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相信人有两个灵魂 - Naze Naze项目从独龙江到七山城 / 卑尔根文学节回顾
{{newsData.publisher_name}}
{{newsData.update_time}}
浏览:{{newsData.view_count}}
来源 | {{newsData.source}} 作者 | {{newsData.author}}
独龙族位于中国西南部云南省,是我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在独龙语中,Naze naze意为 "慢慢织布(Weaving Slowly)”。2015年,Naze Naze项目成立,旨在保护、发展和展示独龙族的编织传统以及独龙妇女的编织作品。它由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发起,由上海的可持续时尚品牌Klee Klee提供资金与技术支持,该项目的所有营收都用于其自身的持续运营与发展。
卑尔根文学节活动之一,Weaving Slowly,于2022年02月11日以线上连线形式顺利举行。围绕作家、前媒体记者毛译敏的视频作品《编织彩虹的人》,Northing与她和政治社会学家周芸芸,就独龙族人及其编织传统和Naze Naze项目展开讨论。
毛译敏 旅行作家、前媒体记者。过去十年中一直是北京的活跃独立策展人和出版人,并曾在那里经营着一家名为“Meridian Space”的跨文化艺术空间。 周芸芸 奥斯陆大学政治社会学家,研究重点是当代中国的性别、政治和文化。独龙族生活在中国云南省和缅甸边境的山谷里,谷底独龙江穿行而过,北临西藏高原,西接缅甸的担当力卡山脉,东边是高黎贡山。独龙江乡有6个行政村管辖着在中国境内的7000多独龙族人。过去,独龙族一直封闭在独龙江两岸的密林中,每年有半年大雪封山无人抵达。旧时,独龙族的男人狩猎、修建房屋和编织家具,女人织毯、养育孩子,传统独龙族社会里,男女分工非常明确。独龙族的女人曾有把整个面孔纹上花纹的习俗,原因有多种说法,其中一种和信仰有关:独龙族人信仰“万物皆有灵”,普遍相信世间一切自然和生命都有灵魂,纹面女脸上的花纹就像蝴蝶,这样死后灵魂才可以化为蝴蝶飞走。独龙族最隆重的节日是年节“卡雀哇”,其中最重要的仪式就是剽牛——全村人筹钱买下一头独龙牛,然后围绕牛跳舞,期间巫师向山神祈祷来年获得更多食物、猎物和生命。祈祷结束后,剽牛师会上前用长矛刺死牛,所有人分食牛肉,仪式结束。其实到1956年,新中国成立后政府进行全国民族大调查时,独龙族才正式被认定为单一民族,并由周恩来命名。在“民族平等”政策下,政府投入大量资金并开展工作以改善和保护他们的生活。1964年,从云南贡山县城到独龙江全长64公里的人马驿道修通,政府组织马帮运送物资进山;1999年,第一条独龙江公路建成,允许9人座之下的汽车进入;2014年,耗资超8亿的独龙江公路隧道和新路开通,独龙江乡彻底告别冬季封山隔绝的时代。政府在公路附近的聚集地修建村落房屋,输送自来水、电等基础设施,架构通信网络,鼓励散居山间的独龙族人集聚生活;定期免费发放各种经济作物种子,培养独龙族人的耕种习惯,组织企业集中收取成熟作物,保证了当地家庭的固定收入;修建从幼儿园一直到中学的免费学校,为孩子们提供教育保障。生活条件改善、思想解放与观念革新,使得曾经狩猎的独龙族男性放下了弩和箭,独龙族女性舍弃了纹面习俗。原始信仰逐渐消亡,剽牛师、巫师等职业也正随之消失,各个村庄基本不再过年节“卡雀哇”,改过传统汉族春节。随着现代化与全球化的影响,独龙族人与外部世界的联结更为紧密,许多人渴望离开家乡去往城市发展,但陌生的城市生存技能和知识也让他们中的大多数难以适应。一系列社会问题在短时间内涌现,也使得独龙族女性与男性的关系形成一种新的对峙:比如Naze Naze项目为独龙族女性提供了融入现代社会的机会,而独龙族男性却缺少这样的发展渠道。不止独龙族内部,全球范围内都不同程度存在着诸如此类的性别斗争,如何妥善应对这类问题,是各国政府和文化组织需要思考的问题。感谢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媒体人类学研究所所长、 周芸芸 :独龙族人曾狩猎采集,而后从政府那里获得了大量的物质支持,这些物资通过马匹运进山谷。近几十年来,许多年轻的独龙族人开始迁移到城市寻找工作。作为一个栖居于偏僻山区且人口极少的少数民族,他们是否抗拒传统生活方式的改变?
毛译敏 :我不这么认为。据我实地考察所看到的,独龙族人目前处于一种两难境地。一方面,信息通过互联网涌入,这使他们对于外部世界非常渴望。几乎每一个年轻独龙族人都像城市人一样离不开手机,5G网络让身处偏远地区的他们也能使用微信聊天、支付、交换信息;村民或村干部有不同的微信群;他们在手机上看电视剧或听音乐作为娱乐,甚至拍短片上传抖音分享自己的生活……这种生活与城市生活相差无几,独龙族人渴望与外界保持一致。但与此同时,外界也正在“伤害”他们:他们需要重新学习生存技能,包括许多对他们而言非常陌生的城市生存技能和知识,大部分人难以适应。曾经有一段时间,独龙族年轻男性有大量外出务工的趋势,但多数人无法在外界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因此在相当短的时间内返回了独龙江乡。那些离开又回来、或渴望却没有机会离开的年轻人,经历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失落感。一系列社会问题迅速涌现,包括酗酒和对妇女的家庭暴力,自杀率升高(特别是年轻男子)等。由于这些社会问题,女性和男性在人际关系中也面临着新的问题。 周芸芸 :独龙族人的信仰体系非常有趣。影片提到了年节“卡雀哇”的消失,你能展开说说他们的宗教及信仰是怎样演变的吗? 毛译敏 :独龙族人有一种“万物有灵”的信仰,普遍相信自然界中的一切都有灵魂。他们认为人类有两个灵魂:“卜辣”(生魂)和“阿细”(亡魂)。第一个灵魂“卜辣”对应着一个人在人世间的生活。一个人的卜辣同本人的身材、外貌、智慧等保持一致。卜辣在天上,本人在人间,有点像生活在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自我。每当人睡觉时,他的卜辣就会来到人间活动,它的所见所闻就成了这个人的梦。如果一个人的卜辣在天上先死了,那么这个生活在世间的人也会死去,所以许多祈福仪式都是为人求得其卜辣的安危。一旦一个人的卜辣死后,第二个灵魂“阿细”就会出现。阿细类似亡灵,会祸害人畜,贪恋人间的酒肉饭菜。如果独龙人患上疾病或遭遇灾难,很可能是阿细在作祟,而应对方法就是让巫师进行一种仪式,把阿细驱逐回冥界。阿细也会死亡,人在俗世活了多久,它也只能在相同时长内存在,时限到了便会变成蝴蝶飞回地球。女性阿细将变成五彩蝴蝶,而男性阿细将变成单色蝴蝶。一旦蝴蝶死了,第二个灵魂就会完全消失。因此,独龙族是少数相信人先后有两个灵魂、却不信灵魂永存的民族。传统的独龙族人最初生活在一个众神无处不在的世界里,他们相信动物、天空、土地和山林都与人类有着不同的关系,并以各种仪式祈求和平共处。但现代化进程改变了独龙族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原始信仰和习俗逐渐消亡。一些数据显示,大约四分之一的独龙族人信仰基督教,还有些人自称是无神论者;几乎没人想成为巫师或剽牛人——传统年节“卡雀哇”由此消失。最近,为了发展旅游业和配合拍摄宣传片,一些村寨重组了“卡雀哇”仪式,希望推广独龙族文化。但这类的“任务性演出”,并未在正确的地点或时间进行,所以也失去了仪式真正的意义。 周芸芸 :影片中介绍了有着全面纹的老一辈独龙族女性。法国人类学家Stephane Gros是唯一一位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对独龙族人进行过广泛实地考察的西方学者,他分析得出,纹面礼可被解读为对女性力量的赞颂,因为这一仪式通常由年长的女性家庭成员为她的女儿、孙女或姐妹来完成。纹面是姐妹情谊和女性同盟的罕见表现。这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事实:独龙县离中国著名的母系族群“摩梭人”不远。我想知道在你的写作中,这种独龙族女性之间的传统纽带在今天仍然可以看到吗? 毛译敏 :老实说,纹面实际上与年轻独龙族女性的生活几乎没有关系,尽管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它曾是独龙族女性最著名的标志。纹面作为旧习俗已经消失。在实地调查中,我问过很多年轻独龙族女性是否能接受纹身?她们都回答不愿意,甚至表示“有点丑”。我告诉她们纹身正成为城市中的一种流行,不是纹在脸上,而是纹在脖子上、手臂上,腿后等等。随后我展示了自己锁骨处一个小小的纹身,并询问她们的看法。她们只是羞怯地笑了笑,并未发表评论。虽不再进行纹面,但她们接受纹眉,这已成为她们的新时尚。我听闻一个故事:某个独龙族的女人去昆明找工作,她在当地美容院工作的朋友为她纹了眉。当她回来时,她成为了村里的时尚偶像,每个女人都想变得像她一样。于是她们让她邀请她的朋友远道而来,住在她家。来自这个村庄和附近村庄的女人们都冲了过来,花了一天时间和500元人民币在她家门前排队纹眉。我环顾四周,她们看上去都有着相同的眉毛,这似乎成为面孔上一个新符号。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独龙族女性之间的纽带仍然存在于在家庭中、姐妹间。她们一起工作或学习新事物,就像其他地方的女性一样,互相帮助和支持。享受和表达美一直是各种环境下女人们对女性力量的颂扬。 周芸芸 :在我看来,国家政府的资助以及由Naze Naze等非政府组织开展的文化项目都为独龙族带去了新的活力。在今天的中国,国家与社会之间这种协商(促进地方建设)看起来是自然发生的。我们如何理解这些不同的力量,以及它们在如今的独龙县所发挥的作用? 毛译敏 :我认为,通过政府扶贫政策产生的最重要的变化在于基础设施,它改变了独龙族人的基本生活条件。然而,当具体涉及到每个个体的幸福感和自我认同感时,政府工作很难细化到这一层面。比如,独龙族男性多年学到的生存技能都与狩猎有关。在男性群体中,荣誉感和归属感与森林中的生存技能息息相关,而这些都不再被需要了。在新独龙江乡的建设中,建筑工地上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外来工人完成的;那里的餐厅和旅馆也由外来者经营,独龙族人仍不擅长经商。因此,如何在当下社会环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是所有独龙族人都须面对的问题。然而,独龙族女性似乎被赋予了更多样化的机会:例如在Naze Naze项目中,我们可以观察到公益基金和社会企业通过女性手工编织建立了良性循环。独龙族女性将纱线编织成"独龙毯",这些产物经由现代设计进入当代生活,不仅为她们带去报酬和尊严,更重要的是,为她们在城市生活中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色,建立了一种受保护的身份。在我的观察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为独龙族男性及他们的传统技艺(如藤编等)建立类似的渠道。独龙族男性必须面对的问题,可能也是全球化背景下他国男性在不同程度必须面对的问题:当女性以开放姿态接受更多可能性时,男性该如何调整自己的位置?但编织项目也只是一条狭窄通道。在过去六年中,只有不到一百名独龙族女性参加了该项目。当我们看到独龙族人这一族群必须面对的变化时,我还有一些更贴近全球的问题希望与大家探讨:少数群体或小众文化如何适应全球化和现代化?融合是唯一的出路吗?他国政府或文化组织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是否有值得借鉴的经验? Northing :谢谢译敏的真知灼见。你的视觉项目和写作为我们所有人打开了一扇门,让我们窥探独龙族人正身处的现代与传统、主流与少数民族文化之间的性别斗争,其中许多矛盾可在全球范围内引起共鸣。希望你的图书项目顺利进行,也希望今年夏天能在卑尔根的Northing空间举办的Naze Naze展览中继续关注你的写作进展。同时感谢主持人芸芸,很高兴听到你的学术见解。中国有许多类似Naze Naze的倡议和项目,大多是私人发起的。无论是否有政府的认可,我们都希望在官方渠道外,为挪威人民提供一个了解中国的补充视角,也让中国人民对城市之外的更多小众文化有所了解。关于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BCAF)
中国唯一专注于当代人文艺术发展的公募性基金会和文化智库
www.bcaf.org.cn
BCAF以“发现文化创新,推动艺术公益”为使命,在文化创新、艺术公益和智库研究三大领域展开类型广泛而富有活力的公益项目,让更多人自由平等地分享文化艺术,构建创新中国为主线的人文公民社会。
BCAF致力于支持具有全球视野的艺术家和创作者,将中国当代文化推介至国际舞台,支持中国新一代的国际文化合作与交流。BCAF已与十数个国家的国际性平台紧密合作,其中包括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卡塞尔文献展、威尼斯双年展、戛纳电影节、洛迦诺电影节、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亚洲协会、亚洲文化协会、帕森斯设计学院、纽约时装周等。BCAF策划组织了多项高规格政府项目,例如中欧/中美/中法高级别人文交流机制、中德文化年、中德青年创新年、“中法文化高峰论坛”、“中国与欧盟在文化遗产、文化与创意产业和当代艺术领域相关方的合作调研报告”、“中欧人文智库峰会”、“中印文化连线”、“中日文化连线”、“亚洲文化节”等等。
2015年5月至11月,BCAF策划及组织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国家馆,得到了国际媒体和艺术界的广泛好评。2017年至2020年,BCAF在美国各地成功举办了三届“创新中国文化节”:作为中美政府最高级别交流框架的“中美社会和人文对话”官方项目之一,文化节探索了中国民间文化外交的新形式。2017年,BCAF中国艺术电影基金支持的电影荣获洛迦诺电影节金豹奖、第70届戛纳电影节短片金棕榈奖。同年,BCAF支持独立电影导演王兵参加卡塞尔文献展。
2020年,“BCAF国际大师合作系列”携手国际机构、专业平台、媒体伙伴进一步支持具有先锋活力的大师项目:坂本龙一、文德斯、大卫林奇、李沧东等全球电影、音乐大师的最新原创项目。
机构合作接洽:胡斐 hufei@bcaf.org.cn、宣淳祎 xuanchunyi@bcaf.org.cn
媒体合作接洽:徐沛 xupei@bcaf.org.cn
感谢支持BCAF!
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期待大家的参与,共同支持我们有活力、具有创新性和前瞻性的公益项目。我们深信人文的美与力量。推动中国的多元公民社会发展始终是我们的初心与使命。作为中国唯一致力于文化创新、艺术公益、国际交流、智库研究出版的公募性艺术基金会,我们热忱地去发现并支持最能代表中国当下具有突破创新精神的机构与项目、最具个人原创性艺术家的鲜明故事与智慧思考,并将我们在中国的工作精华推介到更为开阔的世界舞台与专业合作中。
捐赠方式如下:
银行转账汇款
开户银行:工商银行万国城支行
账号名称: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
银行账号:0200209119020121596
请在转账附言栏内注明您所捐款的项目、您自己的姓名、地址、邮政编码,以便我们在收到汇款后给您邮寄捐赠证书和捐赠收据。对BCAF进行捐赠的机构或个人均享有公益性捐赠的税前扣除资格,详情请联系: 宣淳祎,xuanchunyi@bcaf.org.cn
{{flexible[0].text}}
{{newsData.good_count}}
{{newsData.transfer_cou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