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与浩瀚的孤独，毛焰《大托马斯肖像之二》壮美巨献丨中国嘉德2022秋拍
文 | 获麟
把你的手探入进生命深处，无论你在其中掏出什么，那就是你，那就是你的主题。
—— 歌德（1749-1832）
在中国，画油画的，没有人不知道毛焰。他24岁就名满天下，以至于当他41岁的时候，2009年，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个展时，颇有点像德高望重，功成名就的老画家要办回顾展的意思。毛焰从来没有成为自身成就的受害者，他的感觉是零点，这件四米高的人像——包含力量和权威，有一种类似宗教的崇高与神圣，以及对死亡的关切，就像海明威说的：“距离死亡越近，我就越有活力”——站在零点的地平线，高踞画者所造世界之上。
Lot 1573
毛焰（b.1968）
大托马斯肖像之二
2009 年
布面 油画
400×200 cm.
发表：
《毛焰》，湖南美术出版社，长沙，2009年，第154页至第155页
展出：
“意犹未尽——毛焰个展”，2009年9月2日至16日，上海美术馆，上海
这张《大托马斯》在不同的时间，我都曾凝视过。
2009年是上海美术馆，老的跑马厅古典主义建筑中，巨大的托马斯如同雕像、纪念碑、断壁残垣；高傲忧伤，倜傥不群，在幻觉之中隐含着幻觉，像神却又没有神化。如这次展览的标题——“意犹未尽”，艺术家和看画人都意犹未尽。
然后一去十几年，一晃到现在。托马斯还在那儿——在地上、在空中、在悬崖之巅、如云浮于光；庞大，但脆弱；这和看毛焰那些静物尺幅的肖像不同，站在画前，视线抛上抛下，片刻出神入迷，突然担忧惧怕。或许世界正在消亡，而我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大部分绘画，适合吟风弄月，邀宠讨赏，在真正生命的困境，命运的一座山，时代的一排浪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好的艺术家能将内部世界变成外部世界，反之亦然——好的鉴赏家亦然，只要有内在倾听能力，心灵是很容易彼此感知的。就像文学经常被简单分为虚构和非虚构，绘画也被简单分为具象、抽象、表现，意图保存情感的画家是不是也可以分为两种？分别对应有意识的记忆与潜意识的记忆，没有人像毛焰那样长久地、敏锐地倾听自我，从潜意识中汲取灵感。肖像都带有一定的叙事性，目光与观众交流，但托马斯没有叙事性，他从不注视观众，神光内敛，眼望上苍，贝亚特丽丝完全是但丁的创造，正如杜尔西尼娅是堂吉诃德的创造一样，托马斯是毛焰的创造，可存在于任何时期。
艺术家在工作室
凝视的含义不是象征，就是字面上的，请稍微离开点儿距离，再走进，最好眼神涣散，或者眼睛眯起来，你先是会看到毛焰用光影明灭制造了一种会呼吸的空间感，虚实、开合、张弛、收发，一呼一息，接着，就能看到神秘、立体、类似三维全息图像的幻境。毛焰非常喜欢诗歌，他花很多时间读诗，宽广到可以给专业诗人开书目，深入到熟稔不同版本的优劣，去年他还出版了诗集。这种奇妙的感受并非来自视幻技巧，而是来自无比复杂的灰色，女诗人辛波斯卡（Szymborska）对灰有独特的感受：“在灰色的天空下，一朵更灰的云，被太阳镶上黑边。”很多人甚至认为大托马斯是单色绘画，仔细看，他的灰是由不同色相组成的无数梯阶的明度变化。博尔赫斯曾经形容过作家：“如果一个作家幸运的话，他能获得一种简练，但简练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一种隐秘而谦逊的复杂性。”整体简洁，一气呵成，局部复杂，幽深精微，也不算什么，隐秘和谦逊更难做到。毛焰早年受德拉克罗瓦和席勒影响较多，后来则更多转向蒙克。蒙克150周年诞辰，奥斯陆举办了史上规模最大的蒙克展，毛焰独自去，连看三天，这三天在展厅里，没遇见一个中国人。他有些感慨，中国有那么多热爱蒙克并深受其影响的画家，但愿意专程去看原作的却很少。毛焰说：“慢慢的努力，慢慢的去进入，慢慢的投入，过一个时间以后，你才知道那个东西它的轻重，它的感觉。”
毛焰《记忆或者舞蹈的黑色玫瑰》
1996年 布面油画 230×150 cm.
中国嘉德 2020秋季拍卖会 Lot 1742
成交价：RMB 20,700,000
“很多东西是才刚刚开始。”准备告辞时，毛焰看着自己的画，突然冒了一句。这句话又引起了无限的遐想，时隔十三年，又见大托马斯，再过十三年呢？有没有能够代表这个时代的持久的形式？有哪些算得上是一种文明的元素而值得值得留存？此刻一时难以骤然断语，每个人判断亦各不相同。唯有真正地活着，保持感受力，会找到属于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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