耕：

这个其实挺难回答。我不是艺术圈的，我是建筑圈的。在建筑圈也有新一代这种提法，但是可能那种冲击性，或者说是想希望颠覆上一代的一些想法跟观点的这种东西，起码在表面上并没有很强烈的彰显出来。所以我当然觉得这个题目是很有意思，或者说是，崔灿灿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挺兴奋的，因为有这么一个机会，有这么一群人在干一些和上一代有所区别的、提供了独特价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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