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摄影/陆宇烁
采访、撰文/伊玚
海报设计/TuTu
摄像/14
造型/楠楠 钗钗
制作 / 演员俱乐部
请想象舞台上有一个中年男人。
他是谁?
他的鬓角是否有白发?还是用发蜡梳就一丝不苟?
他的身形是瘦削还是精壮?
还是瘫在沙发上,松弛,舒展?
他是谁的丈夫、父亲或儿子?是谁的下属或长辈?
他曾为谁奔赴战场?还是为谁辩护争抢?
所有你想象过的形象,他曾是他,
或者说,都曾是他们。
这一次的故事的主角,是三位不常用语言讲述自己的演员。在舞台上的十几载时光,把他们从青涩的少年时光煨熟了,当舞台上需要一个扛起意象旗帜的中流砥柱,他们能上,当舞台上的年轻人需要一个坚实的支点,他们也乐于做青年人的伙伴。如果说全能与可靠的人有缺点,那大概是因为对于专业,他们好得周全,我们总想告诉观众所有细枝末节的闪光,但是却怕损失了焦点。所以本期星话剧,我们摘选了关于演员#刘春峰、#王也农、#袁野 的二三小事。
希望你读到时的感受,正如我们与他们在排练厅、剧场的一次次相见一般,如沐春风。

王也农:安静自有千钧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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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时候,王也农都是很安静的。
所以在排练厅里工作的休息间隙,在演员们讨论最近看过的新戏,互相种草单位周围的外卖店家,甚至交流高阶魔方的解法的时候,你很容易在人群中认出王也农来。他坐在桌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由于在想事情,脸微微偏向一侧,不响。“安静算是我的工作方法,也算是我的性格。大家休息的时候聊天才放松,我就会比较安静一点,自我会积攒一些能量,等到工作开始的时候,来用这些能量。”王也农想了想自己先把自己逗笑了,“可能是年轻的演员们有精力,我没有那么年轻,所以能量要省着点用。”“当然会,但我不会觉得别人吵到我。工作时间也好,休息时间也好,或者是大家一起出去玩,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可以吵的地方,别人有吵的权利。我觉得这是一种选择,我就会到旁边休息一会儿,或者去外边转一转。”“越长大越觉得不要对别人有太多要求,有很多人会情绪化地说别人吵,我觉得这样不好。”
采访的休息室里只有一张沙发,为了访谈的正式感,我坐到了王也农对面的椅子上,空间太小,膝盖碰到了桌子,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不便的瞬间,他就自己挪开一步示意我坐在沙发上。9月9日生人的处女座,细致入微地观察都是下意识的。他倒是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这是他最近下意识开场白了)”对别人刻意的观察越来越少了,他自觉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他人的阴晴圆缺,也就随他去。随着年岁的增长,自洽的人很多,自省的人很少。王也农算是后者。难得也有一些事可以让他心潮澎湃地“吵闹”起来,那就是每一场《12個人》演出前夕的化妆间里,12位陪审团的先生们,要在接下来的一百分钟里,决定一个男孩的生死,实打实的舞台时间,没有一分钟躲得过观众的眼睛,真是紧张,压力和亢奋同时在空气中里涌动着,所有人都活泛起来了。
话剧《12個人》剧照 / 王也农 饰演 4号陪审员
“大家什么都聊,除了一会儿要上台的演出以外全都聊。是大家缓解压力的一个手段,虽然《12個人》里多数都是有经验的演员,但是大家其实在上台之前还是有紧张感的,在这个时候大家可能需要去聊天,开玩笑,去缓解这种紧张感。我们每天上台之前可嗨了,12个男演员在一起扯东扯西的,再加上有巡演,有那么多没去过的地方没吃过的东西。都可以聊。”除了《12個人》中的4号陪审员,还有另一个角色给王也农留下了深刻的情感记忆,是2015年上演的《【富春山居图】传奇》中的画家沈周,由于角色是一位老人,年龄跨度极大,需要的表演张力和塑造力也大,王也农自觉收获颇多。

话剧《【富春山居图】传奇》剧照
王也农 饰演 沈周
“因为我始终在意的是脱离自我本身,我做到了多少,这和每个人追求的表演观有关,我觉得演戏要脱离自我,去贴近人物,但是光脱离自我这一点,其实就很难。谁都想演戏很舒服对吧?那就演我自己肯定最舒服,但要找到自我和角色的不同,然后去改变自己的习惯,去贴近这个人物,这是好几个步骤,每一步都是让演员难受的,但没有这些难受的话,脱离不了自己,就贴近不了角色。”“如果台上看到我不像我了,看到的我是这个角色,才是我喜欢的感受。”

刘春峰:被运气推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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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运气推着走的。”聊到是如何走上了表演的道路,刘春峰毫不避讳地谈起他人生中被命运之神选中的好运气。
刘春峰的青春期在偏僻的东北小镇度过,和每一个怀揣艺术梦的小镇青年一样,他和身边的两个发小都一样深爱着摇滚乐、画画和表演。中学毕业,分别的季节来临,一个发小随着知青父亲回到北京玩摇滚乐,一个发小考上了美术学院学画画。只剩下刘春峰了,两个朋友于是在大众电视画报上剪下了大连艺校的招生简章,“你去学表演,我们一人学一个!”
同一年,上戏去大连招生,艺校的搭档瞒着刘春峰给他报了名,想着同学的报名费不能白白浪费,刘春峰参加考试,结果成为了一百多个人里唯一进复试的人。理由是他的表演让所有老师都笑了。三试的时候,不标准的普通话成为了他唯一的症结,刘宁老师一句“我能让他改过来。”把刘春峰留在了上戏。
一直到今天,如果当晚有刘宁老师来看戏,刘春峰还是会紧张得不得了。
真正喜欢上话剧,是大一那一年看到上话的《商鞅》。“那时候演出就在学校,《商鞅》把我看傻了,我说这比电影好看啊,然后就真真正正开始好好学这个东西,拼了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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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舞台生活,刘春峰自觉演员是很单纯的工作,要塑造人物,无非两条路,一是用专业的技巧和方法,从其他人的身上或者各种资料中找到角色的情绪;二是调动自己的亲身情感经历寻找角色。
比如同样是演一位父亲,《12個人》中的10号陪审员,是用技巧找到的。但时间到了2020年,40岁的刘春峰迎来了女儿的出生。不演出的时候刘春峰的活动量比上班还要大,他会带着女儿出去,有时候从早上十点半玩到到晚上六点半,一直沉浸在和孩子的时间里。

话剧《12個人》花絮照 / 刘春峰 饰演 10号陪审员
“和孩子小孩有的是玩的,你去一个地方挖沙子、爬滑梯、荡秋千、讲故事、抓蚂蚁、抓蝴蝶,老多事儿了,全都是,要么就是‘飞’,抱着孩子来回跑,这么飞半小时,全身湿透你知道吗?”
继而回来就在《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中扮演一位朴素的东北父亲,这回角色都不用去找,百般滋味都在心里。
“剧中病床前和女儿交流的戏,我记得我第一次联排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咋演完的,哭得台词已经没法说了,因为我真的是想到这要是我女儿该咋办。因为我生孩子比较晚,我一想我女儿二十岁的时候我都退休了,你想她三十多四十多岁我可能就没有了……就会想好多这种事情,感觉是你说不出来的一种难过。当时首演演完,第二天上场,我刚一走出来什么都没做,下面就已经有人哭了。”
话剧《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剧照
刘春峰 饰演 李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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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峰都觉得没有必要,这时候他身上喜剧人的想象力完全地展露出来了。“我最想要的超能力就是说服能力。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下面坐了好几千人,你就告诉观众,这场戏我们演得很好,演出就结束了。《12個人》也不必演了,上来就说无罪,然后我们在台上坐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哪怕反派的超能力是复制你的超能力也有办法解,你就说服他,我的能力你已经复制好了。你再厉害我都能说服你,但又不是控制你,只是说服你,你还心甘情愿,你不觉得这个是最厉害的吗?”话剧《钢的琴》剧照
刘春峰 饰演 快手
袁野:来自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音乐剧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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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剧演员,即使在考上了上海音乐学院音乐戏剧专业之后,袁野对于这个称号,还是陌生的。出生在军旅之家的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应该就是好好学唱歌,毕业考到部队文工团,像家中长辈们一样,做一名军人。
话剧《莎翁的情书》2014年 剧照
彼时的音乐剧对于整个中国的演出市场来说,都算是一个新兴的名词,学院里的教学也是借鉴各个学科,学声乐,学歌剧,但声乐老师总会特别嘱咐袁野:记住你不是一个歌手,而是一个演员。老师还会给大家买票看戏,《悲惨世界》、《妈妈咪呀》里的台词与段落都是那时候润物细无声的教学资料。终于,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夏天,袁野和同班同学在大学老师的介绍下,来到上话制作的音乐剧《马路天使》参加演出,建组当天,也是某部队文工团招新面试的日子,但不知不觉,比起儿时模糊的理想,演音乐剧成为了他真正向往的梦想。进了上话,袁野下定决心要精进自己的表演,在单位前辈的介绍下,他旁听了刘婉玲老师的台词课,还选修了马良老师本科阶段的表演课,和自己的学弟学妹们一起踏踏实实地重温表演基本功。
后来,袁野先后出演了音乐剧《烽火家书》与音乐剧场《19/19》。不知不觉,儿时的军旅梦,也用另一种方式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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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来自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音乐剧演员,袁野始终觉得,比起音乐剧,话剧不好演,少了伴奏的音乐在身后,一切的表演节奏都在心里。话剧《长恨歌》剧照
袁野 饰演 程先生
“我们刚进单位的时候,周小倩导演说你自己表演要有一个节奏,但是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太多地考虑过,因为在学校的很多的表演是音乐剧片段,我们后面始终有一个BGM,我的心理节奏跟着音乐走,当我演《生存法则》的时候第一次发现,原来台词里的节奏,比音乐里的更难找。”2017年,袁野出演音乐剧《妈妈咪呀》,站到了学生时代买票看过的那方舞台上,袁野突然意识到,多年在单位的演出,已经永久地改变了他,舞台上听不到的节奏,如今也像音符一样,在来自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演员袁野心中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