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魏《竹崦盦金石目录》之版本考述

选自 | 《西泠艺丛》2022年第1期 总第85期 |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副教授

【摘    要】

清代乾嘉中期是金石学迅速发展的时期，也是金石学与书法篆刻艺术开始密切联系的关键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大批的金石学家并书法篆刻家的代表人物，如黄易、翁方纲、阮元、孙星衍、赵魏等。其中赵魏因为没有入官籍，历来对其关注不多。他的《竹崦盦金石目录》是这一时期至关重要的金石学目录文献之一，书中搜集著录了大量的金石拓本信息，值得我们去深入地梳理与研究。《竹崦盦金石目录》在问世之初即受到学界的关注，于赵魏身后更是被广泛传抄，版本流传较为复杂，要对其深入的研究，需要先对其版本与传抄情况做全面的调查与爬梳。

【关键词】  赵魏　竹崦盦金石目录　版本　流变

引言

赵魏（1746—1825），字洛生，号晋斋。浙江仁和（今杭州市）人。清代乾嘉时期的金石学家兼书法家，著有《竹崦盦金石目录》《竹崦盦传抄书目》《郎官石柱题名》《御史台精舍碑题名》等。赵魏与同时代的翁方纲、黄易、阮元、毕沅等金石书法家有着广泛的交往，是清代乾嘉时期金石学的重要人物。因为他一生未入官籍，只是个恩贡生，仅做过几年毕沅的幕僚，相比较这一时期的其他学人，学术界对他的关注与研究要晚得多。近年来，虽然随着对清代金石学研究的深入，赵魏进入当代学术视野；但是，至今学术界对他以及《竹崦盦金石目录》的关注还远远不够。

赵魏的著作《竹崦盦金石目录》，应该说是清代乾嘉时期重要的金石学著作。晚清以来曾被钱塘丁氏当归草堂、东武刘氏味经书屋、仁和叶氏补藤花馆等著名藏书家和藏书楼广泛传抄与汇刻。据《中国古籍善本总目》《中国古籍总目》等目录文献所录，《竹崦盦金石目录》共有如下几种版本信息：

一、稿本，藏上海图书馆，江凤彝校并跋。

二、清抄本，藏上海图书馆，顾广圻批校，江标题签，吴庆坻题签。

三、清末抄本，藏上海图书馆，吴庆坻题签。

四、清末顾麟士抄本，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佚名校。

五、清道光、咸丰年间抄本，藏中国台北图书馆。

六、刘喜海辑《味经书屋金石丛书》本，清东武刘氏抄本，藏中国台北图书馆，杨宝镛题识。

七、钱塘吴士鉴长沙刻本，清宣统元年刻本，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图书馆。

八、钱塘汪大钧《食旧堂丛书》本，清光绪间刻本，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浙江图书馆。

九、吴翌凤《秘册汇丛》十七种，存三，清抄本，藏湖南图书馆。

根据如上信息，笔者对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图书馆、湖南图书馆以及中国台北图书馆所存《竹崦盦金石目录》的各种版本进行了逐一的考察。除湖南图书馆《秘册丛书》本不在馆藏外［1］，其他各版本皆已寓目，而且所见版本较目录文献所载更为丰富。根据传抄、收藏与题跋信息，现将各版本梳理列述如下：一、稿本；二、江东罗氏旧藏本；三、顾氏过云楼本；四、章氏四当斋本；五、刘氏味经书屋本；六、丁氏八千卷楼本；七、叶氏补藤花馆本；八、钱氏听邠馆本；九、汪氏郋亭本；十、金氏双管阁本；十一、郑氏西谛本；十二、中国台北图书馆藏清抄本；十三、吴氏含嘉室长沙刻本；十四、汪氏《食旧堂丛书》刻本。

01

稿本

此本为稿本重装，共166页，现藏上海图书馆，索书号：线善777676—78。封面有题记：“赵晋斋手书《竹崦盦金石目录》，顾千里阅本，壬辰重装。”扉页有余锷［2］题记：“此仁和赵晋斋先生魏手录本，长洲顾千翁阅过，卷首署字江上尊所题。”正文首页钤有“顾千里经眼记”“黄裳藏本”“子晋”“鹤来仙馆”“叶汝癸□”“小宝晋斋”“小辋川”“元照印”“临川”“清奉买来手自校”等藏书印。由题记与印鉴可知，此本曾由顾千里批阅。按：顾千里（1766—1835），名广圻，号涧蘋、一云散人。元和（今江苏省苏州市）人。清代著名藏书家与校勘家。此书由他批校过，可知当时学界对其重视有加。

首题所钤“小宝晋斋”乃钱塘江凤彝（秬香）之别号藏书印［3］。按：江凤彝，字秬香，仁和人。清嘉庆三年（1798）举人，官泰安令。其父江清字抱村，一字桐敂，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进士，官松江通判，颇有诗文之名，著有《待月山房诗稿》。此书之内页并有江氏题跋两则，今迻录如下：

周氏售此金石时，不以当行家按图索骥，故自汉魏以来及唐代要件，均未按目录检收之，遂至缺少如许重要之碑。及秬香代辨碑目时，周大兄与淡岩及余三方对校，有者加硃圈，余皆子虚乌有，如何成目。须将未有者补索得之。而余种□尚不难也。秬香记。

此尚是晋斋十余年前之目，是以续得之刻余所获见如汉《西狭颂》后之《李乔题名》，及《山阴买山券记》，又唐《裴镜民碑》等皆未入目。盖在嘉庆七、八年间之所录者也。道光五年暮春之初，钱塘江凤彝记于周氏肃雍堂。

此本乃“嘉庆七、八年间所录”早期手稿，并非定稿。江氏二跋款署“道光五年（1825）题于周氏肃雍堂”，由此可知，此稿早在赵氏在世时已经流出，此时已经到了浦江周氏肃雍堂中。按，周氏肃雍堂据《浦江县志》载为元明之际周氏后裔为祭祀周敦颐所建，清道光年间其主人（即江凤彝所言“周大兄”）为何人暂不详，俟后考。此册目录始于汉之《莱子侯赡族题字》，终于元之《蒲察大师索海市诗》，与他本相校，阙目甚多，亦是非定稿之证。

此本所钤藏书印鉴多难详考，故中间递藏环节不甚明确。唯“黄裳藏本”印可知近世归于著名藏书家黄裳先生，后入上海图书馆所藏。

02

江东罗氏旧藏本

◎ 图1  江东罗氏旧藏本　浙江图书馆藏

此本为清代抄本（图1），五册，现藏浙江图书馆，索书号：善2090。高28.3厘米，宽17.6厘米。浙图标注不分卷，然其第一册题“第一卷”，第二册题“第二卷”，三册以后未题卷数，实则与稿本五卷同。第三册《济木萨残碑》条录有钱献之原跋：“今之哈密，唐之伊州也。济木萨则唐之庭州也，其地当哈密之西北。考《唐书·地理志》，庭州领县四，一曰金满。此碑得自济木萨，而有金满县令云云。是今济木萨即庭州之金满县地。碑为唐人所刻无疑矣。惜残破不能考定年号耳。姑臧府，唐凉州六府之一。乾隆癸卯六月望日，钱坫记。”封面无题签，册首钤“江东罗氏所藏”“九钟精舍藏书”“絅斋校读”“浙江图书馆藏书”等藏书印。扉页有汪大钧跋语三则，曰：

《竹崦盦金石目录》五册，不分卷数。题仁和赵魏集。案：魏字晋齐，为吾杭望族，好金石，收藏宏富，致证精核。与翁覃溪、阮芸台诸先生商榷鉴定，见《两汉金石志》《积古斋款识》诸书。《积古款识》载，晋齐藏本甚多，兹目都未列入。疑此专载碑拓，而钟鼎彝器略焉。书无叙跋，其例不可知矣。是本以癸未仲夏购于里门，转写之讹不可殚述，且多空行空字，尤属口莫能明。所最谬者如《邹县白羊山画象》云：一曰□□□。小松释佢“楚步平”三字。“一曰”之下当必摩勒原文，转写者病其虽似而阙之。凡此之类盖已先本书面目矣。吴子修孝廉庆坻为读一过，为校正讹脱极多，虽未遽臻完善，而审定鱼豕，令阅者得以卒卷，亦大有造于是书也。己酉秋日，汪大钧识。

是书购得，借校藏家久而未获。坊贾云，往岁柳门宫詹曾购一册。宫詹与余虽同族，然迁杭未久，余家复久客，未与叙昭穆。闻其性好蓄书，尤笃嗜金石。坊贾言当不谬。今方视学山左，不能借校，异日当更访之。校毕又识。

己丑首春，缪小山太史游粤，出此书视之，为校至五年，订正尤多。旋返旆吴门，未竟厥事。

据“江东罗氏所藏”印可知，此本原藏于清代著名藏书家罗以智家。按：罗以智（1788—1860），字镜泉，号学博。新登富阳人。清道光五年（1825）拔贡。清咸丰十年（1860）太平军进浙江，罗氏客死海盐，其藏书多被战火所焚，而此本幸免。

又，据跋知清光绪九年（1893），此书被汪大钧购于钱塘。按：汪大钧（1862—1906），原名舜俞，字仲虞、颂虞。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人。1898年曾开办《工商日报》《时务日报》等维新派报纸。汪氏得后请同里学者吴庆坻校勘。吴庆坻（1848—1924），字子修，又字敬疆，号补松老人，浙江钱塘人。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与著名藏书家丁丙相善。后汪氏出官广东候补道，将此携至广东。光绪十四年（1888）十二月，缪荃孙应张之洞之邀游广东，客广雅书局。［4］次年春，汪氏将此本示缪荃孙，缪氏为之校读，未竟而北归。光绪二十二年（1896），汪氏将此本汇刻入《食旧堂丛书》，即“汪氏食旧堂本”。光绪三十二年（1906），汪氏客死广东，此本再次遗失。

民国4年（1915）吴庆坻在钱氏听邠馆本的跋语中有记述：“同里汪君仲虞藏晋斋先生《金石目录》手稿全帙，余于杭州借观之。汪君官广东，旋病殇。越数岁，余子士鉴于京师海王村瞥见之。往年校勘，丹墨俱在，喜极购归，因寄长沙为刻行之。”［5］庆坻子吴士鉴在长沙含嘉室刻本序中这样记载：“今年正月，于海王村肆猝然遇之，不禁狂喜。展视篇帜，朱墨烂然，亟以兼金购归，重加校订。据《访碑录》所称引者，或为海内孤本，或为始经著录，均一一考注于下。”［6］可知清宣统元年（1909）正月，此本又被吴庆坻之子吴士鉴于北京琉璃厂购得，遂归于吴氏九钟精舍。按：吴士鉴（1868—1934），字絅斋，号含嘉，庆坻子。近代著名藏书家，金石学家。清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高居榜眼。曾任江西学政、资政院议员、清史馆纂修，并著有《含嘉室日记》《九钟精舍金石跋尾》《含嘉室诗文集》等。吴氏据孙星衍《寰宇访碑录》等校雠，对赵氏首录者加按语一百五十四条，寄往长沙托其父付梓刊刻，即“吴氏含嘉室刻本”。

因知此本即汪氏食旧堂刻本和吴氏含嘉室刻本的共同底本，其递藏亦大致如此。后终归于浙江图书馆所藏。

03

顾氏过云楼本

此本为清抄本，六册，不分卷，现藏南京图书馆，索书号：GJ/0311。原书不外取，笔者曾借观电子扫描版，标注书高24厘米，书宽不详。无题签、钤印、书跋、题记以及其他抄藏信息。此为南京图书馆所得元和顾氏过云楼旧藏本。按，苏州过云楼藏书有富甲江南之美誉，主人顾文彬（1811—1889），字蔚如，号子山、紫珊、艮斋。元和（治所在今江苏省苏州市）人。清道光进士，清光绪间辞官后筑楼藏书，取“过眼云烟”之意，名为过云楼。章氏四当斋另藏有吴氏长沙刻五卷本（即吴刻含嘉室本），首页上有章钰跋云：

仁和赵晋斋《石刻目录》一册，从吴县潘氏滂喜斋散出，为元和顾鹤逸所得。因见长沙叶氏刻本《竹崦龛抄本书目》题语云：未见传本。庚戌夏日，寓书，鹤逸遂传录寄赠。原书中缝遍写列朝年号，空行尤多，似晋斋当日有意编纂为随手簿录之初稿，故年代先后颇为颠倒，眉上时有添补也。嗣闻同年吴絅斋新刻有此一种，乞取对勘。凡抄本不同处，悉按条校补，并于目上加圈证明。抄本所已录，盖此本固校抄本为详备，而抄本亦时有胜处，足为此本订补之助耳。至订补各处仅据抄本对勘，未尝取金石各本旁证，谬误必多，暇当举似絅斋再为勘正。冀此书得为完善之本，亦快事也。宣统辛亥二月，长洲曙戒学人记于京师小秀野邻屋。［7］

由此可知，顾氏过云楼藏本为潘氏滂喜斋所散出者。按：滂喜斋主人潘祖荫（1830—1890），字在钟，号伯寅、郑庵。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相城区）人。清咸丰二年（1852）探花。苏州著名藏书家，著有《滂喜斋藏书记》。潘氏逝后滂喜斋本散逸，为顾氏过云楼所得。此本册首所题：“竹崦盦金石目录，平江具氏藏，仁和赵魏集。”其抄录形式、卷首题名以及版心所书时代皆与章氏四当斋本相同，故此本当为章氏四当斋本的传抄底本。然，此本所注“平江具氏藏”，四当斋本为“平江贝氏藏”，此本当误。平江贝氏当为贝墉。按：贝墉（1780—1846），字既勤、定甫，号简香，又号磵香居士。江苏吴县人。清代著名藏书家袁廷梼婿，亦以鉴藏名世，筑友汉居、千墨庵为藏书之所。吴县地，宋元时曾设平江府、平江路，贝氏因籍。据此知贝氏千墨庵抑或藏有《竹崦庵金石目录》一部，今所未见，俟考。

元和顾氏过云楼所藏书秘藏凡五世，20世纪90年代大部分藏书归于南京图书馆，此本即于是时归于南京图书馆。2012年6月，南京图书馆又以高价于匡时拍卖购得剩余179种古籍善本，此后顾氏过云楼旧藏善本终于在南京图书馆合成完璧。

04

章氏四当斋本

此本为清末抄本（图2），五卷，上下两册，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索书号：古113/864.1。装池较为简陋，签题：“竹崦盦金石目。”册端注明“平江贝氏藏，仁和赵魏集”，钤有“长洲章氏四当斋珍藏书籍记”朱文印。按：四当斋主人章钰（1865—1937），字式之，又字坚孟、茗理，号蛰存、负翁、晦翁，晚号霜根老人。长洲人。清光绪十五年（1889）恩科举人，光绪二十六年（1900）进士。曾任京师图书馆编修。晚清著名藏书家，援引南宋尤袤句：“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自命其藏书处曰“四当斋”。此本两册书衣分别有题记一则，上册：“顾鹤逸抄寄，钱塘吴氏有新刻本，各有佳处，可资互校。”下册：“辛亥二月已将此书佳处全校入吴氏刻本矣。二十三日讫事记之。”未署题者信息，当为章氏自署。关于此本，顾廷龙《章氏四当斋藏书目》目录类金石之属亦有载：“《竹崦盦金石目录》不分卷，清仁和赵魏编，抄本，有朱笔校字。”［8］顾氏编目将书衣题记亦原文载入，只是未注明册数。

◎ 图2  章氏四当斋本封面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章钰在四当斋所藏吴氏含嘉室本书跋中有言：“仁和赵晋斋《石刻目录》一册，从吴县潘氏滂喜斋散出，为元和顾鹤逸所得。因见长沙叶氏刻本《竹崦龛抄本书目》题语云：未见传本。庚戌夏日，寓书，鹤逸遂传录寄赠。”［9］据章氏书衣题记及跋语可知，此本是以元和顾氏过云楼所藏潘氏滂喜斋散出本为底本（即过云楼本）所传抄。1910年由顾麟士抄寄给章钰，后归中国国家图书馆。检册中页眉上多有校补条目，如：唐大历间“储潭神颂”条上页眉有补条：“唐故左武卫郎将河南元府君夫人荥阳郑氏墓志铭，大历四年十一月廿六日，郑湶撰，正书。”唐贞元间“藏真律公二帖”上页眉有补条：“东陵圣母帖，贞元九年五月，僧怀素草书”，诸如此类校补条目，二本中皆相同，亦可证四当斋所抄之底本乃顾氏过云楼本。

按：顾麟士（1865—1930），字鹤逸、谔一，号鹤庐、筠邻。江苏元和人，为著名藏书家顾文彬之孙，顾廷烈之子，著名元和藏书世家过云楼之第三代传人。

05

刘氏味经书屋本

此本为清代东武刘氏味经书屋藏本。卷尾有抄跋：“癸卯秋九月兄雯改名如海书，时年七十有五。”知为刘喜海之兄刘雯（如海）道光二十三年（1843）癸卯所抄，辑录于刘喜海《味经书屋金石丛书》。现藏于中国台北图书馆，1979年影印收录于《石刻史料新编》第二辑。［10］此本始于夏，终于五代，是前半部残卷，未知其传抄所据。版心单鱼尾镌“味经书屋鉴藏书籍”，版侧镌：“东武刘燕庭氏校抄”。按：刘喜海（1793—1852），字吉甫，号燕庭、燕亭，东武（今山东省诸城市）人。历仕汀州太守、四川按察使、浙江布政使，署巡抚职。清代著名藏书家，藏善本古籍1400余种。

刘喜海殁后，其味经书屋所藏善本书亦多凋零。此本卷首钤有：“芹圃考藏”“蒋祖诒”“谷孙”，卷尾钤有：“西吴文献世家”“蒋祖诒印”等收藏印。可知此本曾先后藏于南浔张氏六宜阁和乌程蒋氏密韵楼。按：张芹圃（1891—1942），名乃熊，字芹伯、芹圃。浙江吴兴著名藏书家南浔六宜阁张钧衡之子，精鉴藏。蒋祖诒（1902—1974），字谷孙，号显堂。浙江南浔乌程人，著名藏书家蒋汝藻之子。原书第十页“晋故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南阳堵阳韩君神道”下有杨宝镛校记一则，曰：“余藏拓本，‘韩’下有‘府’字，‘君’下有‘墓’字，均存右半一二笔。张氏《金石聚》云石在洛阳。庚戌九月，杨宝镛记。”

06

丁氏八千卷楼本

此本为清代抄本，钱塘丁氏八千卷楼旧藏，残帙二册，未分卷，仅李唐一代。现藏南京图书馆，索书号：GJ/0131272，原书不外取，笔者所见仅电子扫描版。标记书高27.8厘米，书宽不详。书衣纸多有残损墨污处。卷首钤“丁氏八千卷楼藏书记”（白文）、“江苏省立第一图书馆藏书”（朱文）二印。扉页有题记：“赵晋斋先生所藏金石目起自夏周，终于元代。曾见陈秋堂录本，此又从过抄者，仅李唐一代耳，然亦足备检阅。八千卷楼记”，钤“八千卷楼”朱文印。据题记可知丁氏抄此目录当据于陈秋堂抄本，而陈氏抄录本今所未见。按：陈秋堂（1762—1806），名豫钟、字浚仪。钱塘人。清代书法篆刻家，“西泠八家”之一，与赵晋斋同乡。陈秋堂逝时嘉庆十一年（1806），距赵晋斋逝尚有20年，则此时《竹崦盦金石目录》尚未定稿，故此本与陈氏抄本当据嘉庆七、八年间初稿本所传抄。

此册起于《唐赐少林寺主教碑》，终于《大周赠太常卿颜公神道碑铭》，仅录李唐一代。册中页眉校勘补录凡三十七处，未知其校本所据。另有抄写记录和勘误条数纸，其中二纸当是丁氏为抄写者交代的抄写方式，今亦迻录如下：

竹崦盦金石目，赵晋斋先生云云。抄完提行下写“八千卷楼记”。如管校硃字须要红，误字概注出，留神，拜托。再，首页第二行照此注：“仁和□赵魏□集□□。”

此书就是一册，格式可以照原书式，遇此□亦照画好。再，原书中之空行仍留空，所有眉上所添各条移下，依文气提行接抄。后面只写朝代，不接□□。竹崦庵金石目，唐。

丁氏八千卷楼，为清代著名藏书家钱塘丁国典（1770—1825）所筑藏书楼，至其孙丁丙搜罗益富。［11］据丁丙题记，此本抄自陈秋堂本，而陈本今遗失，亦未知其版本所据，至于何时成为残帙题记亦无交代，俟后考。

07

叶氏补藤花馆本

此本晚清藏书家叶尔安抄藏本，十行朱丝栏一册，残卷，仅李唐一代。楷书抄写规范，间有多处行书校记及粘纸校签。现藏上海图书馆。封面钤“仁和叶尔安字贞父一字树子”白文藏书印。扉页有叶氏题记：“晋斋先生《金石目》起自夏周，终于元代。此从丁氏当归草堂写本借抄者，仅李唐一代耳。补藤主人手订并记。”钤有“补藤主人”（朱）、“石缘”（白）印章二枚。据此可知，此本是叶氏借抄于丁丙、丁申兄弟之当归草堂，而当归草堂本即丁氏八千卷楼本。至于此传抄本之来历以及何时何因竟成残卷，暂时无考，但至少可以知道仁和丁氏当归草堂所藏已非全璧。按：叶尔安（1834—1877），字贞父，号补藤花馆。仁和人。晚清著名藏书家。关于叶氏的生平履历记文献载不多，《商水县志·名宦传》有载：

叶尔安，字贞父，仁和人。咸丰八年以训导留河南差，委随营出力，以知县用。同治初，胜保督师皖豫间，势张甚，知尔安才，檄调之，固辞不应。檄七至，卒不往。严树森抚豫，深相引重。内黄大旱，饥民相属。檄尔安往赈，亲历四乡，查户口，别轻重，丝毫不假吏胥手。历署新乡、孟县，五年补授商水。乱甫定，民习犷悍。县旧无考场，校士皆于署内，每值风雨，士不堪苦。下车即相地捐廉，创建凤台书院，号舍千余间，士人便之。复加增膏奖，谆谆以学，立品训士，筹设大小义塾二。捐廉立童课，多所成就。县西南地洼，下水潦偏，灾岁不免；西北濒枯、汾两河，尤冲决为患。

尔安历勘形势，筹款督工，浚渠自三里桥至马家桥百一十里，境内四十年无水患。禁种罂粟，犯者饬铲除之。不科罪、不扰民。调滑县，署许州，皆有政声。光绪二年引疾归，卒。三十四年河南巡抚吴重熹请祀商水县名宦。宣统元年奉旨入祠。按，公生于清道光十四年甲午，殁于光绪三年丁丑二月，享年四十有四岁。［12］

此本第三页有凡例说明数条，乃它本所无，当为据所抄底本录入。今录于下：

朝代低二格。碑目有两行者仍顶格。年月低三格，如有两行三行仿此。正书、行书、篆书等旁注于本目之下。讳某某等字，讳上或加“君”字、“公”字，空一格，于正书、行书之下。某人撰，某人书，空一格，接书年月后。在某邑等字，接某书之下。共几种低四格。

顾廷龙先生载：“先生（叶尔安）与钱伊臣溯耆为文字交最密，并得与其舅氏陆星农增祥相往还，造诣益深。”［13］此本有校记夹页一纸，笺纸的纹饰乃水印陆增祥临汉代初平洗文，曰：“太岁在甲戌。同治甲戌摹汉初平洗文，星农。”校记楷题曰：“嵩阳寺《伦统碑额》旁题字及碑阴能拓一全本为妙。”另有叶尔安之孙叶景葵题小字一行：“此为钱伊臣先生溯耆所书卷中签，校亦先生手笔。辛巳夏景葵记。”知卷中校勘皆钱溯耆所校者。亦可知此本自叶氏抄成至其孙景葵时恒在仁和叶家，后归上海图书馆。

08

钱氏听邠馆本

此本为晚清藏书家钱溯耆藏抄本。朱丝栏八行笺一册，残卷仅李唐一代。工稳楷书抄写，偶有红纸校签粘贴于内。（图3）现藏上海图书馆，索书号：019910。封面题：“仁和赵晋斋先生金石目，丙子九月从庚题签。”签题于清光绪二年（1876）九月，故此册当抄于此之前，题者暂不详。正文首页钤有“太仓钱氏听邠馆所藏金石书画印”朱文印。按：钱溯耆（1844—1917），字钥和，号伊臣、听邠。江苏太仓人。钱宝琛孙，钱鼎铭子。官直隶深州知州，著名藏书家。与叶尔安交善，互为校藏书籍颇多。此本扉页原文抄录叶尔安补藤花馆本题记，可以断定此本的底本为补藤花馆本。另有吴庆坻题长跋：

◎ 图3  钱氏听邠馆本　上海图书馆藏

同里汪君仲虞藏晋斋先生金石目录手稿全帙，余于杭州借观之。汪君官广东，旋病殇。越数岁，余子士鉴于京师海王村瞥见之。往年校勘，丹墨俱在，喜极购归，因寄长沙为刻行之。顷在听邠先生斋中见此抄本，仅唐代而止，知当归草堂亦无完本也。乙卯秋日，泉唐吴庆坻识。

09

汪氏郋亭本

此本为著名藏书家汪鸣鸾藏旧抄本，一册不分卷，残帙，共73页，较原本多有篡改。赵氏旧本多终自元代，而此本则始于三代，终于明成化间余子俊刻《草书千字文》，唐以后仅有数条，未知其抄本所从。现藏上海图书馆，索书号：线善846199。汪大钧在江东罗氏旧藏本跋中记曰：

坊贾云：往岁，柳门宫詹曾购一册。宫詹与余虽同族，然迁杭未久，余家复久客，未与叙昭穆。闻其性好蓄书，尤笃嗜金石。坊贾言当不谬。［14］

◎ 图4  汪氏郋亭本封面　上海图书馆藏

这里汪氏所指当即此本（图4）。封面篆书题：“竹崦盦金石目录，郋亭藏本，师鄦署检。”另有吴湖帆题记：“竹崦盦为仁和赵晋斋魏，郋亭为钱塘汪柳门鸣鸾，师鄦为元和江建霞标。吴湖帆志。”扉页钤“吴湖帆印”白文印、“吴氏梅影书屋图书印”朱文印，卷尾钤二白文印“湖帆长寿”“吴倩之印信”。按：汪鸣鸾（1839—1907），字柳门，号郋亭。安徽休宁人，迁钱塘，侨寓吴门。清同治四年（1865）进士，历任陕甘、山东、山西、广东学正，吏部右侍郎，内阁学士，总理各国事务大臣。［15］著名藏书家，建有“万宜楼”，编有《万宜楼善本书目》。清光绪末年，万宜楼失火，大部分藏书付之一炬，所余者尽售与东瀛。江标（1860—1899），字建霞，号师鄦、萱圃。元和人。清代维新派人物。工诗文，好藏书，筑藏书楼灵鹣阁。此册未知何时散出汪氏万宜楼，归于吴湖帆梅影书屋，后又入上海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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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双管阁本

此为著名藏书家金德鉴旧藏抄本，未分卷，内容分为三部分：三代至隋、唐五代、宋辽金元，共342页，字迹方正严谨。现藏上海图书馆，索书号：线善841405—07，扉页钤有朱白相间印“顾千里印”，朱文印“金保三家珍藏”。汉《武班碑》后有校勘粘条：“《汉宜禾都尉李禹碑》，永寿元年，四川褒城县。”上面钤白文印“汝兰珍赏”。从藏书印来看，此册当是顾广圻旧藏，后归元和金保三。按：金德鉴（1810—1887），一作宝鉴，字保三，号双管阁主人。江苏元和人，寓上海，行医为生。“汝兰珍赏”印则未知何人所用，俟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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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西谛本

此为著名学者郑振铎先生旧藏本（图5），蓝方格抄本，残卷，仅存唐代部分，即其二、三卷，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册无印记，由索书号：XD8982，知为郑振铎先生旧藏。将此卷校之于“补藤花馆”“听邠馆”等诸残本，其讹误脱漏之处多所相类，可知其传抄底本与其他残本相同。

◎ 图5  西谛藏残抄本册首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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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图书馆藏清抄本

此为晚清抄本，五册全帙，未分卷。现藏中国台北图书馆。书高18.7厘米，宽19厘米，白纸无版心，楷书抄写规范。前后无序跋，无钤印、校记及其他收藏信息，故抄者与递藏信息不详。校之他本，笔者发现其抄写格式、页码及条目皆与“江东罗氏旧藏本”相同，甚至遗漏讹误亦多有相同，据此可以断定其传抄底本为“江东罗氏旧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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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食旧堂刻本

此版刻本五卷，钱塘汪大钧校刻，辑录于汪氏《食旧堂丛书二十一种》第一函第四、五册。书高29厘米，宽19厘米。宽边黑框十一行，版心刻书名及卷页数。据前考，此为汪氏以江东罗氏旧藏本为底本，于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校刻而成。因辑录于丛书之中，故前后无序跋，第三卷尾有按语一则，曰：

按，吴越王以梁开平中建元，其后子孙奉中朝正朔，渐革元事。及钱俶纳土，凡其境内有石刻伪号者，悉使人凿去之。故当时碑刻或书五代元号，或仅记干支。其显题吴越年号者，《两浙金石志》所载止《灵德王庙记》及《投龙简文》二刻。然，既已僭号同于吴、蜀、闽、汉诸国，故金石家如《浙志》王编孙录多从诸国例，自为一编。独赵氏此目以吴越诸石散列五代，而《吴延爽造像》一种无可附丽，则又别出一纸，例似未冾，今为一一剔出，依诸家例列吴越于十国后。赵氏吾杭望族，为武肃建牙之地，吴越碑拓搜罗应易，而《浙志》所载尚多未备，固疑此目非完书也。

汪氏《食旧堂丛书》民国14年（1925）有重刻本。1984年，中国书店据民国旧版又有重印本。故而此本流传相对较多，今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及浙江图书馆都有藏本。1982年，亦据此版影印收录于《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三十七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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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长沙含嘉室刻本

◎ 图6  吴氏含嘉室刻本扉页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此版目五卷五册，扉页篆书“竹崦盦金石目录”（图6），并楷书“宣统纪元己酉刊于长沙”。书高27.8厘米，宽15.5厘米，单鱼尾，版心刻书名及卷数。杭州吴庆坻之子吴士鉴于清宣统元年（1909）刻于长沙。据前考可知其所据底本为江东罗氏旧藏本。卷首有吴士鉴序曰：

国朝吾乡治金石之学者，曰黄小松、赵晋斋、何梦华三先生。梦华先生无所撰述，惟阮文达公《积古斋钟鼎款识》时征引之。小松先生著《小蓬莱阁金石文字》，钩摹汉碑，类多孤本，而于三代吉金阙焉未备。独晋斋先生所藏金石至为赅富，文达《款识》取资于先生者最伙。孙氏《寰宇访碑录》凡称仁和赵氏者，其著录皆始于先生，而汉石孤本又多出于小蓬莱阁之外。当时以一布衣遨游河洛秦晋之间，海内通儒达人如毕、阮、孙、洪诸公交相引重，其专精笃好盖未有能过之者。

光绪癸未、甲申之间，同里汪颂虞丈大钧得先生《竹崦盦金石目录》稿本五卷，持以示家大人。抄胥伪敚，时时间出，为订正之。且怂惥付梓，当任校雠之役。会颂虞丈应官入粤，庋置未果，忽忽几三十年。汪丈客死广州，士鉴痛之，念此书存亡未可知。今年正月，于海王村肆猝然遇之，不禁狂喜。展视篇帜，朱墨烂然，亟以兼金购归，重加校订。

据《访碑录》所称引者，或为海内孤本，或为始经著录，均一一考注于下。其余碑额、碑文暨撰书月日较《访碑录》尤详，且有为渊如先生所阙佚者，益叹先生搜采之勤，考证之密。其精神所寄，殆有不能烟泯者，故冥符遥契，不期而为士鉴所得，爰请于家大人刊诸长沙，并识此书流转之始末。士鉴生平酷嗜金石，于乡先生著述爱护尤挚，他日拟从《积古斋款识》中辑出先生所藏《吉金目录》一卷，以附于后。庶几，成先生未竟之志也乎。宣统元年二月既望，钱塘吴士鉴叙于东华寓庐含嘉室。

吴氏含嘉室本《竹崦盦金石目录》，因为是刻本，流传相对广泛，今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图书馆皆有藏本，私人收藏亦偶有所见。笔者所见有墨印与朱印两种印本。

［1］《秘册丛书》，一卷。《中国古籍总目》标注：吴翌凤《秘册汇丛》本，有吴翌凤、叶启发跋，藏湖南图书馆，索书号：善51/18。笔者曾请中南大学硕士文维丹女士代为查阅，显示不在馆藏。2019年12月，笔者至长沙又专程到湖南图书馆查阅，亦未查到馆藏信息。

［2］余锷，字慈柏，仁和诸生，署平湖教谕。性伉爽，能面折人过。工画梅。见《杭州府志》卷一百四十六，文苑三。

［3］据陈文述《颐堂文抄》卷七载，江凤彝因得晋《任城太守夫人孙氏碑》于新甫山下，效仿米芾宝晋斋而自号小宝晋斋。见《续修四库全书》150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658页。

［4］缪荃孙自订：《艺风老人年谱》，1936年文禄堂梓行，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第17—18页。

［5］吴庆坻：《竹崦盦金石目录》钱氏听邠馆本跋，清抄本，上海图书馆藏。

［6］吴士鉴：《竹崦盦金石目录》吴氏含嘉室长沙刻本序，清宣统元年（1909），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7］［8］［9］章钰：《竹崦盦金石目录》吴氏含嘉室长沙刻本跋，见顾廷龙《章氏四当斋藏书目》，燕京大学出版社民国27年（1938）铅印本。

［10］《石刻史料新编》第二辑第20册，中国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79年版。

［11］白桦：《杭州晚清藏书楼“八千卷楼”寻踪》，《东方博物》第二十四辑，2007年第3期，第81—85页。

［12］《商水县志·名宦传·叶尔安》，见叶尔安《补藤花馆石墨目录》，民国31年（1942）仁和叶氏印行叶尔安所撰。

［13］顾廷龙：《补藤花馆石墨目录》跋，见叶尔安《补藤花馆石墨目录》，民国31年（1942）仁和叶氏印行叶尔安所撰。

［14］汪大钧：《竹崦盦金石目录》江东罗氏旧藏本跋，清抄本，浙江图书馆藏。

［15］叶昌炽：《前吏部右侍郎总理各国事务大臣息亭汪公墓志铭》，见《奇觚倾文集》民国10年刻本，第69页。

［16］《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37册，中国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