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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宋代幼儿园 | 关于《秋庭戏婴图》中器物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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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宋代幼儿园 | 关于《秋庭戏婴图》中器物的研究秋庭戏婴图器物幼儿园庭院枣红儿童丹青讵寓意原存乾隆崇真艺客

“庭院秋声落枣红，拾来旋转戏儿童。丹青讵止传神诩，寓意原存相让风。”是乾隆为苏汉臣所作《秋庭戏婴图》的题跋，画作描绘了儿童嬉戏的场景，富有童趣。特别是画中精致细腻的各种物件，更是为研究当时宋代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

绢本设色

197.5×108.7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幅传世佳作《秋庭戏婴图》描绘了一男一女两孩童相对而立，微微俯身向前，在庭院中玩乐的场景。画面构图巧妙，设色典雅，细腻生动，流露着宫廷贵族富贵的气韵，精致华美。

值得注意的是，画面中出现了许多古代器物，并在画家细致的描绘中清晰地展现在观者眼前。这些物品主要分为三个部分进行摆放：一是两孩童视线交汇处，二是右侧的鼓墩及其上方，三是右侧鼓墩旁的地面上。这样巧妙的安排显得主次分明，节奏清晰，错落有致。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鼓墩

鼓墩又名绣墩、坐墩，因其形似鼓而得名。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便出现了形似熏笼的圆墩。随着人们起居方式的变化，以年代为线索的家具发展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低型家具的席地而坐，到低型家具和垂足而坐的高型家具并存，再到高型家具普遍流行。而鼓墩的造型便是高型家具的一种重要的形制。待到五代时期，处在低型家具和高型家具过渡的阶段则出现了蒙有绣套的圆墩。这在五代画家顾闳中的画作《韩熙载夜宴图》中便有所体现。此时的坐墩出现了两端小中间大的花鼓样式，又覆有绣花软垫，整体造型圆润敦实。高型家具并未在民间普及，还是多用于上流社会阶层。

《韩熙载夜宴图》（局部）五代顾闳中

绢本设色

28.7×335.5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宋代时期，高型家具有了长足的发展。其中藤墩在宋代使用颇为广泛。比如在宋徽宗《文会图》等等作品中都有记录。这些藤墩使用藤为制器材料进行编织，费时耗力成本较高，但也使其结实、实用且美观。鼓墩多使用开光作为装饰，也就是在器物上留出特定形状的空间以增加其变化和空间感，这也许就是受到藤墩形制的影响。

《文会图》（局部）宋赵佶

绢本设色

184.4×123.9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回到《秋庭戏婴图》中的鼓墩，图中鼓墩的软屉便是用藤编织而成，并且拥有罕见的“七开光”椭圆形开孔，竖向的椭圆形开孔又与其整体的横向椭圆形弧线相得益彰，显得相当敦实稳重。

画中鼓墩的工艺相当精美。漆饰的表面描绘着缠枝雏菊的纹样，与图中孩童衣襟的纹饰、画中的雏菊相互映衬。例如最上方的边沿处，仅使用了细枝与叶片所组成的二方连续纹饰，再往下略宽的地方则增加了小雏菊的花纹。墩体的花纹变化最为丰富，因其上下粗中间细的构造，纹饰也有所不同。上方最为宽敞，于是使用了大片盛开的缠枝雏菊，并以三片不同方向盛开的花冠的设计形成对称而过渡到下方稍窄处，以上方出现过的细枝与叶片接上，又在旁的空隙处用叶片补足。每处的纹饰有相似之处却又变化多端，得以窥见画家的深思熟虑和非凡技艺。墩足上的云纹清晰可见，显得精致小巧。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整个鼓墩的墩体则采用了大量珍贵的大漆镶嵌螺钿工艺。宋代开始出现薄螺钿的新工艺，而王世襄先生指出这里的鼓墩便是薄螺钿漆器。这种黑漆上镶嵌螺钿是宋代典型的形制，也许是宫廷常用的雕漆螺钿。“金银胎剔红和螺钿尚无出土，估计是因生产和使用以皇家为主。”鼓墩整体的造型典雅精美不失华丽。此图作画于宋徽宗宣和画院时期，而鼓墩上确实能够体现宋徽宗对于清隽花瓣纹样的推崇，却也仿佛受到了北宋初年奢侈之风的影响。“宋徽宗崇奉道教，崇尚自然含蓄、典雅质朴的艺术品格……”而苏汉臣作为宫廷画师在画中摆放这样的精美鼓墩，或许也可以从侧面印证王室内部对于高端工艺品的真实看法。“这里应当是采用了软佃中最为复杂的‘点螺漆’工艺。”即使用蛤粉、夜光螺等贝类材料，将其厚度磨到极薄并按纹样形制进行切割造型，体现了宋代螺钿薄且精细的特点。这些蛤粉的运用使其发生了微妙斑驳的颜色变化，让画面里的鼓墩显得流光溢彩。

玩具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画面中的孩童正专注玩着的便是名为推枣磨的游戏。这是以枣和牙签而组成的平衡游戏，先使一枚枣子横向剖开露出枣核置于三根竹签之上，再用两枚大小相似的枣子插在竹片的两端，从题跋“拾来旋转戏儿童”可推测玩法大致是进行推磨旋转。这也可以从画中两孩童的手部动作中看出，比如画中的女童右手手指微微弯曲，男童身体前倾右手屈指正欲向前推在他身前的枣子。而枣子在当时的江南并不生产，也可以据此印证此时处在宋徽宗的宣和画院时期而尚未南渡至临安。当时的宣和画院“画学”的创建将“以诗意入画”形成一种风气，提倡相当严谨的“写实”，发展了“气韵生动”的美学要求。这可以从画中精致细腻的笔触得以窥知一二。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画面右侧鼓墩上最左边的红漆碗钵形似棋盒，或许表现着当时宋代崇文抑武的社会背景。此时的棋作为君子四艺之一广泛流行于上层阶级和文人雅士之间。而这样的玩具被放置在墩面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落上，体现出孩童的赤子天性。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在棋盒的右边则是一个红漆佛塔。佛塔是宗教逐渐世俗化的产物。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件玩具都施以朱漆。“宋代红色器物品格最高，国家祭祀、宫廷日用多朱髹。”这样的情况下，虽不能排除画家为了使画面色彩协调将这些物件全部施以与枣子相同的红色，但也同样有着反映人物高贵身份的可能性。放大细看能发现棋盒和佛塔旁边的转盘边沿上，均描绘有相似的类似团花枝蔓的纹样。这与鼓墩上的纹样相互照应，使画面协调统一。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而占据墩面面积最大的中心位的则是人马转盘。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中提到：“若夫儿戏之物，名件甚多，尤不可悉数，如相银杏，猜糖，吹叫儿，打娇惜，千千车，轮盘儿。”所以此物也称“轮盘儿”。格尺上的八个图案与转盘上的图案一一相对。游戏规则大致是先于格尺上选定一物再转动转盘，使小人所持的箭头指向转盘上的同一物品。玩具的制作相当精良，也许是宫中能工巧匠所制。

“轮盘儿”的旁边则是一个玳瑁盘和小陀螺。同样在上文提到过，也就是所谓的“千千车”。可以从画中看出这陀螺上方有根细细的捻针，推测是用手捻动。而两者名称的来源“小经纪”一卷中，卷名写道“他处所无者”。推测便是当时临安宫廷贵族内部独有的玩具，尊贵身份可见一斑。可这又让笔者有了些许疑虑：前文提到此画作于北宋宋徽宗时期，都城尚未南移至临安，为何会出现临安独有的玩具呢？这是真实的场景吗？还是说仅仅是画家通过自身经历虚构出来的场景？这些疑问还有待笔者进一步研究。

《秋庭戏婴图》宋苏汉臣局部

再然后便是墩旁地面上弃置散落的铙钹。这是寺院法会时所用法器之一，之后逐渐在民间传开成为普遍流行的玩具。然而比起鼓墩上方精致贵重的玩具以及地上广受民间欢迎的玩具，孩童却被枣磨吸引，凸显了孩童赤子之心。这又可以联系到宋代的《小庭婴戏图》。不难发现，这一幅婴戏图中也出现了大量玩具，如之前在《秋庭戏婴图》中出现过的转盘、佛塔、铙钹，并且也被丢弃散置在地上，或许有着当时的统治者弃佛重道的所谓政治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