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岁的斯蒂芬·肖尔充满好奇，他观察事物的方式仍然是独特的、敢于挑衅的

Transparencies  ©️ Stephen Shore 

1970 年代初，斯蒂芬·肖尔（Stephen Shore）拍摄了一系列美国主要街道的大画幅照片。他把照片拿给他的朋友兼摄影师希拉·贝歇尔（Hilla Becher）看。近50年后，肖尔仍然记得她的反应。她看着他说:“所以，斯蒂芬，你想拍摄每一条主要街道。”“不，希拉，那是你想做的。我想拍摄最典型的街道。”

为了做到这一点，肖尔在全国各地进行了几次公路旅行。他拍摄主要的街道，也拍摄停车场、路标、加油站和店面，以及汽车旅馆房间里的家具和早餐食物。这些照片后来形成了两本颇具影响力的摄影集《Uncommon Places》（不寻常之地）和《American Surfaces》（美国表面）中。在这些作品中，肖尔不仅捕捉到了典型的街道，也捕捉到了一个典型的美国，相似的表面既让人熟悉，又让人不安。他说，“我想以某种方式感受美国在地景观的内在品质。”

Uncommon Places  ©️ Stephen Shore 

他的风格时而接近于快照美学，时而则坚持一种超然的，几乎中性的形式主义。肖尔后来这样描述他的摄影方式：“把一些你每天都会看到的、普通的东西，看成是一种摄影的可能性，这就是我的兴趣所在。”尽管当时许多评论家对他不屑一顾，但他的风格却具有持久的影响力，现在他被公认为：在世的最伟大的摄影师之一。

他的方法很独特，尤其是他在描绘看似平常的事物时投入了大量的心思。“我一直对日常经历感兴趣，”他说，“这与我当时的一个想法有关，那就是关注生活中普通的时刻，而不仅仅是戏剧性的时刻。这是一种不同的体验，我从中得到了滋养。但我还是我。”

在拍摄《Uncommon Places》（不寻常之地）的过程中，肖尔决定使用8x10的大画幅相机，进一步磨练他的专注力。“它不像其他相机，”他说。“大画幅相机很笨拙。你必须把它放在三脚架上举起来，移动它，才能拍出你想要的照片。这使你每一次拍摄的决定，都是非常清晰和发自内心的。相机不再是你眼睛的延伸，它就是你身体之外的工具。”

Uncommon Places  ©️ Stephen Shore 

同时，肖尔在旅行时也带了一台35mm的小徕卡，这让他可以更自由和更本能地拍摄。现在他重新审视了徕卡拍摄的这些照片，并出版了一本新的摄影集，名为《Transparencies: Small Camera Works 1971-1979》（透明胶片：1971–1979年的小型相机作品）。这本书是有趣的，因为它所展现的美国似乎是典型的斯蒂芬·肖尔的风格，但又不尽相同：这些照片摆脱了大画幅相机的束缚，风格更为随性，语气更为亲昵、率直。

Transparencies ©️ Stephen Shore 

这些照片中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氛围，一种另一个美国的感觉，可以辨认，但很遥远，日常生活变得很明亮。这不仅与时间的流逝有关，还与他使用的柯达彩色胶卷的独特品质有关，肖尔说，“Kodachrome是柯达有史以来制作的最清晰的胶片”。

这也让他能够专注于富有启发性的细节：精致的浮雕牛仔靴、花哨的领带、磨损的棕色鞋子被丢弃在橙色垫子上。他捕捉到了落在城市街道上的阴影。在单调的商业室内，悬挂着几张像快照一样的糟糕艺术作品。以及各种各样的标牌，从临时的到时尚的：展现了一个未完成的美国，似乎时而迷人，时而悲观。

Transparencies ©️ Stephen Shore 

似乎整个国家都在他面前展开，快餐店、高速公路、路边商店和广告牌层出不穷。他是否像之前的罗伯特·弗兰克一样，去寻找美国失去光泽的灵魂？“比起批评它，我更为它着迷”他说，“我没有政治图谋。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探险家。”

他笑着告诉我，第一次公路旅行时，他从Abercrombie & Fitch买了一套狩猎风格的套装，当时这是一家传统的户外运动服装品牌，“如果你要去非洲狩猎或在挪威钓鱼，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在后来的旅行中，他穿着连身裤。他笑着说，“那时候，在我看来，如果你要带着相机开着车在美国探险三个月，它们就像是合适的服装。”

他穿着狩猎服，用三脚架支着老式大画幅相机，是否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奇怪的是，没有，”他说。“似乎没有人关心我站在那里，在六英尺远的距离拍摄。通常，当我拿着徕卡四处闲逛时，他们更关心我。人们经常把我赶出他们的草坪和人行道。”

Transparencies ©️ Stephen Shore 

肖尔对摄影的兴趣始于童年，在他六岁生日时，一位体贴的叔叔送了他一套柯达初级暗房套装。10岁时，他买了自己的第一本摄影书《Walker Evans 's classic American Photographs》（沃克·埃文斯的经典美国摄影）; 14岁时，他又给MoMA的策展人爱德华·史泰钦（Edward Steichen）打了个电话，询问是否可以给他看一些作品。“我不知道不应该做那种事，”肖尔笑着告诉我。然而，他的早熟得到了回报，史泰钦购买了三张照片，尽管当时它们尚未在那里展出。

17岁时，肖尔开始频繁访问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在纽约的工厂。肖尔花了3年的时间记录这位艺术家，在长时间“坐在沙发上等待事情发生”的间隙拍摄照片。

 Warhol ©️ Stephen Shore 

1971年，他成为第一位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举办展览的在世摄影师，展示了一系列早期的黑白图像。一年后，在光线摄影画廊（Light gallery）他将200张未裱框的柯达彩色快照，以网格的形式排列在墙上。这场展览让评论家、参观者和其他摄影师感到困惑和震惊，其中包括当时已80多岁的保罗·斯特兰德(Paul Strand)，他告诉肖尔“更高层次的情感无法用色彩来传达”。

斯特兰德和肖尔对摄影的功能有着不同的看法，这表明人们对摄影的态度发生了大的变化，从传统的绘画主义转向了接受彩色照片和概念艺术。

在肖尔开始他的第一次公路旅行之前，他于1971年在新泽西州拍摄了一系列试探性的彩色照片，有6张出现在《Transparencies》中。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小而关键的时刻，预示着更大时刻的到来。他解释说：“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都很有趣，就像我是从车窗外拍摄一样，但我不是。”“我想摆脱摄影的视觉惯例，不去按照传统构图思维拍摄。我刻意拍一些古怪的照片。”

American Surfaces  ©️ Stephen Shore 

现在75岁的斯蒂芬·肖尔每天都会在Instagram上发布一张iPhone照片，在Ins上肖尔更多回归到日常：他俏皮的自拍、可爱的狗狗和猫咪、他的堆肥、结冰的湖、被冰覆盖的树枝、Debbie Harry的照片，他汽车内部的快照。

“这意味着我每天都在工作，”他说。“它可以是日记，也可以只是我觉得有趣的图片。我最近传了一张汽车方向盘的照片，有人评论说:“天啊，你终于没有主题了。”我回答说：是的，就是这样。”“我想大多数人都能理解我的Instagram动态不是我的画廊。”

在2017年的Moma回顾展中，他收录了自己在Instagram上三年的照片。他兴奋地说，人们从世界各地飞来参加开幕式，“他们在Instagram上认识了彼此。”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令人惊讶的。我对视觉思维很感兴趣，这种视觉思维有一些非常私人和启发性的东西让我着迷。”如今的斯蒂芬·肖尔仍然是充满好奇的，仍然是投入的，他观察事物的方式仍然是独特的、敢于挑衅的。

Instagram上手机拍摄的照片 ©️ Stephen Shore 

艺术家

史蒂芬·肖尔（Stephen Shore）：1947年出生于美国，以其拍摄美国平凡场景和物体，以及在艺术摄影中开创性地使用色彩而闻名，是1970年代美国“新彩色摄影”的代表性先驱人物之一。他获得过众多奖项：如古根海姆奖（Guggenheim Fellowship），作品被众多顶级博物馆收藏。1982年，他开始在巴德学院（Bard College）任教并担任摄影课程主任。肖尔用五十年的跨度诠释了“平凡的力量 ”，以独特的选材和图像语言引起了跨时代的共鸣。

作者

肖恩·奥哈根（Sean O’Hagan）为《卫报》和《观察者》撰写有关摄影的文章。文章原标题《Stephen Shore: 'People would chase me off their lawns with my Leica’》，来源©The Guardian。

              作者：Sean O’Hagan

编译：王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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