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VOICE | VOL.66 徐文恺：深渊模拟器/观察者们

了解一件艺术作品，仅通过展签来了解是有限的，“多伦VOICE”系列，每期推出一位当前展览艺术家，与公众分享艺术家的创作理念、思考与实践。此栏目将以视频、音频图文等形式向公众呈现更多艺术作品展签外的故事，并发掘经由作品延伸出去的更广泛的知识。

 “未知游戏”现场作品 

深渊模拟器

游戏、装置，尺寸可变，2020

观察者们

PVC气体模型，尺寸可变，2017-2018

“未知游戏”展览现场，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摄影：崔鋆俊

aaajiao《深渊模拟器》，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摄影：崔鋆俊

本次参展的《深渊模拟器》是一款游戏，确切地说，是一款“元游戏”（metagame），或曰“关于游戏的游戏”。不同于一般的电子游戏，《深渊模拟器》并没有什么“新手引导”，也没有指明的行动方向，乃至没有地面、没有边界，只有灰色虚空中的三维与平面图像。初次进入游戏界面，我们可能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混乱感。但aaajiao认为，这种“不合理”、“不正常”的感觉反而更加值得玩味[3]。游戏的背景设定也融合了许多要素。玩家被抛入这个看起来颇为荒诞的世界之后，将遇见六个“法器”，即火龙石、三昧蘑菇、悬浮的威利斯、灵盖草、白手套，以及Totem。它们有各自的场景，而每个场景分别对应不同的“算力”，即计算机的运算处理能力。在不同场景间行走将让玩家直观感受到不同算力的差别。或许我们也能在现实中采用这种视角，重新思考虚拟与真实。

aaajiao《深渊模拟器》游戏截图,图片源自艺术家

aaajiao《深渊模拟器》游戏截图,图片源自艺术家

这款看起来非常赛博朋克的游戏也融入了佛教中的“中阴身”观念，即死亡之后、转世投胎之前的中间状态。六种场景与算力分别对应于六种形态的中阴。在中阴状态下，人没有身体，只存有意识体，这将促发对于“身体”以及“自我身份”的思考。aaajiao眼中的身体具有“容器”的性质，并且当我们试图认识自己的时候，终究也无法绕开“身体”。那么，当游戏中的NPC（非玩家角色）问出“你觉得我们俩当中，哪个是你曾经拥有过的那具身体”之时，你会作何回答？

“未知游戏”展览现场，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摄影：崔鋆俊

在展览现场，我们既能亲自上手玩这款游戏，也可以选择在一旁观察其他观众的操作。同时，在游戏台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放置着基于这一游戏而形成的赛博戏剧小说《深渊模拟器》。游戏的文字剧本与小说内容由aaajiao的合作者Ag创作。翻开此书，读者便成为了“玩家”。而从剧本到游戏，再从游戏到实体书的过程亦是一场跨越次元的旅程。

aaajiao《我憎恨人但我爱你》视频截图，单频彩色有声录像，25分4秒，2017，《用户、爱、高频交易》参展作品，图片源自艺术家个人网站

在aaajiao看来，“用户（user）”和“玩家（player）”是两种不同的身份，拥有不同的视角。在此前的个展“用户、爱、高频交易”中，他更侧重于关注“用户”这一数字科技与网络平台赋予每个社会个体的新身份。而《深渊模拟器》关注“玩家”的视角。现实生活中，我们更多的是以“用户”的身份面对着屏幕；但用户的视角常常是被限制的，并不像“管理者（administrator）”那样“全知全能”，拥有最高的访问权限。“玩家”则有所区别。玩家知晓自己所处的虚拟世界，也愿意遵循着游戏规则参与这个世界，并游走于不同世界观之间。aaajiao将玩家所处的环境称作“模拟器”（simulator）[4]。《深渊模拟器》的主角是“深渊游荡者”，它是许多身份的集合，包括展览的观众、游戏台前的玩家以及虚拟世界中不断寻找真相的游荡者。当我们以一个玩家的视角体验整个游戏过程，我们会以不同的方式观察着“自己”——既观察自己在模拟游戏中扮演的角色，也观察处于模拟器之外、操作着电脑的自己。

aaajiao《观察者们》局部，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摄影：崔鋆俊

aaajiao《观察者们》局部，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摄影：崔鋆俊

aaajiao的另一件作品《观察者们》英文名为《bots》，本意是“搜索引擎抓取机器人”，也就是“爬虫”。在这个如此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我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将关于自己的信息发布在互联网上，从而在数字世界中形成了一套“外置记忆”。而当我们翻看自己曾经在社交网络上留下的痕迹时，我们正是像bot一样从自己的“外置记忆”中寻访信息。在寻访记忆的过程中，我们所面对的景象就如同《观察者们》的PVC气体模型一样——这些透明的模型被气体充盈，堆积在房间之中。它们似乎介于无形与有形之间，恰如物质和数字的临界状态，既在物理世界，又在虚拟世界……如aaajiao所说：“今天，我们几乎找不到一个纯粹存在于物理或虚拟世界的对象。”[5]而在展览中，在场的其他观众也将成为景观的一部分，正如他人在社交媒体上与我们的互动也构成了外置记忆的一部分。并且，这些充气装置在展期内还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泄气、瘪塌变形，呈现出具体的时间和空间的消耗过程。

aaajiao《观察者》视频截图，单频彩色录像、网站，15分32秒，2017，图片源自网络

除了《观察者们》，aaajiao还有另一件作品名为《观察者》，英文名为《bot》,它以视频的形式展示了一个数字化的过去与对应的当下互相交织的环境。作品中的主人公在城市中游历，画面同时呈现出与旅程相呼应的手机程序画面，这似乎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状态——既是人类，又是用户。而《观察者们》可被视为《观察者》的扩展。aaajiao在制作《观察者》时，感受到了另一种观看方式，他将之类比为欣赏东方园林的传统方式——我们是观察者，又是被观察的环境的一部分。[6]

aaajiao《深渊模拟器》游戏截图,图片源自艺术家

User，bot和player——对于这三种身份、三种存在状态的讨论一直贯穿于aaajiao的作品中。“真相”也是他创作的线索之一。我们通常作为user参与互联网世界，当user试图真正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的处境时，便如bot一般寻访自己的记忆，以bot的形式观察自己。然而当我们重新与自己的外置记忆交互时，好像一时产生了多层面的“我”。如何看到“我”的真相？抛却“容器”，以“管理者”的上帝视角看待事物，这毕竟难以做到。但基于“玩家”的身份，我们能拥有另一种观看方式。此时，aaajiao回到了“过程”的体验，我们或许可以在模拟器中建立一个真实的、属于自己的过程，乃至最终超出模拟器，触碰自己存在的真相。

曾经，aaajiao怀有以信息技术“改变世界”的愿景。而如今他意识到世界本就在不断变化，他要做的则是探讨自己所切身体会的变化。[7]在创作《深渊模拟器》的时候，正值疫情严重之际，因而在整个创作过程中aaajiao和他的合作者都没有线下见面，只在线上沟通。每位成员掌握的信息有限，使得《深渊模拟器》的制作过程颇具“马赛克式写作”的风格。疫情为生活带来了许多反常，也许这种“反常”将成为今后的新的日常，并带来新的艺术创作方式与观看方式。这也是aaajiao关心的一大议题。

[1]雅昌艺术网：https://mp.weixin.qq.com/s/t-zoVL83wr763QqENuF4tg

[2]界面文化：艺术家最终还是只能考虑人的问题 | 专访新媒体艺术家aaajiao  https://mp.weixin.qq.com/s/kCA2VuHNOBETYDH97icCOw

[3]aaajiao：大家聊深渊模拟器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Rz4y1U7w8

[4]ARTFORUM中文网：aaajiao谈现实的模拟与视觉腐败https://mp.weixin.qq.com/s/rJ7JeZzyT6MdFjJa4O80sA

[5]Ocula：对谈aaajiao  

https://ocula.com/magazine/conversations/aaajiao/

[6]雅昌艺术：一个ID跨度9年 终于到了“用户化”时期 

https://mnews.artron.net/news/20190428/n1340478.html

[7]Ocula: aaajiao“This is my understanding of what a metagame is” 

https://ocula.com/magazine/conversations/aaajiao-nft-blockchain-future/

 艺术家简介 

aaajiao，是艺术家徐文恺的化名，也是他虚构的网络分身。1984年（他的出生年份恰好是乔治·奥威尔经典预言式小说的名称），出生于中国最古老城市之一的西安，aaajiao的创作结合了浓重的反乌托邦意识、对文人精神的反思。他的很多作品都致力于探索新的科技和媒体影响之下的文化现象和政治策略，从社交媒体写作、数据处理，到网络和移动媒介下的新美学景观。作为今天全球新一代媒体艺术的代表人物，aaajiao将今天中国特殊的社交媒体文化、科技运用带入了国际艺术的话语和讨论。

aaajiao的作品频繁展出于全球的美术馆和艺术机构，例如：《深渊模拟器》意大利都灵里沃利城堡当代艺术博物馆，2020；《1989年到今天：网络时代的艺术》，美国波士顿当代艺术中心 ICA Boston，2018；《非真实》，瑞士巴塞尔电子艺术之家（HeK），2017；《身体·媒体II》，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2017；《上海种子》，2017；《带我走（我是你的）》（由Hans Ulrich Obrist与Jens Hoffmann策展），美国纽约犹太人美术馆，2016；《时间转向：当代亚洲的艺术与思辨》，美国堪萨斯斯班塞美术馆，2016；《波普之上》，上海余德耀美术馆，2016；《黑客空间》（由Hans Ulrich Obrist与Amira Gad策展），香港K11艺术基金会临时空间及上海chi K11美术馆，2016；《全方位：全控制和言论控制》，德国ZKM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中心，2015；《齐物等观——2014国际新媒体艺术三年展》，北京中国国家美术馆，2014，等。

他近期个展包括2020年意大利都灵里沃利城堡当代美术馆《深渊模拟器》，2016年英国曼彻斯特华人艺术中心以及同年OCAT西安馆的《电子遗留物》等。2014年，他不仅获得了第三届三亚艺术季暨华宇青年评审大奖，亦入围首届 OCAT皮埃尔·于贝尔奖。

aaajiao现生活、工作于上海、柏林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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