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镝：有物未成 | 蜂巢展讯

“有物未成”是卜镝专注于绘画十年以来的一次回望和企盼。《荀子·天问》曰：“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其传达的劝诫意为：参透事物的规律倒不如将规律渗透于行动之中。卜镝的创作中，规律不是既定的结论，而是不竭涌动的意味表达方法。这样的规律既不能被穷尽地参透，又无法刻板地嵌套到每一次的创造行动之中。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艺术引申出来种种变体，是它层累沉淀的成果。卜镝的工作，是精细地考察并回溯这些成果的演绎过程——即对艺术历史进行“训诂”；再通过重估久被埋藏的艺术意义之价值，推及当下时代艺术秩序表述方式的可能。

“有物未成”分为三个章节。三个章节的作品，尽管面貌有阶段性的区分，其底层逻辑具有艺术家学习和工作方法延伸出的一贯性。展览由独立策展人杨紫策划，这也是艺术家卜镝在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的第三次个展。展览中部分图书得到曹峰先生的支持，特此致谢。

第一章“保罗·克利和乾隆巴洛克”集中展示了卜镝2011-2015年间创作的绘画。这些绘画细节纷繁，意象万千。卜镝通过创作将思绪游弋到18世纪伊始——彼时，西画刚刚传入中国，客观化的风景观看方式渗入国人对空间感知及原有的“自然”观念之中。卜镝试图兼顾两类空间观察方法之中的长处。比如说，他描绘的景物外部轮廓规定出绘画对象的平面感，并将画面编织为一个连通的整体；同时，这些描摹对象又通过透视、色彩变化等方式，向画布表面前后拓展出更坚实的错觉维度。两种观察方法以及它们所生发出的种种绘画技术被交替使用，最终形成绘画中辩证的、动态的空间关系。绘画内部的空间关系对承装绘画的外在空间能够持续性地施加影响，甚至能够塑形外在空间。

第二章“路边松林”所涵盖的绘画呈现出相对简洁的面貌。一些绘画中，宛如刀刻的铅笔线条与富有色彩变化和体积感暗示的形体平衡地并置，以示意分解绘画中的“骨”与“肉”，即基本结构与视觉印象。另一些绘画中，“骨”与“肉”则紧密交汇，共同阐发有机性和生命感的表达意图。这些作品形象取材于树木、杂草、松果，是对自然秩序的模仿和提炼。一方面，艺术家从中感受并采撷稀松平常却常被人忽略的美；另一方面，他尝试“为自然立法”，即归纳一种人工的、精神化的形式系统贴近这类美。一系列艺术书籍同期于此章予以展示。书籍所涵盖的图像，如绵延开来的注释之流，指向十年来卜镝创作中汲取的艺术历史养分。涉身于各个地域和时代文明的非凡先辈都曾尝试以艺术之名“为自然立法”，顺遂着他们的观看、思想与实践之路，我们能更清晰地认知艺术创作的限制和自由之博弈法则。

第三章“信仰与义训”之中，艺术体现为一种无趣味的美。为了言说这种美，艺术家需要扮演准则制定的裁判者和推行准则的信仰者两个角色。“形式的义训”，即对艺术历史库存中的各类形式语言的意思进行考察，是准则制定阶段的必要磨练。随着时代和习俗的变迁，语言的意义层层累积，需认知它被忘却的远古意义及使用环境，才能准确地传达它于现今的意义。掌握“义训”秘密的裁判者负责将不必要的、不可普遍化、不可被称之为“共识”的形式语言过滤掉，并剔除语言中具有功利性或目的性的趣味和技巧。然后，裁判者化身为信仰者。信仰者的职务是向众人播撒一种信心。当下现存的形式语言之中，艺术家依然能够辨别出古老的原始艺术、奉献给神的宗教艺术以及音乐的韵律存在的痕迹，并笃定认为这类痕迹会持存——对他来说，这种痕迹如死亡一般：我们身边没有一位可交流的对象真正经历过死，却无人能令人信服地否定它存在过并即将到来。相信艺术之准则业已存在并总会持存下去，就是相信准则的普遍性之可能。卜镝以信仰为凭据，珍藏准则所保留的语言，在此基础上，展开他的演绎和变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