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ôP Photo Club | 郑安东：从移民史的角度理解个体身份与情感

对一些留学的摄影师来说，在全球化和文化融合背景下，如何用摄影在国际化的语境里边去确立自己的身份以及探索自己在异国他乡所关注的话题，是创作的初衷以及长久的主题。

旅美摄影师郑安东的一个系列作品，叫做A Chinese Question，这个系列作品的创作背景是关于19世纪至20世纪上半叶的华人问题，这个系列作品拍摄于美国西部铁路修建的场合，探索了一些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中国人，但是在图像史中这些事件和问题并没有被记录下来。所以由此我们在思考，该如何去面对19世纪华人在国际社会上摄影叙事历史上的这样一种缺席呢？

10月23日，SCoP Photo Club活动邀请到了摄影师郑安东，来分享他创作的系列作品中提及的自我身份议题；以及在跨文化背景下进行创作的一些经历与体会。

摄影师郑安东出生成长于安徽合肥，于2011到2016年间在上海读大学，这断时间里他的家乡因城市化的缘故在快速的发展着，他老家的祖宅也因此要被征地动迁纳入一个新的开发区。因为对家乡土地美好记忆的留恋，郑安东想记录下这个即将消失的童年记忆的载体，因此他第一次进行了一个相对长时间跨度的，通过照片进行叙事的创作。

在造物的这种繁荣背后，人们个体的情感应该被放在什么地方呢？记录即将消失的事物，是摄影史上的一个非常传统的命题，因为摄影作为媒介本身有着非常强的时间性。在欧美国家也有许多摄影师曾经记录这样类似的事情，例如法国摄影师尤金阿杰特等等。

在郑安东创作第一个长时间跨度的项目This Land is My Land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人们和土地之间究竟应该是一种怎么样的关系？对于这些即将消失的景观来说，它们是关于“我”的故乡，关于“我”的记忆，关于“我”个体身份的一部分。但当它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实体证据被抹除的时候，关于“我”的那个部分是不是也连同着一起被抹除了呢？所以他给这个系列作品的标题命名为This Land is My Land，其实就是意图讨论“我”和这片土地之间的这种难以割舍的关系。

关于这次的主题“旅居者的证词”中“旅居者”这个词，郑安东给出了一个概念，意思是人在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的短暂停留或者暂住。这是介于永久的居民和旅客这两者之间的一种状态，旅居者对于某个地方会做短暂的停留，但是也并不会永远的生活下去。这个词，无论是对于郑安东作为一个创作者的个体视角，还是他感兴趣的研究对象来说，都是适用的。

2017年郑安东到美国开始了求学生活，时差和文化冲击让他感到像是身处于真空当中一样，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比如说作为一个当代中国人，这个身份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文化、语境都不同的土地上，该怎么样去理解自己的身份呢？

正如他在前面This Land is My Land系列当中所提到的，作为成长在国内高速城市化当中建设中的一员，他其实对于自己身处的社会或者是国家并没有太多的除了维度之外的理解，伴随着高速的城市化，其实有很多东西被撕裂了，被打破了。但有些新的相似的东西成长起来，而他的身份也在快速更迭的社会环境当中变得非常模糊。

来到美国后郑安东对于个体身份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认为理解个体身份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从什么维度去切入，所以作为在美国的旅居者，他选择了从历史的角度去切入，从移民史的开端去研究这些问题。

从1849年的淘金热、19世纪60年代的西进运动再到1882年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郑安东的摄影项目标题A Chinese Question就是来自于这些历史。

在那个年代的美国无论是政治卡通，还是宣传画当中，中国人的形象经常被描述为一个去男性化妖魔化的他者形象，这些劳工移民经常会被渲染成这个样子，以及当时的时代思潮认为中国劳工移民是不自由的旅居者，最终会带着攫取的财富离开，所以从思维方式上是不具有移民意识的。

从1870年代开始，美国社会经济的下滑导致失业率上升，而中国劳工因为廉价，所以在资本面前更有竞争力，所以当时有很多劳工运动反对进口劳工。当时美国时代思潮中还包括种族主义，他们认为中国人所带来的生活习惯和习俗打破了美国文化与价值观。直到20世纪60年代排华法案才被废除。

所以在摄影师郑安东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影像资料都是有很多缺失的，画面当中鲜少出现工人的身影。于是在2018年，郑安东踏上了去美国西部的一个旅途，就寻求关于不可见的历史的一个视觉证据和实体的证据。比如，重新去寻找这些劳工留下的物理证据。这就是他系列作品的开始。

吴栋： 其实我会觉得郑安东创作的这些照片对我来说还是有一种陌生感的。可能是他的图像中展示的，地貌的构成方式、山的形成方式，以及天上云的那种密度，这样感觉与我们平时所接触的熟知的那些有所不同。它是一个关于中国的问题，但是它里边的那种视觉元素却并不是非常的熟悉，它是一个以美国为背景的故事。这是一种夹缝中的那种观看体验，如果是在一个重大的展览中去展示，就关于这样一种跨文化语境呈现，你会有怎么样一种考虑？

郑安东：这种感受一定是存在的，好比说我作为一个创作者，我进入到美国的语境去创作，那么对于我来说去认知和理解很多历史的语境就是必要的，这是我作为中者需要承担的责任，这样才能以更好的以一个观众相对熟悉的方法去理解这个故事。

所以返回来是一样的道理，就是说我觉得系列作品的创作主体是发生在北美，比如说如果我回到了国内的环境去进行创作的话，我也同样会去考虑更多的国内的观众认知的熟悉程度。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觉得作为一个当代中国人，我的命运和世界范围内的离散的中国人命运是割裂的，我认为他们是共通的。这种牵绊，这种命运的联系是需要在今天逐渐被提及以及去强调的，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