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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小川：从绘画的观念到观念的绘画——吕顺2018年以来的艺术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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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绘画的观念到观念的绘画——吕顺2018年以来的艺术实验

文/武小川

处于当代中国语境中的绘画，有着自己独立的发展路径和创新模式，尤其是中国学院派培养的艺术家，因其学院所承续的知识模型，形成一种自身的创制路径，一般来说，是以语言、技能、范式为范畴，大多会从绘画的表达性出发，围绕主题、图像、风格、样式、绘画性、语言性、书写性等这些基本框架，以此展开的创新性推进。吕顺对于绘画艺术，也源于此样的路径，这和他油画科班的出身有关。留校在油画系任教多年之后转入实验艺术系，开启实验性绘画教学与实践。这期间，参与几届毕业创作班教学，学生们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新的可能，是基于理念基础上的表达，为实验性绘画拓展出很多有意思的方法。我觉得参与教学的新实践和新思考，对他的艺术也产生某种新的激发，这就是教育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教学相长，产生了不同的角度和看问题的方法。这种新激发可能也会使他对原有绘画的认知发生一定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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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顺近几年的作品都是以时间为命名的，只到年和月，具有对时间的指涉，也可能源于作品创作在这段时间之中，也仿佛在诉说这段所发生的时间。这种命名带来了某种指涉的纯粹与晦涩，是减少所谓叙事性、抒情化、观念性的导向，回归到一种相对纯粹的时间空间状态下。晦涩，成为其“观念黑洞”的一种标识，好像在以此来筛选有限的阅读者和知音，是所谓“只与知道者言”，是一种智识上的“同道者的绘画”。

武小川：从绘画的观念到观念的绘画——吕顺2018年以来的艺术实验崇真艺客

《2019-01》 320×160cm 布面丙烯、金属喷漆

他的画面大都是大面积涂抹的粘稠的黑色，纵深空间被压平，并峙几组不连贯的旧图像，成为一个个局部的“窗口”，这些“窗口”是他所布置的图像密码，仿佛在布置一系列故事的内在线索，也是他所设计的感性暗喻。这些图像如何解读，诸如石膏碎片、石膏像，这些历史经典在此寓意着什么？这些碎片化的局部意味着什么？无论是轻启的嘴唇，还是遍满伤痕与包浆的躯干，暗含着对身体的迷恋，还是其它，仁智者自见。灰色的帷幔，是远久的图像遗存，来源模糊，质感粘稠，具有某种时间性累积出来的特质。图像的内容是老旧的，仿佛是些在被遗弃的博物馆、年久失修的老房间老画册中找寻到的遗落物件。“炭黑、银灰、牙白”，就是他所动用的色调手段，明确的象征意义被削弱，而这些手段呈现的效果，指向某种“思想的情绪”——“反复坠落，失控于可控的边界”，这正是绘画所擅长的部分。这种情绪所暗含的时间性、逝去、失控的意义，可能是他留给观者的线索，也是自己要探讨的问题。在一种不太聚焦、散点式的梦幻颠倒中，在充满灰色的雾霾里，显得如此沉重和压抑，如此无力与空虚。

《2020-09》 150×150cm 布面丙烯、石膏、丝网印刷

但是，他绘画表达却是有力的、挥洒的，手法是高超与漂亮的，结构是理性的冷静的，特别是近年的新作，层层叠加中显现细腻，黑调性中的灰色晕染，内容丰富，精妙手段和理性表达结合得恰到好处，这种表现上的丰富性，对冲了因为题材和色调而带来的压抑感和沉重性。仿佛一杯浓缩咖啡，入口是苦的，再品，里面却裹着层次多样的香醇绵柔，苦成为回甘的前提。

吕顺的绘画方式这几年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从关注绘画本身的观念，到开始借助观念艺术的方式来开展绘画实践。这一点是有这根本性区别的。

武小川：从绘画的观念到观念的绘画——吕顺2018年以来的艺术实验崇真艺客

《2019-04》 200×150cm 布面丙烯、金属喷漆

20世纪50-60年代，艺术还是如同现代主义开创的集体事业一般，艺术流派和艺术宣言，层出不穷，无论抽象表现主义、观念艺术、极少主义、贫困艺术、激浪派、大地艺术、波普艺术、偶发艺术、涂鸦运动等等，都在试图宣称对艺术的绝对解释，都在争当“最后一张绘画”的发明者，以“反形式”的方式创造“新形式”，以“反文化”运动推出“新文化”潮流。作为宣言式、类型化、流派式的典型的观念艺术，好像只发生在20世纪60-80年代这20年，不是很长的一个时期。随后，它一方面与当代流行文化结盟为伍，另一方面，作为新观念艺术成为对于问题、现场和社会关系的反思，观念艺术作为底层逻辑进入到各种媒介各种领域的艺术实践中，成为普遍性的实践系统或方法论，而“经典”观念艺术反倒样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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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以观念作为中心开展的艺术创生机制，作为一种认知论、方法论、实践论的观念艺术，不断跨越技术边界，不断变幻身形，不断延伸更新，演化成为各种艺术形态。迈克尔·纽曼分析60年代以来那些通过语言、文本、装置等构建的观念艺术，其特征就包括了：视觉审美的退出，由语言和风格构成的审美自恰不再重要，艺术的社会转向，艺术成为一种社会系统中的“真实”时空中的工作，社会关系被引入到作品之中，并与欧洲的新左派学生运动和美国的反越战运动的激进主义有着本质的联系；观念艺术既对于主观性的转向，又包含了对心理分析理论的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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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念艺术改变的是艺术的内核，如以绘画来举例，就是从“画什么”“怎么画”的问题，到“绘画是什么？”“什么是绘画”“为什么绘画”的反思，乃至追问“何是艺术”、“何为艺术家”的价值重估，这是每一位艺术家都必须给出的答案，艺术就是关于人的问题的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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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和思考的底层一旦发生变化，其绘画的样子将完全不同。其所反映的精神内涵，也会有所不同。吕顺的绘画具有一种从绘画的观念到观念性绘画转变的路径，这是和他的生命体验相关的，这种对既有范式的突破，就是个人主体和艺术本体的必然路径。因为，艺术与人，都是在追求自由意志的不断伸张，人类历史的发展史就是人类自由的成长史，而阐扬自由精神就是艺术目标。不断自我迭代和“否定”，需要极大的勇气，也需要延绵的学习的能力，当然也需要实践物去验证，艺术在此，就是人生的馈赠。

一旦放下绘画，绘画才能呈现新的意义。

一旦放下艺术，艺术的境界才真正敞开。

武小川：从绘画的观念到观念的绘画——吕顺2018年以来的艺术实验崇真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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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小川 | Wu Xiaochuan

博士，中国国家画院博士后（出站），教授，西安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实验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实验艺术委员会主任。主要从事绘画、影像、实验艺术等方面的实践以及文化研究、艺术社会学等方面研究。2018年组建关中艺术合作社，致力本地当代艺术发展，2018年起，创办每年一届的“关中忙罢艺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