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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封面故事｜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的创作与自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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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封面故事｜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的创作与自白（下）崇真艺客

《典藏·今艺术&投资》

二月封面故事

经授权转载

乔丹·沃尔夫森

Jordan Wolfson

《雕塑——机器及

其复杂表里》

（下）

文/ 严潇潇

■ 【1、4】《女性形象》（细节），2014年；【2】《无题》（细节），2023年；【3】《彩绘雕塑》（细节），2016年；【5】《无题》（细节），2019年。

《典藏·今艺术&投资》（以下简称典藏）：你曾说过自己的作品并不具自传性，但很明显地，你在它们中间植入许多对周遭世界的情感和观察。你与你创作出的那些角色之间，像是《彩绘雕塑》（Colored Sculpture）中的木偶男孩、《女性形象》（Female Figure）中的妖媚女性，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乔丹·沃尔夫森（下称沃尔夫森）：我的作品从内容上看不是自传性质的，但毕竟它们由我所创作出来，因此还是会是我自己某种意义上的具体化，也可能是从我的阴影中成形。艺术作品也很难说完全都不具备自传性，因为艺术家本人就是作品的管道，这些作品也出自我自己的、无论何种形式的真实经验，这其中也包含对他人处境和经验的体会。

《彩绘雕塑》中的人物与《哈克历险记》（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中的骗子有关，而耍骗人花招的人，有时反而说出了人们不愿看到的真相。在作品中，说出真相的人却被惩罚、被折磨。

《乔丹·沃尔夫森》展览现场，卓纳纽约，2016年

《女性形象》要更加复杂，我从未真正想过自己与这个形象之间的关联，或许可以说，这是以我所能够的最勇敢的方式去表现出的我自己。曾经有个朋友看过那作品后跟我说：“喔那真的就是你。”我自己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作品也是在完全直觉、而非评判式的基础上创作的，在其中我没有任何隐瞒。创作过程中我每天都尽力去做一些推进，努力面对真实的自己、真实的直觉。

这些作品都不是在某种有次序的规划、或是某种想要传递讯息的意图下进行的，而是我自己日复一日在直觉之下工作的样子。或许当我看着这件作品时可以看到自己，但我并不想这样做，就像一个爬到半途的登山者不想往下看一样，我也不想迷路，只想继续前进。当然，我确实可以在自己过去的作品中看到过去某个时期的自己和自己的心态，但我不想在创作中制造出某种可被理解的状态。

《乔丹·沃尔夫森》展览现场，卓纳纽约，2014年

典藏：你是如何想到要在这两件作品中使用运动感测器和脸部识别软件的？

沃尔夫森：我借用这些科技，是出于作品观念表达上的必要性。我觉得《女性形象》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应当直视观者的眼睛。眼神接触的观念最早开始于我早年的一件行为表演作品《你的拿破仑》（Your Napoleon，2009），也用在后来做过的几件作品中，包括《动画，面具》、《树莓伪装者》（Raspberry Poser，2012），《彩绘雕塑》则再推进了一步。观者是否与作品的主体角色之间有眼神接触，关系到主观、客观之别，眼神接触营造的主观性就像是搭建了一座形式的桥梁，这样任何形式的接触与沟通都可以透过这座桥的连结来发生，并且是来回双向的。我对于在创作中制造这样的一些桥梁很有兴趣，《女性形象》有点像是这一切的某种巅峰。

《乔丹·沃尔夫森》展览现场，奥地利布雷根茨美术馆，2022年

典藏：有了这样的科技工具，这些电子动画（animatronic）形象变得复杂起来，从被动的状态转为主动，甚至有点令人害怕。你在其中有什么样的用意？想要让观众进入什么样的状态中？

沃尔夫森：我自己在观看艺术时获得过很强烈的体验，譬如博伊斯（Joseph Beuys）在泰特现代美术馆展出的《二十世纪末》（The End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当我看到这样的作品时，整个人都被它征服和笼罩住，一切感受都非常浓烈和鲜明，一切冲突性、复杂性都包覆在艺术形式之中，为人类大脑打开新的视界。因此我也时刻强烈地想透过自己的创作方式，为观众制造这样的经验：观众在作品面前停下来，非常清醒地在场，也被一些事物所唤醒。

《典藏》封面故事｜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的创作与自白（下）崇真艺客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ueys）

《二十世纪末》（1983-85年）

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收藏

图片由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提供

我没有想要去大声宣扬对这个世界的什么观点，唯一在乎的事，是要让观众的感受变得清晰而敏锐（alive），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为了目击者。就好像行车途中忽然发现路边有台车起火了，那个当下我们的观看和反应都剧烈改变了。而当我们迷失在眼前的艺术形式中时，我们自己也成为了这种形式本身。我强烈渴望在观众身上制造出的，是足以迫使观众进入某种觉醒（awakeness）状态的“目击者经验”。而作品中一切科技装置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部署的；艺术创作本身，便是一种艺术形式（Making art is an art form）。这个过程，是艺术最困难、也是带来最大挑战的部分。

典藏：总体来说，你如何看待不同的创作媒材，像是雕塑、装置、录像等等，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你如何在它们中间作出“选择”？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沃尔夫森：通常我会以当下自己感受最强的媒材来创作，有点像在某种小孩子的好奇心驱使下去作选择。而能运用新科技对我来说当然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尤其是我可以借助它们带来的惊异，去追求前面谈到的“觉醒”效果。有时不同作品本质上想要处理的是同一件事，但借由不同媒材、以不同的方式达成。

《乔丹·沃尔夫森》展览现场，奥地利布雷根茨美术馆，2022年

典藏：似乎你对雕塑有种特别的喜爱，或是有某种特别的关注。是否可以分享一下你对雕塑的看法？

沃尔夫森：对。再回到《女性形象》这件作品，最初的想法是从录像开始的，而我一直将自己的录像作品视为物质性的雕塑或是装置。在创作《动画，面具》这件作品时，我确实是想透过墙上的电视荧幕来让它成为某种“雕塑”；到了《女性形象》时，我心里出现的画面，是怀揣着我们在当代社会中的经验来与空间、物件共处，而观众会以整个身心的状态去观看。

典藏：你也以VR创作，像是2017年惠特尼双年展上那件著名的《真实暴力》（Real Violence）。你如何看待VR这种媒材？如何看待它在虚拟和真实之间来回转化的雕塑性？

沃尔夫森：这会更复杂一些，VR让观者的身体都囊括在雕塑中间。我现在正在做一件新的VR作品《小房间》（Little Room），有关雕塑与身体的关系。我觉得我们需要对媒介有足够信心，也了解不同媒介各自的局限在哪里，让其为自己所用。我在《真实暴力》中就是这样去做的。原本我对VR并没有太大兴趣，因为这种媒介有太多互动性，因此在这件作品中我试着去减少其中的互动元素，让观众被“困在”作品中。我想要运用的，是一种当人们看到暴力或古怪图像时会经验到的高度警觉，我把这种经验作为一种现成物来运用，这是那件作品的基本想法。

《乔丹·沃尔夫森》展览现场，奥地利布雷根茨美术馆，2022年

典藏：是否可以来谈谈你持续发展中的墙上作品？今年三月在香港巴塞尔艺博会卓纳画廊（David Zwirner）的展位上我们会见到最新的几件。你是如何开始以这样的方法创作的？

沃尔夫森：它们可以说跟我的阴影有很大关联，同样也是以非常直觉的方式创作的。对我来说，它们是我日常创作实践中必需的部分，我也非常喜爱这样的方式。它们严格来说是一些“雕塑—绘画”（sculpture-painting），是现实世界的扭曲变形的快照。大约在2007至2008年间，我开始对数位印制媒材感兴趣，也开始发展出以此创作物件性作品的想法。

这属于某种波普风的创作，如果说我的雕塑代表了我的创作中严肃的那一面，这些绘画装置则比较是活泼嬉闹的一面，但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同样，我也凭直觉来创作这些绘画装置，相较于前面说的那些“体验机器”、“目击机器”，我觉得它们是某种“认识机器”（recognition machine），是为我们所处世界所制作的一些快照。在这些作品中，过去比较多出现的文本资讯，现在慢慢转变为宗教性元素，这些作品都会在今年香港巴塞尔的现场出现。

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

《无题》，2019年

铝板上喷墨打印与高光透明图层、五块铝制夹板、两块亚克力板、

黏贴性媒介、钢链、棉、胶带、钢垫片、钢钉和马克笔

221.3 x 281.3 x 50.8 厘米

典藏：你在这些墙面作品中用了不计其数的媒材，除了许多拼贴纹样和图像，同样醒目的是它们也带有许多立体的、装置式的结构，甚至有些让作品看起来具备建筑装饰般的特征，像窗户，也像圣坛画。是否可以谈谈如何创作这些作品？

沃尔夫森：我的工作室内有特别辟出一个区域来创作这些绘画装置作品，使用投影机和3D建模软件在墙上作草图，但跟我其他作品类似，这些同样也都是在直觉下创作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采用这样或那样的一些元素，或许可以说我使用图像来讲述有关我自身阴影的故事，一切都与无意识、与自然生成的过程有关。我非常享受做这些作品的过程。

典藏：其中的宗教元素确实很醒目，你自己本身是教徒吗？

沃尔夫森：我追求灵性，但并没有特定宗教信仰。我对上帝、宗教、绝望、狂热等等这样一些课题有兴趣，想要完成结合了狂热与技艺的创作。尽管不太可能会有教堂真的付钱让我创作这样的作品，但我时常会透过这样的想像来为作品置入尽可能多的圣像元素。

《乔丹·沃尔夫森》展览现场，奥地利布雷根茨美术馆，2022年

典藏：可以发现在这些“雕塑—绘画”作品之间、以及它们与其他媒材的作品之间，有一些重复的母题，譬如时常出现的铁链。透过这样的重复母题，你想要带来什么样的效果？

沃尔夫森：我也很难说清。有时在我进行视觉化冥想的过程中，我会直觉地想像一些鸟躺在我的头上，牠们让我浑身沾满焦油、裹覆着铁链，铁链愈多，我就变得愈自由。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喜欢在作品中放入铁链，但或许这就是原因？也许就像会觉得自己好像困于自己内部、困于自己的创伤之中的囚徒，这些与人类的境况、与持续的痛苦有关，随后，图像便自然地从自己内部涌出。

典藏：你觉得对于今日的当代艺术家而言，最大的挑战是什么？目前你手边正在做的是什么作品？

沃尔夫森：我想最大的挑战，始终还是如何去创作有关我们所身处的时代的作品，并且要以完全坦诚的方式去做，我觉得这是最困难之处。目前我正在为一件新的雕塑作品《身体雕塑》（Body Sculpture）收尾，它将在澳洲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of Australia）首展；那之后会完成那件新的VR作品《小房间》。

“过去几十年中，以动力机器人为形式的创作愈来愈常见于画廊到科学博物馆等展览机构，但沃尔夫森杰出的《彩绘雕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件装置作品模糊了电影、音乐、雕塑和戏剧的边界，制造出‘当下’的直接感受。

沃尔夫森的创作敏锐地映射出我们所经历的过去这十年，带着这一时期的希望、恐惧与焦虑，与此同时也深刻根植于弥漫在我们的集体视觉记忆里的次文化、青年与流行文化之中。”

——许宇

卓纳画廊香港空间资深总监

（全篇完）

本文原载于《典藏·今艺术&投资》
2023年2月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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