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心在知己—方物专场 | 中贸圣佳2021上海秋拍

明人宋诩在《宋氏家规部》中称“长物”为：“凡天地间奇物随时地所产、神秀所钟，或古有而今无，或今有而古无，不能尽知见之也。” 本次中贸圣佳2021秋拍方物专场，呈现30余件文房长物，多为文人传承有序之珍品，亦为文人惺惺相惜之见证。

专场领衔拍品《沈氏砚林》著录吴昌硕铭精卫衔残砚，一砚蕴缶翁之家国豪情，可称近代砚林之瑰宝。

此砚为端州水坑石制成，石质妙绝，其色深紫，抚之温润细密，有散墨不凝之质。制砚者惜其石质，仅略斫成形，四侧留青皮，唯上、下两面精心修磨，成砚堂、覆手。砚首深挖墨池，上方留皮处不施打磨，天然作斜削状，形如斧劈，可谓鬼斧神工。砚首、覆手两处刻铭，一为砚名“精卫衔残”；一为题刻：“沧海难填，此胡为者。肤寸出云，可雨天下。石友属昌硕铭。癸丑孟春。”配红木砚盒，上存“白沙邨庄”印款。

 砚以“精卫衔残”自铭，又言“沧海难填，此胡为者”，甚有雄浑悲怆之感，《沈氏砚林》中的砚铭多颂砚、抒情者，此方精卫衔残砚在其中颇显特别。“精卫衔残”不仅是此方砚石的气质，也是缶翁半生坎坷仕途的写照。吴昌硕早年虽怀报国之志，但不得功名，唯结交时任河道总督的吴大澂后，方遇伯乐。因此，1894 年甲午海战失利后，已届知命之年的吴昌硕不顾亲友反对，毅然决定应吴大澂之邀，作为戎幕参佐北上抗日。然甲午一败，将他的雄志化为泡影。吴昌硕曾作《哭丁汝昌》，文中叹“精卫衔石填沧海，鸣呼我国多烈士”，岂非其心声！此后，吴昌硕渐疏官场，最终决意告别仕途，全心投入书画之中。但此段豪情却仍化于他的笔墨、篆刀，蕴于他的艺术创作之中，方才有了他“老缶衰年别有才”的成就。

明琴“松风秋月”，历经苏州过云楼、仇淼之两大名家递藏，独蕴近代江南琴事之雅韵。

此“松风秋月”琴斫制规矩有度，为仲尼式琴之典范。琴背颈中以行书刻琴名“松风秋月”，下落三方印款：龙池上方为“苦藐居士”；龙池、凤沼间为“坡仙琴馆”；凤沼下刻“琴道人藏”。其“松风秋月”与“坡仙琴馆”皆施填金装饰。琴背龙池内，亦存“琴道人”墨书款。

顾氏过云楼为清末收藏名门。同、光年间，顾文彬（1811-1889）辞官归苏州故里，在明代尚书吴宽旧宅遗址上，耗银 20 万两，用九年建成怡园，园中“过云楼”时有“江南收藏甲天下，过云楼收藏甲江南”之名。 “坡仙琴馆”为怡园中一处亭舍，顾文彬三子顾承（1833-1882），字乐泉，不仅承父志精于收藏，且善抚琴。顾承曾淘得宋代苏轼所制古琴，珍爱不已，遂在怡园内建坡仙琴馆。民国八年（1919年），著名的“怡园琴会”即办于坡仙琴馆。

苦藐居士为近代书画、收藏名家仇淼之。仇淼之（1906-1946），江苏太仓人，小字侬寿，别号梦栖桐馆主。广陵派琴人，扬州广陵琴社成员。他出自仇英后裔仇氏名门，为大收藏家仇焱之胞兄。仇淼之书画亦精，宗扬州画派，与李苦李、习苦行被尊称为南通“三苦”。1936 年秋，广陵琴社众人在扬州史公祠梅花岭雅集，闻名全国，仇淼之亦在此次雅集中。

此明琴“松风秋月”，一琴集坡仙琴馆、苦藐居士两大藏琴名家之款识，传承于近代琴坛前沿人物之手，可称是难得的雅琴，亦应是好古爱琴之人难寻的佳藏。

专场中Lot.2401-Lot.2405为“海隅遗珠——王一平旧藏专题”。

此砚一侧存“耿庵”铭款，为原存砚款，其作者应为明末清初画家金俊明。金俊明字孝章，一作九章，号耿庵，又号不寐道人，吴县（今属江苏苏州）人。俊明好录异书，工诗古文兼善书画，尤长于墨梅。尝写陶诗及画梅寄王士祯兄弟，士祯甚宝之。世称“三绝”。

砚后落“冷香，叔厓篆”款，为钱瘦铁所作。

紫檀砚盒盖上阴刻寒梅数枝，梅瓣拙朴清雅，刻者运刀间有水墨皴染之笔意，颇见功力。其为钱瘦铁笔绘梅枝，徐孝穆刻之于砚盒之上，尤具文人意趣。

本品刻款"仲谦"，应为金陵竹刻代表人物濮澄。濮澄，字仲谦，万历十年生人。张岱《陶庵梦忆》载："南京濮仲谦，古貌古心，粥粥若无能者，然其技艺之巧，夺天工焉。其竹器，一帚、一刷，竹寸耳，勾勒数刀，价以两计……仲谦名噪甚，得其一款，物辄腾贵。"可见仲谦竹刻在当时已是价值千金的珍玩。

清代宫廷中亦留有濮仲谦的竹刻，乾隆帝对他的作品评价甚高，曾多次御题诗句，赞其圆润不留锋刃。今所见濮仲谦竹刻，以浅雕风格为主，似本品这般巧施镂刻者较为少见，应为其用心之作。仲谦透雕竹刻，可于故宫博物院、南京博物院得见几例，皆因材成器，有拙朴之质，实为难得雅物。 

本次方物专场同时甄选多件竹木雅玩，有清乾隆镂雕文玩核桃一对、金刚菩提十八子手串等宫廷风格之巧物，亦有蔡时敏制竹根雕瘦骨罗汉、文徵明款紫檀嵌八宝香盒等文房清玩。

此两枚核桃，尺寸相若，皮壳相同，作油润亮泽的琥珀之色，赏之几如蜜蜡。其上施精雕巧琢，内里掏空，可玩可赏，颇为精妙。二者题材相同，为婴戏图案，唯细节图样略有不同，兼其落款相异。一枚落两款，分别为“乾隆年制”、“韵雪斋主人作”；另一枚落“乾隆丙子，赐诗堂制”。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曾提及“在养心殿后面的库房裡，我还发现了许多很有趣的’百宝匣’，据说这也是乾隆的玩物……每个格子里是一样玩物”其中便有“一个雕著古代故事的核桃”，可见此类精雕巧作的核桃，亦是乾隆帝本人喜爱的掌玩之物。

此品以金刚菩提十八子成串，十八子间有蜜蜡隔珠、佛头、佛塔及一对蝉形饰件，以紫绳串成，佛头编流苏。此十八子属金刚菩提子中质料上佳者，其颗粒硕大饱满，质地油润坚实，经常年摩挲已光滑滚圆，表面显出网状木纹。

此类金刚菩提十八子串，亦为清宫雅玩。香港保利2018年秋拍中，即见一款金刚菩提念珠，为清宫旧藏之物。后流入日本山中商会，可资为本品之参照。

附日本藏家原配老盒及绸布。

石涛（1642～1707），原姓朱，名若极，出家后法名原济，元济，又名超济，小字阿长，号大涤子，又号清湘老人、大涤子、苦瓜和尚等。以画名世，亦工书法，自言得于苏轼。此品以石涛苏小妹读书图入竹刻，刀法流畅利落，颇有工笔仕女画之意味。上方书法亦极工巧，足见刻者功力，应出自名家之手。

臂搁下方落"玲珑山馆珍藏"篆书印款，应为玲珑山馆旧藏之物。玲珑山馆为嘉庆、道光年间江苏常熟著名篆刻家、印章收藏家顾湘室名。顾湘（1829-1880），清藏书家。字翠岚，号兰江、石墩山人、石墩山民等。江苏常熟人。藏书楼名"玲珑山馆"、"小石山房"、"珍艺堂"，藏宋、元、明旧椠数万卷。

整尊造像虽一掌高，但雕琢之细节尤为丰富。罗汉朵颐丰盈，衣纹处理流畅，下方一角落“时敏”篆款，为清代著名竹人蔡时敏之作品。

蔡时敏，江苏嘉定人，主要活动时间约在清乾隆至嘉庆（1736-1820）年间，最擅长竹根雕刻人物，去世时年仅四十九岁。

蔡时敏英年早逝，传世品极少，所见多为珍罕佳品。其所作竹雕人物尤属一绝，本品即为典型。从传世品看，蔡时敏所雕人物刀法圆熟，风格沉厚文雅，人物眉目间颇具祥和之气，与以新奇见胜的同期封氏作风迥异。今可见上海博物馆藏蔡诗敏竹根雕人物像两件，其中一件东方朔像，刻款“时敏”与本品一致，可资参照。

此紫檀错银嵌八宝诗文盖盒呈扁圆形，形制端正古雅，规整秀丽。风格绝似出自明代雕刻大师周柱之手，据明清史料载，嘉靖年间周氏活跃于江苏扬州，以其首创百宝镶闻名，擅于木及漆器上，细镶五彩杂宝，所用玉石种类繁多，纹样复杂，出类拔萃。

王世襄先生为明清竹木收藏之鉴赏大家，此次方物专场中亦集得数件与王世襄相关联的数件竹木巧玩，尤值得关注。

此件官模子匏制方形水盂，为王世襄先生旧藏之物，于 2013年嘉德王世襄先生藏品专场中释出，录于王世襄先生专著《说葫芦》之中。

其“介尔景福”之范模样式，可在清宫中寻得相似存例，今所见有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匏制八不正罐一件，亦以“介尔景福”装饰。

《刻竹小言》中载：“张石园画竹林高士，又画山水，阴文，庚寅十月十九日刻成。庚寅秋月叶信芳属刻，赠吴湖帆山水扇面。”

可知本品为张石园作画稿，金西厓为叶信芳所刻，叶信芳得此扇骨，赠吴湖帆山水扇面为报。

此扇骨寓文人山水于竹刻，雕工细腻，刀法中亦蕴笔意，为金西厓典型的刻扇风格。

扇骨大骨内侧，有叶信芳墨书，言：“民主后第四秩年，鉴于竹刻之将绝后，兼之自身失业，忽发雅兴收集竹刻。但贋品极多，鉴别乏人，此件亲自烦请特刊；西厓先生时年六十一岁。”此段记录亦印证了竹刻目录中的记载。

此品为叶义医生旧藏，释出于1984年11月香港苏富比叶义医生遗产专场。叶义医生是中国香港特区著名文物收藏家、鉴赏家，祖籍广东省惠阳县，世居香港。他收藏涉猎广泛，包含瓷器、书画、竹木雕刻、文玩傢具等，且皆有见地。于竹刻艺术上，叶义钻研尤精。1978 年，他与时任香港艺术馆总馆长的谭志成合办了一场大型竹刻展览，并合著《中国竹刻艺术》上下两册。此套专著至今仍是研究中国竹刻的权威资料，于市场中价格不菲。叶义医生与王世襄先生亦有交集。1994年12月，时年80岁的王世襄，在香港东方陶瓷学会会上，以英文宣读《叶义医生与竹刻》，介绍国内当代竹刻的概况。

本次方物专场中集得数件文人赏石精品，其中两件出自明代杨澥、近代高络园的赏石，甚具文人清趣，尤可宝藏。

赏石一组四件，为近现代著名篆刻家、收藏家高时敷旧藏之物。每件赏石皆附石画或石拓一幅，上存高络园及其友人刘光鼐、郑逸梅等人所作题识。每件石画，皆在赏石本身的奇形异状之上，又补画寥寥数笔，即成云山仙境、又或为待月仙人，甚至有补画成络园肖像者。观之不仅得赏石之妙趣，更可据之一窥近现代文人之交游，颇得文房雅趣。

高时敷（1886～1976），字绎求，又字弋虬，号络园。近现代篆刻家、金石收藏家，西泠印社早期社员。为高时丰、高时显之弟，并称“高氏三杰”。工篆刻，富收藏，惜其收藏于抗战期中，多毁于日寇之手。

专场中亦集得明清文人铜炉三件，俱为清雅不凡之妙品，其中尤以西园款蚰耳炉连座、李光地自铭蚰耳炉两件，显古代文人风雅。

今所存“西园”款铜炉多见精品，其应为清中期书画名家高凤瀚旧藏之物。高凤翰（1683-1749年），字西园，号南村，自号南阜山人，山东胶州人。擅画山水、花卉。高凤瀚不惟书画精绝，亦精于收藏与篆刻，他久居扬州一带，与郑板桥等关系甚密，善篆刻印砚，藏砚千余方，皆自铭自琢。

此西园款蚰耳炉，底款法度俨然而具金石韵味，即与此志相吻合。兼此炉难得地存有原配铜座，可谓完璧，更堪赏藏。

李光地（1642-1718），字晋卿，号厚庵，别号榕村，福建泉州府安溪（今福建安溪）人。康熙九年中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翰林学士、兵部右侍郎、直隶巡抚，协助平定“三藩之乱”“统一台湾”。康熙四十四年，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

李光地为康熙朝资历最深的老臣之一，颇受康熙帝信用，康熙五十二年举办千叟宴时，李光地亦曾应邀出席。《清史稿》载康熙帝言：“李光地谨慎清勤，始终一节，学问渊博。朕知之最真，知朕亦无过光地者”可知其受圣祖器用至此。

此炉落李光地私款，且炉形、风格亦具清早期之特色。此炉形、款可互为印证，又存名臣款识，可谓宣炉收藏中颇为难求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