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专栏 | 「先驱」作品赏析 | 塞尚《浴者小像》

保罗·塞尚 (Paul Cézanne)

浴者小像，1900–02年作

油彩 画布

画作：20.6 x 33.3 厘米 (8 1/8 x 13 1/8 英寸)

画框：35.6 x 48.3 厘米 (14 x 19 英寸)

谈到二十世纪初期现代艺术的诞生，巴布罗·毕加索曾称保罗·塞尚为「我们大家的父亲」。塞尚于世纪之交创作的「浴者」系列作品尤其体现了他对现代艺术史的贡献。这些作品首次打破西方艺术中对人像的塑造，为欧洲悠久的裸像创造了新传统。这些先锋艺术作品对塑形的创新标志著塞尚毕生心血的结晶，既为后来的立体派打下根基，也是亨利·马蒂斯的重要灵感来源——众所周知，他为了购得塞尚的「浴者」系列其中一幅作品而近乎破产。不仅如此，塞尚的浴者作品先后吸引并启发许多了现代艺术家：从卡齐米尔·马列维奇 (Kazimir Malevich)、阿尔贝托·贾柯梅蒂 (Alberto Giacometti)，到阿希尔·戈尔基 (Arshile Gorky)、威廉·德·库宁 (Willem de Kooning)、贾斯珀·琼斯 (Jasper Johns) 以及布莱斯·马尔顿 (Brice Marden)。

保罗·塞尚，浴者，约1890年作，油彩 画布，60 x 81 厘米 (23 5/8 x 31 7/8 英寸)，法国巴黎奥赛博物馆馆藏

《浴者小像》曾为英国著名艺术史学家肯尼斯·克拉克爵士收藏，他曾任伦敦国家美术馆馆长，也是划时代纪录片剧集《文明》的编剧。此画被誉为「最后的浴者系列作品之一」¹ ，并以其强劲有力、几近巴洛克式的笔法，成为塞尚晚期作品中最具创造力和实验性的画作之一。它的造型结构如同建筑饰带一般，奇迹般地将人像与风景整合为一个生动、动态的图像整体。

保罗·塞尚，大浴者图，1895–1906年作，油彩 画布，132.4 x 219.1 厘米 (52 1/8 x 86 1/4 英寸)，美国费城巴恩斯基金会收藏

一般认为，此作承上启下，其创作灵感部分源自塞尚于1890年代开始创作的以男性浴者为题材的系列作品，这一系列始于巴黎奥塞博物馆馆藏的《浴者》(Baigneurs，约1890年作; Venturi 580; FWN 947)，同时预示并啓发了塞尚浴者系列中的三幅杰作《大浴女》(Grandes baigneuses)。这三件巨幅油画描绘世外桃源般背景中的浴女，如今已成传世经典，为创作这些作品，塞尚从1892年直至1906年去世，历时十年，精益求精，不断修改。这几幅作品的价值又因成为博物馆珍藏更上层楼：最早的那幅藏于费城巴恩斯基金会 (1895–1906年作; V. 720; FWN 980) ；第二幅为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馆藏 (1895–1905年作; V. 721; FWN 979) ；最后一幅尺寸最大，藏于费城艺术博物馆 (1906年作; V. 719; FWN 981)。

保罗·塞尚，大浴者图，1895–1905年作，油彩 画布，127.2 x 196.1 厘米 (50 1/16 x 77 3/16 英寸)，英国伦敦国家美术馆馆藏

除了构图和人物姿势上的相似之处以外，《浴者小像》因其人物大多难辨男女，而被视为《大浴女》创作手法的预演。这件作品是塞尚三幅大小相似的晚期油画之一，另外两幅分别为费城艺术博物馆路易丝与瓦尔特·阿伦斯伯格伉俪收藏的《一组浴者》 (约1895年作; V. 591; FWN 955)，以及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孔恩收藏的《浴者》 (1898–1900年作; V. 724; FWN 962)。塞尚在创作这些作品的过程中，逐渐发展出同种世外桃源式的普世性，巧妙融合了建筑形式与自然景观，这一过程也定义了他最后创作的三幅《大浴女》。

保罗·塞尚，大浴者图，1906年作，油彩 画布，210.5 x 250.8 厘米 (82 7/8 x 98 3/4 英寸)，美国费城艺术博馆馆藏

《浴者小像》的构图演变自塞尚杰作《浴者》 (约1890年作；奥塞博物馆馆藏)，连同费城和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馆藏的两幅油画，以及东京普利斯通美术馆馆藏的水彩画 (约1890年作; V. 1112; FWN 3007-37b)，一同标志着塞尚艺术的决定性转变，即由不少早期浴者绘画中的宗教洗礼题材转向了一种更为性别模糊、人物混淆、喜气洋洋的新景象。这里描绘的不是当时某个特定的自然地点，风景本身被呈现为一种技巧或绘画架构。正如《大浴女》中一样，塞尚将风景展现成舞台布景，象征着一个更为普世、永恒、虚构的世外桃源，让人想起古典艺术大师尼古拉斯·普桑 (Nicolas Poussin) 笔下的理想世界。

保罗·塞尚，一组浴者，约1895年作，油彩 画布，21.5 x 30.8 厘米 (8 1/2 x 12 1/8 英寸)，路易丝与瓦尔特·阿伦斯伯格伉俪收藏，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馆藏

塞尚最后几幅浴者作品的非特定性还反映在他越发自发、抽象的笔法中，这一点在《浴者小像》中尤为突出，画中的笔法似有古典艺术大师鲁本斯的风范，不仅启发了马蒂斯和毕加索等艺术家在人物描绘上的突破，还影响了德·库宁等后继画家。具体来说，画中将风景和人物通过敏捷迅速、多姿多彩、棱角鲜明的笔触交错呈现的方式，让人想起德·库宁晚期许多将人物、风景和抽象融为一体的作品。继莫里斯·梅洛-庞蒂 (Maurice Merleau-Ponty) 如今闻名于世的塞尚论著之后，艺术史学家塔马尔·加布 (Tamar Garb) 在评论诸如《浴者小像》此类的作品时，慨叹这是艺术史上首次「观者面对的是肉眼直接所见的世界、感观场面的重演，但是实际上却是由富有想像力的创造和艺术史上重複利用的符号编织出来的产物。」 ²

保罗·塞尚，浴者，1898–1900年作，油彩 画布，27 x 46.4 厘米 (10 5/8 x 18 5/16 英寸)，孔恩收藏，美国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馆藏

正是这点最显示出《浴者小像》的革命性和现代性，也最能代表塞尚对现代主义艺术发展的重要影响。用塞尚自己的话来说，他想让作品「从颜料中生长」，而《浴者小像》此类作品正是塞尚所创的全新视觉语言的缩影，这种语言建构了绘画和自然现实的根本区别。通过模糊人物和周边植物之间的界线，观者不再藉助大自然的各种表面和形式来感知自然， 而是经由明暗、图样和色块间的互相作用。艺术史学家约翰·雷沃德 (John Rewald) 谈到这些作品时曾写道：「在即兴之中，形状和色彩巧妙凝聚……一切要义似乎都已被言説。」³

保罗·塞尚，浴者，约1890年作，石墨 水彩 横纹纸，13 x 21 厘米 (5 1/8 x 8 1/4 英寸)，日本东京普利斯通美术馆馆藏

亨利·马蒂斯，河边浴者，1909–10年、1913年、1916–17年作，油彩 画布，260 x 392 厘米 (102 1/2 x 154 3/16 英寸)，美国芝加哥艺术博物馆馆藏

巴勃罗·毕加索，亚维农的少女，1907年作，油彩 画布，243.9 x 233.7 厘米 (96 x 92 英寸)，美国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馆藏

注释：

1. L. Gowing著，《塞尚作品展览》，伦敦：英国艺术委员会，1954年，第62号。

2. T. Garb著，《塞尚晚期沐浴者的视与性》，牛津美术期刊，第19卷，第2号刊，1996年，第48页。

3. J. Rewald著，《塞尚：晚期作品》，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出版社，第399页。

本文由厉蔚阁原创

如需转载，欢迎在公众号后台留言与我们联系

正在展出：

- 香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