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知多点·回顾】在旁言说：郑明河的影像世界与日常话语实践

2023年2月5日下午，在上海外滩美术馆2楼，于影像作品《重组》与《遗忘越南》的呈现之间，由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教授、重庆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院执行院长王立新教授围绕郑明河的这两部作品，从对郑明河的印象谈起——关于她“温而厉”的个性和跨界的多重身份；继而以“在旁言说”的方式分析郑明河的影像作品《重组》与《遗忘越南》中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最后，借助“盲人摸象”的隐喻，讲者把自己创作纪录片《野池山纪》的视角与郑明河作品加以比较，进一步讨论进入我们生活世界的日常话语实践方式。

影评会由影像作品《重组》的放映结束后开始，王老师向观众提问：对于这部影片的观感是什么？其中一位观众分享到她看影片的时候觉得有点”懵”，讲者认为“懵”这个感受特别有意思，因为它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一种陌生感，或者说是不适感。她由在影片播放的过程中引起的观众文化体验不适感，引出了今天的主题“在旁言说”，结合郑明河的影像世界，来探讨什么是“在旁言说”，以及“在旁言说”对我们的日常生活实践或者日常话语实践的意义。

  ▲ 讲座现场，讲者王立新

首先，在进入郑明河的影像世界之前，讲者带领观众进入了艺术家的个人世界——曾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跟读郑明河教授开展博士后工作的王立新教授分享了导师郑明河于她的个人印象。在郑明河的第一本著作《女人、本土、他者：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出版过程中，曾由于她的女性作家身份、选题等原因，被多家出版商拒绝，在当时十分沮丧的状况下，她还是坚持寻求出版商合作。这一个人日常生活片段，给讲者带来了深刻、强烈的印象，由此，她谈到对于片段性的认识：有时某个片段会被看作一种飘来飘去的碎片，或者是无意义的场景，实际上这种无意识留下的“浮光掠影”可能恰恰是我们生命中与个体建立联系的重要时刻，这种独特的关系也是郑明河在影片中最强烈表达的“在旁言说”。讲者用“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来描述她眼中的郑明河个人形象。不论是她的学术立场，还是生活立场，郑明河都是有态度并且有力量的，“听其言也厉”，这是一种温和的坚持，思想的力量。

▲ 讲座现场

其二，郑明河跨界的多重身份。郑明河曾在访谈中讲过对于纪录片的定义、对于学科的定义，她认为这种边界是需要被打破的，我们恰恰是在这种“between”、这种“之间”、这种似是而非的状态下敞开自身。她的影片一般形式感很强，观众又很难对其赋予意义，因为她意图打破在符号上施加意义的惯例。例如，影片《重组》中突然的静默，突然的黑幕，突起突断的音声，以及大量的局部细节、特写等等。这同时也表明了郑明河所认知的“在旁言说”——她通过这些不完整的、有意识地凸显的碎片把观众引申到遮蔽的部分，也许这被遮蔽的部分才是我们真正生命本体存在的一个根源。

作为郑明河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是她在非洲塞内加尔用16毫米胶片拍摄的一系列影像。正是在这部影片中，郑明河先锋性地提出了“在旁言说”（just speaking nearby）拍摄观念，对传统人类学和民族志电影中所谓“客观性”研究范式提出质疑和批评。自此，体察与表达第三世界（尤其是女性世界）的“可见与未见、敞开与隐蔽”元素的流动变化，贯穿了郑明河的全部创作。

  ▲ 讲座现场，讲者王立新

这是郑明河对“在旁言说”的解释，所谓的“反照自身”就是你在看到她影像的困惑中、不适感中，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你在跟她的巨大的文化鸿沟、紧张关系，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条件和生活的态度，这是将观众与世界联系起来，打开生命的边界并找到自身位置的方式。在她影像的很多场景中，她不避讳所谓的“穿帮”镜头，我在看着你，你也在看着我，我们在这种凝视之中交流、对话、形成印象，我们在生命的某一刻共享了我们生命的成长。当观众透过摄影机观看，看到生活正在看着我。实际上生命这一刻得到了一种滋养，一种充实。在不适和困惑之时，你的生命的边界打开了。即使这个成长可能是一个暗游，是一种自觉不到的启迪，但可能会在日后突然赋能，这就是“在旁言说”的意义，或者是日常絮语的意义。在与《姓越名南》构成了互文的作品《遗忘越南》中，她也采用了这种漫步式的、漂流式的方式，展现了现代化进程中故土家园的一种浮光掠影。

作为佛教用语的“盲人摸象”，看似一种否定的、无效的认知，但讲者将“摸”这一行为认作一种“在旁言说”，即使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永远只能局部性的，但局部本身的意义是我们与世界、与未知、与我们本体建立连接的一种形式与渠道。

王立新教授以自己历时7年创作的乡村文献纪录片《野池山纪》（原名《逍遥游》）为例，向我们展现了另一种“在旁言说”的影像实践：《野池山纪》创作初期，聚焦于对乡村进行诗意性的表达，因此最初命名为“逍遥游”，可在拍摄的过程中，乡村日常生活的困境逐渐显露，在这样被甩出现代化轨迹的偏远地区的农村，日常的话语代替了传统的仪式，成为了这里的居民应对困境的答案，帮助他们疏解情绪的低落。他们通过话语的链接，乡民通过这种碎片化的信仰系统世界，从当中找到这些不同力量的来源，跟它们建立一种连接，从而超越混乱、单一的时间里程，帮助人们建立信心，从而平稳地把握自己的未来和命运。

概言之，郑明河的影像实践，创造了一种更大视野世界的可能，它提示我们，在思考地方性问题的时候，可以跨越族群、区域化的限制，将个体放置于更大世界范畴来思考问题。通过这一过程中，我们不仅仅在思考自身，还在与对方的关系中再来关照自身，构建起彼此滋养的对话模式。

  ▲ 讲座现场，讲者王立新

最后，讲者认为，公教活动的意义所在，也正是体现了某种日常话语实践力量所在，艺术应当允许个体的表达，它不是自下而上的灌输，而是平等的对话。重点不在于单一的可能性，而是存有多种可能性选择，虽然这样的选择，可能指向对自我认知范畴的挑战，但个体恰恰借此建立起了与自身、彼此、世界的连接，正如在“暗游”的旅途中，生命以气息、以个体的能量相互滋养。

本回顾由教育组实习生苏日整理

感谢王立新老师修正勘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