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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死亡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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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死亡万岁 崇真艺客


生命与死亡万岁 崇真艺客


生命与死亡万岁

まるかいて地球 / 画个圆圆的地球
――《Axis Powers 黑塔利亚》动画片尾曲

作者/徐思行
编辑/王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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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尔伯特是基尔伯特·贝什密特,银发红眸,军服上别着铁十字勋章,头顶一只叫“肥啾”的小鸟。他性格张狂但又没什么朋友,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弟弟路德维希。我是在2010年的一场同人展上认识基尔伯特的,他是我随手买下的一本同人志的男主角之一。同人漫画开篇的第一句是他的台词:“你说本大爷在死前说句什么话好?”在故事的结尾他死不见尸,凭空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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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知道了基尔伯特的另一个身份:普/鲁/士。同人志里还有一个主角叫做罗德里赫,是奥/地/利;而前文提到的路德维希则是德/国。三人均出自日本漫画家日丸屋秀和创作的“国拟人”漫画《Axis Powers 黑塔利亚》(原名 Axis Powers: Hetalia,下称APH)。顾名思义,APH将各个国家与其国民性塑造成拟人化的角色,尽管标题中对历史与政治的影射毫不遮掩,作品内容却多是轻松愉快的四格与长条漫画。角色互相以国名相称,但每人都另有一个“人类”名字。


在我接触到APH的时候,这部作品已经在作者的博客上连载了四年,其人气与同人创作热潮正步入巅峰――不只在日本,更在中国。APH同好活跃在仅限邀请注册的LP论坛(全称“国拟人中文推广联盟”),在2010年已有超过一万会员与总数过万的同人图文主题帖[1]。根据收录中文同人刊物的网站“天窗联盟”的不完全统计,网站上总计录入了993件APH相关自出版同人刊物与音乐作品,其中六成以上来自于2012年之前[2]。港台地区在2009年就举办了仅限APH相关同人和cosplay的APH ONLY展会,而仅在之后的两年,“APH”在大陆遍地开花,从北上广辐射到杭州、武汉、南京、成都、郑州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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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APH这种现象级的影响力,才会发生我在2010年因为一本同人刊物“反向入圈”的事件。入圈之际我认识到了两件事:


其一,遵守“APH网路礼仪”――在网络上发表同人文、漫画,或进行讨论时,使用“角色的人名或昵称,或在字间插入不相关的符号(例:意/大/利),如此可以避免被使用一般关键字的人搜寻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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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我非常喜欢普/鲁/士。


对作为初中生的我来说,十余年前,浅显的阅历与“国拟人”设定的魅力足以掩盖APH及其同人圈的复杂性。如今APH热度不再,我也“退圈”多年;若是现在问及APH过气的原因,曾经被粉丝以“礼仪”一叶障目的历史、政治与意识形态底色势必要浮出水面。选择性忽略现实与史实,反而轻信、沉溺在“纸片人”的世界——APH圈子可能招来的批判,与长期以来针对“二次元”们的指摘类似。而原作标题直指二战时的“轴心国”,题材更是本身带有政治敏感性:不论自知与否,APH圈内的自娱自乐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揉杂了原作者与粉丝对于国际关系的立场、自身的政治坐标,甚至是对于历史的修正?


如此批评诚然重要,我却更在意其中的矛盾:这样一部满是争议的作品竟然扎扎实实地存在过,而我也同样确实地亲历了它所引发的那些线上线下的讨论、创作与分享。当年的APH现象恰恰与它的二次元虚构本质相反,是格外真实、热忱、有爱的。在当年,“有爱”是老二次元挂在嘴边的词,无意中切中了几乎所有虚构作品的粉丝共享的特征:对角色的浓厚情感。只是,对于APH同好,移情的对象究竟是作为国家的人物,还是国家本身,始终不清不楚,而“爱”这种情感也就此变得吊诡难辩。如此,在草蛇灰线般的矛盾之中,“我非常喜欢普/鲁/士”成为了一条关键线索。


1 普/鲁/士小史

基尔伯特或普/鲁/士是一个特别的角色。早在APH之前,作为国家的普鲁士就不复存在,他死了,骨灰烧成了“一般关键字”,把它输入进嘈杂的历史搜索引擎,返回四个字:臭名昭著。


不可否认,普鲁士最广为人知的是它的军国主义。侵略、讨伐与征战的确贯穿了普鲁士的兴衰史,甚至,连“普鲁士”这个名字也是抢来的:14世纪时,欧洲三大骑士团之一的条顿骑士团成功征伐东普鲁士地区,继承了这支异教徒民族的名字。在之后三个世纪间,骑士团逐步被势力扩大的霍亨索伦家族所取缔,转型为了普鲁士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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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年是大事发生的一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霍亨索伦家族则借争斗之便,在1月18日建立了普鲁士王国,首任国王称腓特烈一世。在继承战中,名叫利奥波德一世的士兵大放异彩。他会在日后成为普鲁士一代名将,被称作“德绍老头”。正是他在陆军中开创了“正步” (goose step),成为普鲁士乃至世界范围内军队阅兵的传统,也由此为“军队即国家”的普鲁士的成型埋下了种子。


1713年,腓特烈一世之子腓特烈·威廉一世继位,人称“士兵王”,在他统治下的不足三十年间,普鲁士军队的人数超过八万人。讽刺的是,士兵王在位期间,普鲁士实际上享受着颇为和平的日子。反倒是在下一任国王——热爱音乐与哲学的腓特烈大帝——的统治下,普鲁士开始逐渐称霸欧洲。1740年,普鲁士决定征服时属奥地利的西里西亚,从而开启奥地利王位继承战。战后不久,西里西亚的纠纷再次让普鲁士卷入七年战争,面对奥、法、俄三国同盟,普鲁士却成功保住领土,“一打三”的辉煌战绩也让普鲁士与腓特烈大帝名垂战争史。


1789年之后的事情,我们就熟悉了:巴士底狱被攻占,拿破仑折戟;欧洲各国陆续在19世纪开启资产阶级革命,实现从君主制向现代化国家的转变。1871年1月18日,普鲁士宰相俾斯麦统一了德意志——普鲁士在这一天宣告了自己国家的身份。从这个命运般的日子起始,普鲁士的国家生命开始萎缩、倒退,先是沦为德意志帝国的邦国,再是一个地区,然后在二战后被同盟国瓜分,在地理意义上瓦解。


1947年2月25日,联合国委员会第47条法令宣布“以普鲁士为名的国家正式灭亡,并不获承认”——普鲁士现在是普/鲁/士了。


2 普/鲁/士万/岁


不只是我一个人“非常喜欢普/鲁/士”。除去学者,对普鲁士的兴衰最为了解的一批人可能就是“普厨”——普/鲁/士的粉丝,其人数与创作能力之大,2009年时台湾甚至单独举办过普/鲁/士Only的同人贩售会[4]。对普厨来说,普鲁士的历史就是普/鲁/士的“人设”,而拟人化的前提让有时枯燥难咽的史料以更为生动的方式展开:“战争”变为了人物间的决斗,“灾难”在角色身上体现为肉体的疼痛。


以此反观基尔伯特的设定,征战沙场的军国主义对应着他不羁的性格,国家在历史中跌宕浮沉、树敌无数,则体现于他的孤单与朋友寥寥。值得一提的是,APH是一部原文本量极小的作品,四格与条漫的创作形式本身就减弱了叙事的体量,也无意创造连贯故事。学者郑熙青在对APH的分析中,引鉴了日本评论家东浩纪的“资料库美学”理论[5]。在上世纪末,ACG作品的创作者们从经验中提取出了一套“流量密码”:他们发现一些角色或故事设定对读者有着几乎必然的吸引力,于是将它们回收、重组进新作,本应是作品主体的故事逐渐让位于各类“萌属性”。在东浩纪看来,这种现象下的日本御宅文化像是一部“资料库”,碎片化的设定被随意取用,不光用之不竭,还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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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观点早在2001年被提出,却精准预测了未来十年间日本御宅文化的形态,更适用于同人二次创作的领域。东浩纪指出,“资料库美学”标志着一种从“宏大叙事”向“非叙事”的转向。这呼应着现代性向后现代的过渡,同时象征了另一种权力的转移——创作者甚至无需费心盗取、转化原文本;在符号化的“空壳”角色身上,同人创作的空间几乎无限[6]。作者已死,同人万岁!


如此一来,APH与普/鲁/士的人气便有了解释。只看人设,基尔伯特正符合“美强惨”的属性,孤与勇相辅相成,还满足了部分人的“战损”想象。当其他小容量作品的同人需要借助AU(Alternative Universe,平行宇宙)设定,将人物从原作转移到诸如校园、战场、科幻等叙事环境中,APH自带的历史属性则是天然的创作土壤。但相比于如中/国、俄/罗/斯、英/国、美/国等其他热门角色和CP,基尔伯特所背靠的历史实属“冷门”。而奇妙之处就在于,对普/鲁/士的喜爱极为自然地转化为考据普鲁士历史的动力。在普厨大量以普/鲁/士为中心的“历史向”同人创作中,长篇小说的体量不亚于一部正剧,同人绘画与MAD作品中也尽是对于战争场面的考究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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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撰文之机,我从各处搜刮找回了当年的普/鲁/士同人“神图”。再回顾这些作品,“怀旧”油然而生——这个词不仅描述我个人的情绪,也根植在这些作品内部。以普/鲁/士为主体的同人图,实则是把既往的历史作为体裁,从而召唤出18世纪历史绘画的鬼魂。而就如历史绘画并非全然只关于具体的历史事件,而是古典与神话的理想化 (idealized) 再现,历史向的同人创作者之意也不在于还原普鲁士历史的全貌,而是从中提炼出那些辉煌的、荣耀的、伟大的。这些词描述同人图中的画面,也描述普/鲁/士,描述一个不再是零碎设定拼凑出的“空壳”基尔伯特。在同人的塑造中,基尔伯特是丰满的,他是一位战士、一个英雄、一部一人唱响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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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含传说的国度


在普/鲁/士相关同人中,创作体裁与形式语言的返古,映衬着另一种怀旧情绪。这种怀旧与“国拟人”的设定息息相关。“国家”与“人”的边界在同一个角色身上是模糊的:有血有肉的角色掩盖了国家的本质,而国家的历史转而为角色的生命增添了厚度。于是,普厨不自觉地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洽的状态,他们的创作从史实出发,却不以讲述历史为目的,而是尽情地加入个人化的阅读与挪用。从中诞生的这个“英雄”基尔伯特可以说是一个奇美拉(chimera)一般的虚构存在,却反过来作为粉丝们怀缅真实存在过的普鲁士辉煌历史的切口。而普鲁士的灭亡正是触发怀旧行为的首要条件,满足了APH同人粉丝们对迟暮英雄悲剧之终章的想象。


斯维特兰娜·博伊姆 (Svetlana Boym) 在《怀旧的未来》(The Future of Nostalgia) 区分了两种怀旧的模式——反思型 (reflective) 与修复型 (restorative) 。在前者中,遗失的过去经由个体叙事的叠加,是拼贴画一般的“记忆的碎块”;而后者将过去看作“一个完美的快照……应该按照‘原来的形象’重新画出”,呈现为“集体的图景象征”——一种神话 [7]


普厨的怀旧式创作在二者之间摇摆,但两种模式都不能与之尽然契合。资料库创作在形式上是碎片化、个人化的,粉丝怀旧的对象却无关个人的记忆,甚至关乎的也不是属于自己的“集体”——如果说“真实存在过的普鲁士”是怀旧的对象,那究竟什么是“真实存在过的普鲁士”?它在成为 APH粉丝怀旧行为的对象、被塑造为神话之前,已经是传说重重的存在,而笼罩其上的迷思存在于APH圈子的内外。


在《不含传说的普鲁士》(Preußen ohne Legende) 一书中,塞巴斯蒂安·哈夫纳(Sebastian Haffner) 试图为普鲁士祛魅。哈夫纳指出,在普鲁士所在的年代,现代概念中的民族国家 (nation-state/Nationalstaat) 还未成形,普鲁士却是一个出奇超前的理性国家 (rational state/Rationalstaat)。在18世纪的欧洲,普鲁士有着开明的宗教和移民政策,甚至第一个实施了国民义务教育。这来自于普鲁士与当时的其他欧洲列强的一个关键差别——它并非从某个单一民族中诞生,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它除了国家之外别无所有,而且完全只是一个国家,十分抽象……[它]只是一个纯粹的行政、司法与军事体系,“普鲁士”一词因而可以被无限制地扩大和移植,任意覆盖到任何一个民族、部落和地区之上”[8]


可以说,普鲁士没有起源,更没有德意志使命。但或许是历史的偶然性使然,在1871年助力实现现代德国统一的正是普鲁士宰相俾斯麦。俾斯麦并非德意志民族主义者,甚至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骗局”[9],普鲁士却就这样在现代国家的诞生潮中消亡。而现代性最为后现代主义学者所诟病的特征,恰是对宏大的起源神话之迷恋[10]。在那之后,原本不含传说的国家反倒成为了传说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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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扁平的地球


不论是APH粉丝眼中驰骋沙场的欧洲战神,还是作为军国主义、乃至纳粹主义的万恶之源,传说中的普鲁士都比它本身的样子完满、自洽。而历史从来不缺乏矛盾:出于对自己崎岖边境线的不满,普鲁士在版图扩张上的野心一直和它超前的国家理念齐头并进。追求广阔完整的疆域,是否正是在追求自身起源的完整性?起源故事没有矛盾,没有缺憾,它统一、平滑。


所以要先踏平欧洲,再踏平世界。地球最好是扁平的,是一套战争沙盘,一张地图,折上几折就只手遮天。以“踏平”为目标的战争与讨伐在二十世纪迎来了它的最终形态,一种令人瞠目的、现实意义上的“扁平”:二战尾声,美军向日本投射原子弹,把广岛“夷为平地”。多年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敏锐地从现实中提取出模型,生成了另一种概念上的“扁平”。村上等人将战争历史带来的生命经验转化为“超扁平”的美学手段,而另一些人会将“扁平”信以为真,以为地图就是世界本身——非黑即白,泾渭分明,城池顽固,人群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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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的是,在我们最熟悉的地方,是APH的火热与其粉丝的创作助长了认知的愈发扁平。“愿我有生之年,得见你君临天下”,这句用于抒发爱国情怀的互联网金句,实际上出自国内APH第一“神作”,以代表中/国的角色王耀为中心的同人本《为龙》(2008)。王耀毫无疑问是中国APH圈内的断层顶流,也顺水推舟地让2011年的“国拟兔”作品《那人那兔那些事》收获了大量人气。相比APH原作政治性的模棱两可,后者对此并不遮掩,也随即与“小粉红”划上了等号。到2020年,“拟人”与“萌化”已被彻底工具化,见于“大白”、“地域特色食物加油”系列与出道即退圈的“江山娇”和“红旗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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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的工具永远无法拆除主人的房子”——令人感到悲观的并不只是工具非我们所有,而是曾经由我们创造的工具被夺去,我们惊诧于纯真的东西里原来还蕴涵着某种可怖的能量[11]。爱是原罪吗,尤其是当爱的对象是国家的时候?关于国家之本质的论述众多,却难以消解这一实体内部的复杂性;理论可以区分“国民”与“国家”,在现实中二者却不由自主地混作一体。

这种混淆像全球化一样席卷了世界,啃噬了诸多早先的美好愿景,世界也变成我们眼前狂热而割裂的模样。我时常发现自己难以消化过去十年间中国与全球范围内发生的转变,以及随之而来的个体与民族情绪的变迁。这十年也是我个人成长的十年:面对“爱之深,恨之切”的矛盾,我开始感到安之若素;我对纯真不再那么深信不疑,我警惕于一切面朝虚空的怀旧。只是偶尔,我还是会在回忆中挖掘,企图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曾经,也许,世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5 死亡万岁


年少不经事时的体验纵然不是可信的依据,情感与记忆更是致命的不可控变量,但我仍旧怀揣着某种信仰,在此试图捍卫APH和它的同人圈。对拟人角色的爱向着其代表的国家转移、促发极端的民族主义不假,但这之上另有一次迁移:向着某国的“人”的移情,哪怕角色代表的国家并非粉丝的祖国。在APH的语境中,这种喜爱不依托于对于某国的了解或对其国民的认识,显得无端。但这却是最合理的一种情感,和爱一个普通的人无异。

爱一个人远比爱一个国家容易、来得自然。但在爱与恨都锱铢必较的时代,“爱”的难易程度却发生了逆转,能够爱真实的人反而变得稀奇——在最近的三年间,再迟钝的人恐怕也有所体会。


从这个角度出发再次观看APH普鲁士的同人,则又有新的洞见。除去“怀旧荣光”类的作品,普中心同人的另一半江山被“普灭梗”占据。因为APH的轻松气质,日丸屋秀和并没有在原作中指明过任何一个角色的死亡,却唯独在基尔伯特这里留下了伏笔。2014年在作者博客上更新的一则条漫中,基尔伯特被狗咬伤,伤口却一周迟迟未好。这一段日常故事在普厨中掀起轩然大波,因为在作品的设定中,“国家意识体”受到的皮外伤会自动愈合。言下之意是,基尔伯特不再是普/鲁/士,而是像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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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消亡后成为普通人”这一条暗线对粉丝来说是“虐梗”,但作为一种概念格外迷人,让人想起科幻作品中AI机器人的觉醒时刻:往往伴随着对突如其来的个人意志和情感的困顿,仿生人也许会梦到电子羊,那么纸片人会死吗?某种意义上,是死亡让扁平的、打上斜杠的“生命”变为了立体的生命。而APH网路礼仪中把国名拆开的做法,在此也获得了全新的意涵:他们的名字从一开始就不等同于国家,而是“人”,活着或可能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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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的人气近年式微,它这种奇特的斜杠分隔法却仍存在于中文互联网,用来抵抗以删除为名的赛博死亡。而针对死亡本身,互联网的书写规则也诞生了新的体例。打了引号的死是假死,是不许死,是对死亡本身的的扼喉——虚假的“永生”实际是对生命的掌控,是视生命如草菅。“死”需要先死去,死亡才能获得生命,不需要躲闪在互联网,从而光明磊落地面对自己、面对生命、面对生命与死亡的一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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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谈及作品的成败,APH的确轰轰烈烈地成功过。它的失败究竟是否是过去十年间世界格局转变的缩影或牺牲品,不得而知。很难说APH达成了某种丰功伟业,通过粉丝对作品和同人创作的喜爱,激发他们对于“他人”——其他国家、其他文化、其他人——的喜爱,或者至少,一种尊重和愿意了解的意愿。但至少从中产生了一种微小的可能性,借虚构与想象,或许可以接近一种真实的情感。这种情感会因生与死而动容,反而是足以跨越国别的力量。

为撰写此文,我从书柜里搜罗出了十年前购买的、没有被转手卖掉的APH同人本,却发现有一册如何也找不到。那是2009年出版、我后来斥巨资买到的普中心合刊,标题来自于Coldplay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Viva la Vida》,生命万岁。这首歌以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的视角,讲述了这位法国大革命前的末代君主在被断头处决前的心境。现代前夕的欧洲革命星火是普鲁士的死亡序章,被基尔伯特的粉丝挪用成赞歌:我不知应当感到讽刺,还是泰然看作是一种命中注定。倒是这本书的遗失显得像一个契机,把一切谜底在谜面上写尽——“生命万岁”已去,不如高喊一声“死亡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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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P”论坛得名于它的网址——loveandpeace.us。论坛如今已关闭,网络快照见:https://web.archive.org/web/20090628011420/http://loveandpeace.us/

[2] 出于对准确性的考量,此数据来源于笔者在2022年4月21日对 https://doujin.bgm.tv/works 进行的爬虫检索。“天窗联盟”上共计录入有50,265个条目,其中有效条目共24,998件。根据网站的标签分类,“APH”标签下作品为779件,少于实际数字。另外,郑熙青在其博士论文《Borderless Fandom and Contemporary Popular Cultural Scene in Chinese Cyberspace》中指出,仅在2010年春季就有多达927本自出版同人刊物登记在“天窗联盟” (Zheng, 2016, pp.113)。笔者没有找到针对这个数字的具体依据,但这些数据上的出入可能来自于网站在十年间的改版或统计方式变化,暂不可考。

[3] 网络快照见:https://web.archive.org/web/20110901220320/http://kuruma.holy.jp/aphm/APH_manner.htm

[4] 见:http://prussiaonly.web.fc2.com/web/index.html

[5] 东浩纪,《动物化的后现代:御宅族如何影响日本社会》,褚炫初译,台湾大鸿艺术股份有限公司,2012年。日文原作在2001年由日本讲谈社出版。

[6] 亨利·詹金斯 (Henry Jenkins),《文本盗猎者》(The Textual Poacher),郑熙青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

[7] 斯威特兰娜·博伊姆,《怀旧的未来》,杨德友译,译林出版社,2010年。

[8] 塞巴斯蒂安·哈夫纳,《不含传说的普鲁士》,周全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115页。

[9] 哈夫纳,195页。

[10] 如佳亚特里·斯皮瓦克 (Gayatri Spivak) 、唐娜·哈拉维 (Donna Haraway) 等诸多学者的写作:“nostalgia for a lost origin” (Spivak, “Can the subaltern speak?”);  “In retelling origin stories, cyborg authors subvert the central myth of origin of Western culture. We have all been colonized by those origin myths” (Haraway, “A Cyborg Manifesto”).

[11] Audre Lorde, “The Master's Tools Will Never Dismantle the Master's House.” 文章为作者1979年在纽约大学一次会议上的演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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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行是一名以雕塑和文本为媒介的艺术家,2018年毕业于瓦萨学院,现工作、生活于北京。创作之外,她有时写作,有时翻译,并和朋友一同运营“栏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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